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言情开头 ...
-
八月底,货拉拉的车影在小区里频繁出现,家具搬上搬下,一户走了,下一户紧跟着又来。
山因苑作为伪学区房,尽管隔壁是一所职业学校,但这的房子出租依旧极其抢手。
“妈,对面三层有人住了诶。”未干的短发胡乱地扒在头顶和脸上,水滴顺着脖颈,打湿了后背衣领一圈,但宁舒毫不在意。
榕城的夏季,早晨再如何炎热,夜晚都还会收敛几分,微风轻轻拂面,伴着洗发水的香气,燥热都有了味道。
宁舒喜欢在夜晚挂到阳台的护栏上,看天看地,再和妈妈聊上几句有的没的。
“开学了,当然会有人搬来啊。”陈金花手拿肥皂在衣物上来回摩擦,头却不似说的那般理所当然,转开瞧向对面。
斜对面三层空了快一个月了,家家户户点灯的时候,它总是灰暗的,空空荡荡,显得格格不入。
这会暖黄色的光晕幽幽地驱赶一室的黑暗。空荡的房间终于在开学的前一天注入了人气。
屋子的摆设和宁舒的卧室很相近,贴近窗户的这一面摆着一张大书桌,左侧靠着一个大书柜。
再往里一些,宁舒就看不见了。
开灯的是一位男生,手抓着行李箱的拉杆,肩上挂着一个背包。
男生背对着窗户站定,似乎在打量这间屋子。
他很高,直立的身子与窗户比较,估摸着有一米八了。黑衣黑裤的装扮倒显得男生更加高挑瘦弱。
用她妈的话来说:瘦的跟电线杆似的,不好看。
看了半响,那间屋子只有少年走进走出在收拾东西,也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不错,几颗不挡风也不挡雨的树上挂满了知了,蝉鸣随着一阵风猛地响起。
风过后,发梢打湿的后背隐隐开始疼痛,长期不良的坐姿习惯再加上受凉的刺激,让宁舒提前享受不爱惜身子的后果。
她收回继续探究的目光,烦躁地抬手向后重揉肩膀。
“烦死了,年纪轻轻的,吹一阵风,肩膀就痛。”抱怨苦闷的话语不知道在今年说过多少遍。
“和你说了洗完头要吹,平时要多运动,你做到了吗?”听到抱怨,陈金花无奈关掉水龙头转身,将浸湿的双手在一旁的干布上擦拭,随后,拂开宁舒胡乱揉捏的手,轻轻在她肩上摁压打转,嘴上却不放松,“这样舒服吗?”
像是听不出陈金花的讽刺,宁舒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力度,舒坦得呼噜直叫,后又满不在乎,笑嘻嘻地说:“头发这么短,有什么好吹的,风一过,不就干了。”
陈金花闻言,顿时拉下脸,手下一用劲,好叫宁舒一阵吃痛后又不解气地拍了拍,便高声骂道:“活该你痛,等以后老了,天天哭喊后悔吧。”
说罢,就收起了手,不再理睬宁舒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转身继续洗衣服。
宁舒也不生气,只是抬手抚摸被轻拍的地方,甩了甩快干的头发,笑呵呵地离开。
开学就是高三了。高三的压力,每天都随着时间的摆动逐渐增加。妈妈嘴上活该,手下却从不让宁舒干半点活,总囔囔着让宁舒多去动动,多去散心。
实则,是想让她,不要太有压力。
榕城是个小城市,沿海,祖祖辈辈的观念都很简单,能读书就读书,不能读书就去经商。宁舒她妈的想法就更直接了,学习不成,姥姥家还有牛和田,总有宁舒的去处。
宁舒每次也只能笑眯眯地答应。
八月中旬,高三提前开启补课模式。老城区的高中普遍都是走读生,所以放学路上,背着书包走动的准是高三。
高三的课程进入学习的收尾阶段,知识点冗杂,作业量暴增。哪怕宁舒在学校写了一些,回到家里还是要埋头苦干。
“已知向量OA?向量OB=向量OC,那么.....”有汉字不是语文题,有字母不是英语题,有汉字加字母就离谱地组成了数学题。
弯弯绕绕,兜兜转转,把宁舒写困了。
只好站起身,活动活动。
对面的男生好像收拾完了,房里的大灯关闭,换成桌面上的小灯继续亮着。
偌大的书桌上只有一本书被摊开摆放着,书的主人却不在桌前。
宁舒的视力有些下降,瞧着那本书都重影晃动。她就摘下眼镜,点个眼药水再简单做了个眼保健操。
再戴上眼镜的时候,男生回来了。
他坐着笔直,一只手里握着笔,另一只手扶着书。他似乎刚才去洗澡了,一身黑装被排扣的浅灰色睡衣替代,这会粗略地看过去,倒显得乖巧懂事。
用宁舒的话来说:像个弟弟似的。
十一点多,陈金花的“早点睡觉”在门外响起,宁舒无意再继续看下去。
数学各个题型的倒数两道,往往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宁舒收回心思试着解题,黑墨打印的符号整齐排列在一张纸上,停滞不前的水笔留下深深的印渍,就像此刻的天空,很黑,根本看不透。
宁舒只好放弃挣扎,掏出必背古诗词来安抚挫败的心情。
卷式窗帘依旧没有拉下来,稳稳扎在高空。
不大的卧室没有任何看头,她喜欢写作业的时候看看窗子外的风景。白天有麻雀停歇飞动的声音,晚上有人在点点灯光下走动的身影。哪怕是对面楼层的大爷下楼倒垃圾,这些都让她在学习之余可以偷闲娱乐一下。
况且,窗户还能当镜子使,抬头照照自己也是美滋滋的。
也不知三楼那户是怎么回事,不尽快入乡随俗,反倒学着宁舒,点灯又不关帘。
两栋楼里的两束灯光迟迟不肯熄灭,窗外的飞虫来回打转。
究竟是去三楼那户,还是去五楼这户呢?
“啪”,对着窗户正在进行第二遍背诵的宁舒被余光的闪动打断了节奏。三楼那间先关了灯,扯上了帘,谢绝了一切看客。
看来这次的熬夜冠军又是宁舒。
宁舒一看钟表,原来已经凌晨了,想起明天还要早起,她只好加快语速,匆匆结束背诵,拉下窗帘,关闭灯光,上床休息。
耗费光了精力,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三楼。
【阿树,睡了吗?】静谧的室内响起消息的提醒音。
林穹树还没睡着,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不适,不能快速入眠。听到声响,他翻身拿过手机,滑动解锁。
【准备睡了。】
今天,林穹树刚下补习班就接到了妈妈租好房的通知。妈妈已经提前踩过点,家装等一切都打理好,就差他的加入。
他只好轻装上阵。
新小区很热闹,一群好客的大爷大妈在门口的石凳上聊天解闷。他推着行李箱路过的时候还正巧赶上两个大爷在互相斗气吵闹。
滚轮子的声音盖过了大爷们的争吵,周围还在看趣的一众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他知羞,低着脑袋往前直走。大妈们像是遇见了什么大宝贝,三三两两地围上来。
“小伙子新来的呀?”
林穹树停下脚步,认真点头。
“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在这附近上学?”
林穹树继续点头。
“六栋那户吗?”
林穹树眨眼回忆一下,又点头。
......
一阵你问我点头后,刚才还在争吵的大爷才缓过神来,这主角怎么还能中途换人?架吵得都不尽兴。
“小伙才来,别缠着问东问西了,让人家回家!”大爷摇着蒲扇瞪眼,扯着嗓子说道。
大家的目光重新回到大爷身上。
林穹树感激的眼神瞬间朝大爷望去!
果然大爷还得是大爷。
成功脱身回到新家,林穹树准确找到那间有着两扇大窗户的屋子。
屋内简洁,靠门的一侧是一张单人床,凉席上头叠着一张单薄的空调毯。再往右看,素白的墙上却高调地贴着硕大的艺术字——“sweet home”,外加一个可爱的卷发公主。
林穹树汗颜,看来这屋的前主人还是个小姑娘。
贴纸粘在墙上许久了,脱落的边角露出墙面斑驳的痕迹,似狗啃的毫无章法。
那还是不撕了,怪磕碜的。
窗子前有一张大书桌,左右侧各放着一个书柜和衣柜。这两个大家伙空空荡荡,林穹树打开行李箱就开始添置。
突然,窗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骂声。说是骂声倒不如说是一句暗含宠溺的责骂。
他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源头,那里站着两个人。刚才讲话的是那个女人,而她的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女孩微卷的头发在耳边蓬松开,头顶冷白的灯光直挺挺地照着她,她似乎在笑,转身之余,白皙的脸庞在林穹树眼前一闪而过。
她真白,头发也真卷。林穹树想。
飞虫顺着光源飞进室内,在灯泡处来回打转,给满室留下跳动的阴影,扑扇翅膀的声音来回打转。
林穹树手拿帕纸,捏住飞虫,关上窗户。
外头的蝉鸣渐渐消匿。
几十平米的房间又剩下他一个人。
林穹树习以为常,扯出靠背椅坐下,给妈妈回了一句话。
【我到新家了。】
对面似乎很忙,没能及时回复他。林穹树搁下手机,随意掏出一本书看着。
他习惯了。妈妈总是很忙,有时忙得都见不着面。但她很爱他,他想要的,她都尽量满足,就像这间屋子。
五楼阳台同一侧的另一个房间亮着灯,从他的角度,看不见任何东西。暖黄色的灯光和他的灯光遥遥相对。
连屋子都有陪伴。林穹树吃味般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