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秒》苏眉子

75、结局

　　黄泰京开车把侑菱带到医院，担心忧虑的侑菱实在不适当个司机。
　　他乔装的道具汽车里随时备用，下车时一戴就OK。不怕会引起公众注意。
　　“老师，小宇怎么样？他现在在哪里？”
　　原来老师今天不注意，幼儿园的后门没锁好，小宇因为想拾起从门口滚落出去的小皮球而被汽车撞倒。
　　老师马上把他抱至附近的医院抢救。
　　“你不用太担心，其实车子没有碰到他。只是小宇吓到摔了一下，不过车主很好人，坚持要送他来检查。”
　　韩侑菱尚算松了半口气。
　　老师把他们引至急诊室外面，适逢医生出来：“请问你们哪一位是韩天宇的家人？”
　　“我是他妈妈。”
　　“他没什么大碍，就是脚跟歪了一下，擦损了些表皮，已经上了药。你们可以带他回家。”
　　“谢谢医生。”韩侑菱直到亲眼看见小宇才算是放下心头大石：“小宇，是不是很痛？”
　　“有一点，不过医生伯伯说上了药就好的。”小小年纪，已经懂得让妈妈放心。
　　“乖。侑菱带你回家。”
　　“嗯。”
　　韩侑菱把他抱起来，黄泰京抢先抱过：“我看着他，你去办出院手续吧。”
　　“泰京叔叔？”小宇认得他的装扮，小声地说。
　　泰京特别为他露出了眼：“是的。”
　　“嘻嘻。”小宇开心地伏在他肩膀上，完全放心地依靠。真像父子的感觉。

　　“韩先生，你好。”
　　老师陪同侑菱一起，两人付了款拿着一些外用药正准备离去，老师看见了那个车主先生。
　　“老师，小宇没事吧？”他亲切地问候，但韩侑菱却是绷住了眼皮，盯着他看。
　　“这位是…...”
　　他感觉怪怪的，被路人这样瞅着看，真是不舒服。
　　可又好像对她有点印象，但最终叫不出名字。
　　“哦，这位是小宇的妈妈，韩小姐。”
　　难怪，一定是怪他撞到小宇了。
　　韩先生向她低头行礼，代表自己深深的歉意：“对不起，韩小姐，我实在是无心的。这次的医药费由我来付吧？如果小宇有任何其它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他从金光灿灿的名片盒拿出一张精美的名片，双手递上。
　　韩侑菱却不要接过：“不需要。”努力控制自己语调平稳。
　　“老师，小宇我先带回去，今天谢谢你了。”
　　转身便走。

　　沿途没有说话，小宇已在后座睡着。
　　黄泰京觉她有异，终忍不住开口问：“你从医院出来就怪怪的。”
　　“没事。”像个机器人一样地回答。
　　“别对我说谎。”他有点生气了，这女人就是喜欢自己硬扛。
　　他一厉声，她便立起脊背：“我…...”
　　她吞吐不快，他没再追问，把车驶到她家附近的体育馆树荫下。
　　她连车子停下来都不知道，更遑论发现他拐了路。
　　观察她陷入沉思，一身的心不在焉，又见那时不轻易流露人前的苦色。
　　慢慢，他大而暖的手握住她没有任何防备的玉手：“没关系。”
　　“…...？”
　　她不知状况，他深情地说道，纵然今天似乎屡屡不顺，但这并不能影响他：“有个诈骗犯的父亲，没关系。姐姐做了糊涂事要还债，没关系。”
　　他所说的没关系，对她而言都是有着重大关系的事。
　　“你，你，你知道…...”怔了半天，完全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对不起，我看了你的日记。你可以生气，也可以骂我。但我很庆幸我看到了，不然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日记？你怎么发现我的日记？你怎么敢偷看我的日记。”她差点就咆哮起来，泰京指指那翻了半个身的小宇，才让她控制住情绪。
　　“那天想要帮你收拾书柜，无意中看到的。”原因不是重点，他简单带过，最后说道：“这些事都没关系，你当初应该告诉我的，不要自己扛着。”
　　他向目瞪口呆的她亲近：“小宇是谁的儿子，都没关系。对我来说，只要你在身边就好。”
　　“不行。”她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把事情整理好：“泰京，我不行。”
　　“为什么？”
　　“我们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她活生地吞没那翻滚的泪珠：“小宇，到家了，小宇。”她只有拍醒小宇，残忍地让泰京隐退。

　　韩侑菱不是不懂泰京的表白，但客观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她去作孩童时的幻想。
　　“侑菱，今天那个韩叔叔挺好人的。”小宇不懂她的心事，靠在她身上说今天见那个男人。
　　“韩叔叔？”——韩载旭，她瞄了一眼那人的卡片，确实是这个名字。
　　“嗯。你去办手续的时候，他来看过我。”
　　当时小宇应该和泰京一起，怎么韩载旭会出现。
　　“当时泰京叔叔抱着我，他以为是我爸爸。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呢。”
　　“他问什么？”
　　“他问我妈妈是不是姓裴。”
　　“我说不是，泰京叔叔还问他为什么这样问。”
　　“泰京？那个叔叔怎么回答？”
　　“他说以为我是他朋友的小孩，长得很像，就问问。”
　　“哦。”没有可疑之处，韩侑菱拍拍爱儿的小圆头：“睡觉吧，明天早餐给你做好吃的。”
　　“侑菱。”小宇大半个头埋在薄被里，露出一对黑白分明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你和泰京叔叔在一起好不好？”
　　“快睡吧。”
　　小宇很喜欢泰京，侑菱也不明白原因，只能说是人夹人缘。明明振东一直跟着他长大，但小宇对振东就没有明显的依赖。可能因为一开始就已经标明了关系定位——表舅。
　　小孩子就不会再作多想。

　　只是她在想…...和泰京，以后就这样。
　　“我在门口。”
　　手机里传来泰京的短信。
　　她冲出门口，黄泰京正在等她：“小宇睡了吧？”
　　他算好时间才来。

　　泰京不喜欢喝茶，她知道。
　　所以送上温水。
　　“好像今天不适合谈我们的事，你知道吗？”处之泰然的他，含情脉脉地带着笑：“就像666魔鬼来临的预言一样。我第一次想和你说的时候，被高美男和她姑姑打断。第二次想和你说，被电话打断。第三次，我终于和你说了，可是你打断了。”
　　她知道是自己不好，但她真的不敢听下去。
　　他每说一句都像千军万马，力攻她的城堡。城墙已经摇摇欲坠，再无多余的承受能力。如果让他说下去，城墙会倒，城门大开。
　　“泰京，不要说。”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逃学，你也是这么说。那一次我选择没有对老师说，可这一次，我要说。”他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平抚她的不安：“我明白你说的圈子不同，所谓的家庭背景，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你知道她是我母亲，并且不让我在外人面前称呼她为妈妈，比五室成员还要规矩多多，只为她不想泄露身份，影响歌后之路。这些事情，你是除了我家人以外，第一个知道的，但你却非常从容地接受。对你，我也一样。你家发生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你的过错，不应该让你来承担。”
　　他动之以情，她早已坍下的心防在作最后一丝喘息：“所以更不应该由你来承担。你知道如果我们在一起，哪怕是搞地下情，终究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他们就会拿着放大镜去窥探我们的一切，包括小宇。他应该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而不是被大众媒体关注，被摄影机追着跑，在镁光灯下生活。”
　　这些他统统考虑过，他清楚她顾虑的理由。
　　他也认同她的说法。
　　“我和事务所的合约还有两年。”
　　“什么？”
　　泰京顺着她的长发抚下，浓情不减地看着她那如墨的眼珠子，真像一团化不开的黑墨，就像他对她的感情：“完成这两年的合约，我们可以去国外生活。反正爸爸也长期在美国表演，最近有茱莉亚音乐学院还想招募他作导师，他也有这个意见。我们一起过去，他会很高兴的。”
　　“…...”墨点一下扩大了，像是湿润了，所以范围广泛了——她没有听错？黄泰京是打算两年后绝别演艺圈，带她离开。
　　“你高中毕业后就玩失踪，害我苦等了好几年。”他有点撒娇地说：“现在换你等我了，等我两年，好吗？”
　　“泰京…...”她已感动到说不出话，扑簌扑簌地掉着泪。那埋在时空机器里的爱情被启动了开关，重新回到他们身上。
　　像第一次，她遗失了学生证，前往学监处重办的时候，遇见了黄泰京。当时一出一入相遇的二人，并没说话，只是互相对望了一眼，大概只是两三秒的光景，从此她对这个男生就留下了印象。
　　也因为这一眼，黄泰京事后在花丛里拾起了她的学生证，一眼便认出。不知为何，他竟保留下来，因为那照片上的美目与初遇的那眼神一样。
　　看似专注，却是任意地散漫。
　　任意地…...
　　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从不认为可以写下唯美爱情歌词的黄泰京。因为那一眼完全被改变。
　　她，是他灵感的源泉。
　　所以应该要好好保护，用他的吻锁住她的唇蜜，吮吸着薰心的甜味。

　　他不做歌手，可以转为制作人，也可以做专业的做曲填词人。
　　做幕后，不用接受那么光环的关照，反而能更专心做音乐。

　　“你确定真的是两年？”伏在他怀内，她将信将疑地问，带点娇憨：“万一两年后你舍不得舞台怎么办？又要等喔，女人没几个两年，最近我都觉得我老了。”
　　他呵呵地笑了两声，故意调侃她：“两年都不能等的话，那干脆我们现在去注册好了。”
　　“才不要呢！我要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那就只能等了。”他贴着她脸庞而笑：“到时候让小宇当花童。”
　　说起这个，她顿时一声叹息。
　　“你今天从医院出来就是这个表情，到底怎么了？”他们之间不应再有秘密。
　　“你知道小宇是我好朋友的儿子。”
　　看了日记，他当然知道：“和你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在她难产的时候把小宇托付给你。”
　　因为这突发事件，所以韩侑菱才会消失于毕业舞会，才会收养了小宇。
　　“嗯。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单纯到我经常担心她会被人骗。结果，还是被骗了。她和一个富家子相恋，怀孕了，那个富家子弟却因为家里安排，宁愿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也要放弃她们母子。因为如果他不娶，他就要学会自己出去工作，不会再有家里的经济支持。”
　　“钱是他离开的原因。”他身为男人，也看不过这种事情，太没志气。
　　“我今天在医院看到他了。”
　　“谁？”黄泰京很聪明，脑中闪过一个人：“不会是那个韩先生吧？”
　　“对。”
　　难怪她反应这么怪。
　　“他认出小宇了？”
　　“没有，小宇说今天他来问了两句话？”
　　“嗯，说小宇像得他朋友的小孩。”
　　“还有再说什么吗？”
　　“没有了，他没有再问任何事。”
　　“我还真希望他就此消失。”
　　“你担心他会回来抢小宇？不用怕，小宇是你收养的孩子，一切都有证明，他动不了手脚。”
　　“他没这个胆量，他们家早已没落，现在靠的是女方那一家。我想他也是寻个答案罢了，真要做抉择，结果还是一样。”她只是有点感慨罢了，好朋友生前为了这个男人出走，未婚先孕，难产致死。但这个始作俑者却过着金碧辉煌的富裕生活，有妻有儿有女，看去俨然一个幸福之家。不过固中痛处，恐怕也只有当局者自知。
　　“你唏嘘这个结果。”
　　“有点。毕竟我那好朋友不应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深吸一口气再大力地呼出：“不过我想她在天堂里会过得很好，她是一个好人。”
　　紧紧地拥着她，给她保护，也给她力量，摩在耳边问：“小宇知道吗？”
　　“他知道，我从小告诉他谁是亲生妈妈。虽然他一点印象，但我觉得这是我应该给他灌溉的认知。不过我没有那男人的照片给他看，等他成人后再自行决定。”
　　“你做得对。”
　　他同意她的做法：“看来以后我的儿子会有一个好妈妈。”
　　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你以为我一定嫁你吗？”
　　“不然你嫁给谁？你都那么老了。”
　　“喂！黄泰京，你说谁老！”
　　吵吵闹闹的，是他们谈情的方法。
　　一切都在变，但有些人有些事始终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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