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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果 ...

  •   家里再次增添一名成员,原先的客房改造成了儿童房,但是奶娃娃使用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间都是抱着我的胳膊,与我睡在一起。只有在他休假回来时,才会被他单手拎到自己的儿童房间里睡。
      奶娃娃的名字是他取的,许衿,取自《诗经》里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原先他是想让奶娃娃与我一起姓“宋”,在我软磨硬泡下才作罢,改为与他一起姓。
      奶娃娃的户口也是落在他那,我同他开玩笑说,
      可不要让奶娃娃变成了黑户。
      他温柔的应和着,说好。

      他时常会出任务,这个时候是联系不上他的,但是他会在任务一结束,就给我打电话报平安。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偶尔带着伤回来,然后把我抱进怀里像狗狗一样撒娇,德牧带着奶娃娃在一旁看着,露出嫌弃的目光。
      不用撒娇我也会心疼。

      我的生命截止于一个暴雨的夏天。
      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是他的休息日,顶着大雨匆忙赶回了家。彼时我还在熟睡,只感觉到有人进了卧室,在我的唇上轻轻吻着。我知道是他回来了,抬手抱住他的脖子,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然后睡到他怀里。
      他的手掌轻轻捂住我的眼睛,哄着我继续睡,我于是又陷入了睡眠。
      恍惚中感觉他似乎走出了卧室,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便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话,我只听到了“部队”、“紧急”、“需要”这几个字眼,随后他便在我的脖颈上用力弄出一个痕迹,被我抬手无力地拍了一下脸。
      听到他笑了,为我盖好被子后就匆忙离开。
      我没有睁开眼睛,困意席卷了我的大脑,因为工作,我将近五点才入睡。
      我醒来时已经将近十点,外面的天空一片暗沉,大雨倾盆而下,噼啪地打在窗户上。
      他来时将空调调高了两度,担心我踢被子受凉。
      手机里只有六点半时他发过来的信息,问我想吃什么,我当时刚入睡没多久,因此没有看到。
      厨房里放着他买的早餐,是我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已经冷了。将粥热过一遍坐下来慢慢吃,打开手机,工作群里正在讨论着某地暴雨洪水导致塌方的事情。
      我没有参与讨论,但还是去热搜里看了一眼情况。
      报道里说军方已经派人支援,随后附赠了那些支援人员在现场的一些视频和照片。
      我看到了他。
      视频里的他脸上沾满了雨水,下巴和侧脸被泥土蹭黑,抬着一块巨石。他的身侧是急流的洪水。
      心脏蓦然停了半拍。
      转回到与他的聊天界面,想问很多话,最后还是只有两句话
      “我想吃糖醋排骨,你快些回来做。”
      “娃娃哭醒了,他想你。”
      奶娃娃没有哭也没有醒,依旧熟睡着,想他的是我,所以他要平安回来。
      我一整日心神不宁,傍晚时分头痛愈加,掏出布洛芬吃了一颗。
      手机弹出一条信息,他回复了我一个“好”字。
      心跳缓了过来,我将奶娃娃放到德牧身旁让他照看。起身要去厨房煮些东西吃。
      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起,脚步猛然一顿。
      是我专门设置的铃声来电!

      急促跑过去,满怀欣喜地接起,另一头却不是他的声音。
      “许淮同志在支援过程中遭到泥石流塌方掩埋,现于人民医院抢救中,请家属……”
      心脏倏然被浇了一盆冷水。
      所以太过安逸的生活是会被惩罚的。
      将许衿放在德牧身旁,叮嘱德牧看护好孩子,慌忙夺门而出。
      一路上没有什么车辆,我超速闯着红灯,花了十分钟到达他所在的医院。
      被前台的护士带到抢救室前,门口围着许多记者和士兵,大家都紧张地看着急救室顶上的灯,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到来。
      我靠在墙上缓气,眼前突然闯入一片墨绿色。
      一个黝黑的士兵挺直地站在我面前,像我行了一个军礼。
      “您就是嫂子吧?许淮经常和我们提起您。”
      听到他的名字,我点点头。
      士兵说完又觉得“嫂子”这个称呼似乎不太好,面色挣扎又不知道怎么叫。
      我摇头说没关系,他才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来。
      “嫂子,这是许淮在现场找到的,说是这石头模样好看,要拿回去送给您。”
      我颤着手接过这块形状奇异的石头,有点像一颗爱心。
      幼稚鬼。
      将石头紧紧攥在手里,我才哑着嗓子开口。
      “他……伤的严重吗?”
      士兵摇摇头“不好说,整个人被埋住,挖出来时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我不再说话,喉咙像是被一团棉絮堵着,呼吸不

      上不下。
      我和他们一样,死死地盯着抢救室的灯。
      他们在等一个结果,而我在等一个审判,来自命运对我的审判。

      抢救室上红色的灯暗了下来。
      几个医生推开门,面色沉重地摘下口罩。
      “谁是许淮的家属?”
      我大步走到医生面前“我是。”
      医生们看着我,脸色带着愧疚缓缓鞠躬。
      “抱歉。”
      我讨厌这两个字,尤其在这个时候。
      这两个字仿佛在嘲笑着我,没有能力挽回我生命中的爱人。
      “患者中途意识清醒了几分钟,留了遗言。”
      遗言。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医生见状没有等我回复,说了下去。
      “患者说‘让他别难过,也不要冲动,没了我他还有一个家’。”
      还有一个家。
      这个家里有父母、孩子,和狗,却唯独少了他。
      “我知道了。”
      除了这四个字,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他领养回来的德牧和孩子,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准备吗?
      为了绊住我,也为了让我能继续鲜活下去。

      父母是在第二天凌晨才赶到的,母亲刚到医院便受不住刺激倒了下去。父亲和护士一起扶着母亲到一个病房里休息,临走时面色沉痛地看着我,对我说“辛苦小词了。”
      他们失去了儿子,我也失去了爱人。
      我们皆是这个世间的可怜之人。

      担心他们为此垮了身体,我让父母回家好好休
      息,因此后面的手续是我独自一人操办。

      墓地选在一处清静的角落,旁边种着一棵栀子花。
      墓碑上的照片是我选的,是他穿着军服敬礼的样子。
      很帅。
      以后我不会再说他黑了,因为照片是黑白照。
      我也再看不到他生命鲜活的样子。

      “爸爸,许爸爸会回来看我们吗?”
      七岁的许衿乖巧地站在我身旁,小手攥紧我的手指抬头问我。
      我抬头,面前是一座冰冷的墓碑。
      我笑着点头,替他拭去头发上沾着的栀子花瓣,牵着他向墓园外走去
      “会的,你的许爸爸从来都不骗人。”

      他答应了,要给我做糖醋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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