《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14、坟头01

　　夕阳西下的时候，学生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校园。

　　秦梧才挎上书包，汤嘉维就兴冲冲地拍上了他的肩膀，“好兄弟，我就知道你已经等不及要去冒险了！”

　　“……我寻思着你放学回家是不带书包的吗？”少年无语瞥他一眼，趁汤嘉维不注意，他从书包侧边抓了把符纸揣进兜里,以防不时之需。

　　那日天黑得出奇的快，两人刚爬上半山腰就已经黑漆漆的不见光，而月亮也被隐藏在阴云之后，显得周围灰蒙蒙的一片。

　　学校的后山属于附近还未被完全开发好的小城镇，它就像是城市与乡村的分界线，左边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与水稻和一户一栋的住宅，而右边就是车流不息的大马路和高楼大厦，所以在这片山上出现几个野坟头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哇，今天怎么这么冷，白天我穿短袖还直冒汗呢。”走在前头的汤嘉维双手抱胸裹了裹肩膀，自脚底直冲头顶的寒气让他起了身鸡皮疙瘩。

　　“昼夜温差大呗，”穿着校服外套的秦梧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刚好跳转到八点，他像是忽然想起此次行程的根本目的，遂抬头幽幽道，“等下回去别忘记给我菠菜会员。”

　　“知道了，知道了，鬼还没见着呢！”汤嘉维同他挥了挥手，再次加快了上山的步伐。

　　后山腰上寒风阵阵，吹得两旁重重树影同鬼魅似的摇曳。男孩子胆子倒是挺大，举着个手机灯一路往前疾走，脚步都不带停顿的，而秦梧则慢慢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留意周围的动静。

　　说实话这荒郊野岭出个孤魂野鬼不算什么怪事，毕竟人家坟头在这儿，但大多都是些不会害人的生鬼，所以秦梧并没有带多少符纸，不过是书包里备用着的那些。

　　两人到达山顶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从乌云后露出来的月亮，深秋的季节天上星星不多，只蒙着淡淡一层薄暮，时而有风吹过，在这不算太高的山顶掀起尖锐的声响。

　　若是夏天来这观星，景色一定美不胜收，只可惜……这座立在正当中的坟头实在是扫了兴致。

　　“哎呀，还真有啊！”普通人见了都要后背发凉的东西，汤嘉维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两眼放光，他兴奋地掏出手机，宛如去网红地打卡一般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你这样是不尊重死者，赶紧把手机收起来！”

　　秦梧作势要去夺汤嘉维的手机，可他却举着胳膊往后一仰迅速躲了过去，甚至还同秦梧“嘿嘿”笑道，“机会难得啊，留几张照片做纪念不好嘛！”

　　见人执意要作死，秦梧也无话可说，毕竟周围怨气并不强烈，看上去底下的鬼对这家伙的亵渎没什么意见。但他一点也不想因为汤嘉维就增加自己的工作量，遂还是皱着眉头提醒道，“我劝你还是停手吧，别打扰人家休息。”

　　他说完，眼前的汤嘉维略微瞪了瞪眼睛，而就在秦梧以为这句话足以震慑他的时候，男孩子却忽然飞起一脚将坟头踹倒了去！

　　“好兄弟，你胆子可真小！”他指着一脸错愕的秦梧哈哈大笑，旋即又像是不尽兴似的拿起手机开启了拍摄，一边踢坟头一边还将自己的恶行统统录了下来，“我这英勇视频要是传到网上去绝对能大火，以后我要是成了网红，不会忘记你的！”

　　“你个白痴……！”秦梧低声咒骂，自汤嘉维周身腾然而起的怨气即使不用开启阴阳眼都足以让他看得清清楚楚，虽说他从来都不会消灭那些什么也没做过的好鬼，但此刻他若是再不出手，汤嘉维可得倒大霉了。

　　口袋里的符纸被他凌乱攥起了一把，只是在秦梧打算念咒驱鬼时，刚才还兴奋异常的汤嘉维忽然变了脸色。

　　“这里好无聊，我们回家吧。”他脸上没了表情，僵硬的就像是葬礼上被人扎出的纸人，眼底一丝光都没有，和刚才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而同时秦梧也再感受不到一丝怨气，最后只得在沉默几秒后应道，“……行。”

　　他捉鬼这么多年，见过各式各样害人的恶鬼，却从未见过这种只暴露出怨气就再也没有后文的类型，但现在他确实察觉不到任何异象，只得就此作罢。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山，先前咋咋呼呼的汤嘉维却反常地不再说话，直到他们走到学校的大门，在那盏已经有些昏暗的路灯下，他才淡淡开口与秦梧道别，“再见。”

　　秦梧迟疑地同他“哦”了一声，又目送汤嘉维的背影走了一段距离，可他想想还是不对劲，遂大声唤了对方的名字，“汤嘉维！”

　　汤嘉维闻声背影一怔，在无光的小巷子里回眸与他对视，他目光看上去有些呆滞，就像是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秦梧思忖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表达自己感受到的不妥，毕竟他确实没发现什么端倪。

　　而男孩子也只是同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见人不搭理他，秦梧也不想给自己多添麻烦，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后脑勺凌乱的发，最后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在途经那个害他住了好久医院的初中时，秦梧下意识地往里头看了一眼，之前被他豁豁得一塌糊涂的沙坑此时已经重新填满了沙，周围的一切也理得整整齐齐，不知为何让秦梧感到几分故事完美落幕的自豪。

　　原来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边走路一边在心底兀自感叹，只是在准备经过家门口的十字路口时，却倏然见到马路对面的小巷里幽幽走出个人影。

　　少年一头及肩长发，一身长袖高领毛衣让他觉得颇为眼熟，但距离太远他分辨不清那人到底是谁，只能借着稀薄的路灯看着他走向路旁的自动售货机。

　　在信息发达的手机支付年代，那人却用两指从口袋里夹出张纸钞，有些皱巴巴的货币被他不耐烦地用拇指推平，然后塞入了那台泛着明亮灯光的机器。

　　“这是什么老年人魂穿少年的故事吗……”大概是等红灯的功夫太无聊，秦梧便索性一直盯着那人看，还时不时要在心底吐槽一两句。

　　很快，矿泉水被售货机推出货架，那些找零的硬币也随之掉落，在静谧的夜晚发出一片噼里啪啦的清响。

　　少年不急着去拿零钱，只是用修长指节拧开瓶盖，仰头就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水，他似乎是渴极，喉结上下滚动着，连停顿都没有，来不及被吞进的水便顺着他的嘴角滚落，在下颌上汇聚成晶莹的一滴。

　　隔着远远的距离，秦梧能看到那人正脸模糊的轮廓，不知为何让他联想到了今天新来的转学生，不过那家伙一脸乖巧的样子应当不会这么野蛮地喝水吧……

　　想到这，一瓶矿泉水已经见了底，在秦梧以为对方会直接拎着空瓶离开时，那人却单手就将瓶子给拧成了一团，他将那团已经分辨不了原型是矿泉水的东西抛向空中，然后跃起就是凌空一脚——

　　咣当！

　　成坨的塑料瓶在空中划出道笔直的射线，不偏不倚正中十米开外的垃圾桶又撞着桶壁掉落进去，硕大一个铁桶在被击中后如不倒翁似的摇晃了半天，终是成功稳住了平衡，没有将垃圾倒得到处都是。

　　这是什么脚力啊！

　　秦梧惊恐，可此时路灯已经跳转成绿，他只得匆匆过了马路再回头去看，可刚才那人早已不在原处，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