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德库拉

1、第 1 章

　　2013年9月8日，我进入了大学，离开了那个让我厌恶的地方。
　　我曾经一直想离开，奈何没有理由。
　　我时常想，在无尽的深渊里，我是什么。
　　爸妈在我一年级的时候离了婚，我对他们离婚倒也不意外，毕竟他们自打我记事以来就一直吵，父亲是个没出息的人，在外受了气回家便都发在了母亲身上，母亲也不甘示弱，和他吵过，打过。生活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离婚是个必然，只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天。
　　我被母亲直接留给了父亲。我想过他们会离婚，却不曾想母亲这么决绝，直接抛弃了我。我在那之前一直以为我有一个爱我的母亲。。原来竟是我想错了。不知道母亲知不知晓我后来的生活，如果知晓，会不会有后悔，有愧疚。
　　父亲在离婚之后经常不着家，回家看见我也是无缘无故的打我骂我，我那时还小，面对这样的情况只会哇哇大哭。
　　后来有一次他喝醉了，回来无故的撒火，我受够了这样，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冒着再打我的危险问了他，为什么不让我自生自灭，他像疯子一样，告诉我，我活着令他恶心，令他想起他失败的婚姻，他也想让我去死，他恶心我，但恶心我他还要养着我。他说，等他老了，我得养着他，谁让我是他的种，这是我应该的，是我的报应。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报应。
　　或许我出生就是个错误，而错误是不应该存在的。可我偏不，我偏要活着。
　　他不让我好过，我以后也不会让他好过。
　　他像块烂泥，我也好不到哪去。
　　我是烂泥生出的根，长出来我也是脏的。

　　再见到母亲时，我已经准备上高一了。
　　她联系到我，我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如何。
　　过得如何，当然是过的比我和父亲要好。她这些年倒是潇洒自在，离婚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嫁给了一个有钱人，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
　　离婚这么多年，她说知道我过的水深火热，可她有她的苦衷，不能带我离开。希望我能原谅她。多么讽刺啊，一个母亲知道她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却不能解救他，最后还需要让儿子来原谅。
　　我懒得和她多说一句话。可自那之后她每个月都会给我一笔钱，其实我没什么花销，根本用不到这些钱。但这是她欠我的。我收着，我一点也不感激。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什么给我钱。离婚又结婚这些年，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男的，为什么？因为那男的有钱。高中那一年，她男人生病了，卧床不起，死神不知道哪天带走他。她好久之后才跟我说，以前没有办法给我钱，没有办法养着我，以后不会了，等那男人走了，钱都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我知道，她没再有孩子，有孩子还能想着我？
　　真可笑，她怎么这么能算计。
　　她真可悲。

　　烂人配烂人，生下来的我当然也是烂人，而且比他们更烂。
　　我又脏又烂，这些钱我当然会拿。但我绝对不会感激她。

　　进入大学，我并没有住学校的宿舍，而是提前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五十平的小公寓。我有钱，那个女人这些年给我的钱够我租个大点的，但我不想。
　　开学这一天我便搬了进去，买了一些日常用的，便在这里歇了下来，开始了我自己的生活。

　　2013年9月9日，也就是开学的第二天—报道的日子，因为没有住校，所以我是第一天来，因此也就来的早了些。
　　校园太大，我买了一辆自行车。却在路边扎了带，只好推着走进去。路边社团早已摆好了摊子，我不喜欢热闹，大学只想平平淡淡的过去。所以路上有许多社团的人问我意愿，我都一一回绝了。
　　导员在班上让做自我介绍，我讨厌自我介绍，我不想和别人说有关于我的人生。到我的时候，我只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便坐下了，他们可能觉得我冷淡，或是认为我装什么。随便他们怎么想，反正我也不想交朋友。
　　开完会班上的人开始围着导员问问题，像是充满了好奇。我自感没趣便回了我的住所。我不愿称这为家，家应该是温暖的，我没有，我只有孤独，我没有家。
　　每天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成了我这平庸日子的一部分。
　　这一天，我一如既往的走向我的住所，刚出实验楼，便听到了我的名字。“沈夜”，我回了头，看到一个女生站在那里，好像是她叫的我。我记得她好像是我们班的，不住校加上我性格的问题，我没有朋友，班里只混个脸熟，也不知道谁叫什么名字。
　　我感到疑惑，隐约皱了下眉头，她赶着步子走了过来，我问她怎么了，“下周就国庆了，我们打算一起出去玩，算是大家第一个团建，你去不去？”
　　我不喜欢热闹，不需要合群，那不是属于我的生活。
　　我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她。
　　“不去”
　　“啊？那好可惜啊”
　　我没再说话，她似是感到了我的冷淡，便笑着说了几句话离开了。
　　我一个假期都想窝我的住所，哪里都不想去。前几天我每天都会看点专业书，偶尔看个电影，看看他们的人生。假期第四天，我必须要出去了，因为冰箱里已经没有能吃的了。
　　我打车去了一个远处一个比较大的超市，我虽然活的不好，但我对我自己的胃还是挺好的，附近超市太小，我没什么选择。
　　我磨蹭了很长时间从超市里出来，买了足够我吃上一周的东西，提着大袋子往外走。
　　“抓小偷，他抢了我包！”一个女声隔空传来。
　　我不是什么好人，根本就不想管这事儿。但我条件性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老天又跟我开玩笑，我刚扭头，就看见一辆摩托向我而来…还是个骑摩托的小偷。
　　有时候就是这样，我往前走，想避开这辆摩托，却不想这个小偷也想避开我，往右拐了，真是的，怎么会有这种小偷…往前开不好吗…
　　我被他刮到了胳膊，没有站稳，倒了。袋子里的东西也撒了一地。
　　他却还往前骑着，超市的保安追了过去，不一会儿，道口那围了一圈人。
　　活该，我暗骂。
　　我真的不应该出来，真倒霉。
　　我坐在地上捡我掉一地的东西，有两个姑娘过来帮我把东西都拾了起来，装进了袋子，问我有没有被碰伤，怎么会没有，他开那么快。我胳膊应该是倒的时候划了地，蹭了一块皮，已经红着往外渗血了。
　　我摸了一下，说应该没事，向她俩道了谢。
　　确实没事儿，我从小挨打挨习惯了，哪天身上不出来点伤。这点小伤我还是忍得了得 。
　　说着我便支撑着地要起来。
　　……
　　我好像扭到脚了，真矫情…
　　那俩姑娘看我情况不对，便要扶我起来，我艰难着站了起来，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偷…
　　“你怎么还没被抓起来”我说。
　　“我为什么要被抓起来？”
　　真可笑，你是小偷不应该你被抓起来吗？
　　“你不会以为我是那个小偷吧”他笑了一下
　　我这才暗暗打量了他，身上那个牌子我见过，那个女人高中时给我买过好多名牌的衣服，我虽然从不穿，但也对这些牌子有点印象。
　　确实，他不像小偷，小偷哪有穿着名牌衣服，骑着…我往远处瞟了一眼，还是个赛车…。嗯他不是小偷。我走眼了。
　　他笑了一下，似是打量了我，我有些窘迫。他道“刚才不好意思 我没想到你还要往前走，我原本是想躲开你去追那个小偷的。”
　　我看到来了警车，一个瘦黑的男人进去了。一个女人在旁边道谢，手里拿着包。
　　看样子我是这场事故的唯一受害人…伤害我的还不是小偷。
　　我找谁说理？
　　他又说“你等一下，我一会过来找你。”
　　我没再理他，站着我的脚踝太疼了，我想要到超市外的那个椅子上坐着，那俩姑娘看出了我的意思，便扶我过去了，我再次向她俩道了谢。坐下之后我就让她俩不用再陪着我了，我说我打个车一会就走了。我不想总是麻烦人家。
　　她俩在我的坚持下走了，我拿出我的手机，刚打开叫车软件，那个把我撞倒的人就走了过来。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陪你去医院看一下吧，医药费我出，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做好事儿，撞倒了人算什么”
　　“……”
　　他大概是被我的语气冲到了，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我说陪你去就陪你去。”
　　我太烦了。麻烦事儿还是我自己。
　　“在哪了呀，年儿，撞到谁了”我听见了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在我旁边，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车。
　　看样子他刚才是去叫车了…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快上车啊，我车都开过来了”
　　他又看了我一眼。“走吧？”
　　他执意要陪我去，那我只好妥协，毕竟这伤是他带出来的，如果不去医院，他可能于心难安吧。
　　我点点头，只想早看完早回家早离开这儿。
　　开车的男人把我的袋子提到了副驾上，而我则有撞到我的人扶上了车。
　　到了医院医生说没什莫大问题，拿了点抹的药让我静养几天就好了。我像医生道了谢，医药费是那个男人出的，我没力气去付钱了，就这样吧，我想着。
　　出了医院他们想接着送我回家，我执意自己打车回家。他们只好作罢，陪我在医院门口等到车来，扶我上去才离开。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开学的那一天我脚还没好，虽说下地走得了路，可是稍微多走了还是会很疼。所以我向导员说明了情况，请了两天假。
　　回去第一天就有体育课。真麻烦，我虽然走路没甚麽大问题，但是运动还是比较困难的，我只好课上请了假，坐在观众席上见习。
　　太阳真大，刺的我耀眼。光有什么好的，我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有人拍了我一下肩膀，我不耐烦的睁开了眼。
　　“嗨，咱们居然是一个学校的，真是有缘，你脚伤好了没？”
　　谁跟你有缘…真他妈烦人。好了我还能不上体育课？？
　　我想骂他，但我不能这样，我伪装久了，已经成习惯了，再烦我也先受着。
　　“好了”我说。
　　阳光照进我的眼睛，我不自在的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我看他依旧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问他“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
　　他没回答。
　　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他像是晃过神，对我说，没想到我们居然是一个学校的。
　　他刚刚已经说过了….
　　“还上同一节体育课”
　　我使劲扯了扯嘴角。
　　“肖年”有人叫了他，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便跟我道了别，说下次再见。
　　最好没有下次。
　　我循着他离开的身影看过去，他穿着编号12的运动背心短裤，看样子是打篮球的。我回想了一下，那天站起来他比我高半个多头，我180，那天坡脚走路，算上这些误差，他大概190的样子。
　　我再睡也睡不着，便看着打篮球的那边出了神，再回过神时，我对上了他的眼睛。我不知为何看向了他那里。
　　他冲我挥手，我假装没看见，回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