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一按见》奚木亘

10、第 10 章

　　--我的妈妈很厉害,她一点一点地拼凑出一个完美的我。

　　我自出生便被爱着。人们夸赞我飘逸的秀发、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我被众人爱着。

　　妈妈很高兴,我得到的赞美悉数回报在她身上,妈妈咧开嘴角,笑得皱纹堆叠。

　　周围的人们总对我投来妒羡的眼神,只因我完美地无可挑剔。我时常能听见有人充满嫉妒地,违心地夸赞我的妈妈:

　　你是上辈子积的什么德,竟然能有这样漂亮的女儿。

　　妈妈总是眼睛眯成一条缝,但从未回答过这个问题。

　　不怪有人总是如此问我的妈妈，因为我和我的妈妈长着完全不同的两张脸。我有多么的漂亮,我的妈妈就有多么的丑陋。

　　妈妈的头发黄且躁,眼睛细且小,鼻梁塌且扁,嘴唇紫且大。尽管我的妈妈并不漂亮,但我仍然心存感激。

　　我认为,是妈妈牺牲了自己的美好,换来我的优秀。

　　曾有人认为我仅有皮囊,妈妈面红耳赤地辩驳,我微笑着不置可否。

　　我谦逊而内敛,并不为这些质疑声所累。我用我的荣誉来告诉曾质疑过我的人，我并不仅仅有着漂亮的皮囊。

　　妈妈带我参与过各种赛事,我怯懦过，妈妈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神迫切:不要怕，相信我,你是最棒的。

　　我于是不再怯懦,站上舞台尽情地表现自己。

　　妈妈在台下热切地为我鼓着掌。我十分感动,妈妈竟这样对我有自信。

　　我被爱着，被眷顾着，我认为我是独一无二的。

　　当我站上顶端, 万众瞩目时,我扫过台下,在羡慕和嫉妒的眼神中,我发现了一道疑惑的目光。

　　妈妈在台下目光殷切,她说:你是最棒的。

　　是的,我已以最完美的面孔和姿态,站在了舞台尖端。

　　可为什么有人会质疑我?

　　评委笑意盈盈地要将荣誉递给我,我微笑着伸手。-道声音突然响起:为什么你的眼睛和上一届冠军如此相像?

　　我疑惑地看去,众人分开,露出说话那人。那个人看着我,带着疑惑发问:为什么你和他人如此相像?

　　我还未开口,众人已经议论纷纷。

　　是啊,我看她就十分眼熟,眼睛都有上一届冠军的风采。

　　不止眼睛, 那嘴唇也是,和亚军也特别像。

　　别说,那鼻梁也是,那个弧度和我以前力捧的小花也一模一样。

　　莫非她是哪个明星的女儿?

　　我在原地手脚发凉,我无措地看向妈妈,可我意外地发现,妈妈那平常红光满面的脸,竟苍白地吓人。

　　我试图辩解:不是的,我是妈妈的女儿。

　　无数双眼睛看向妈妈,妈妈额头上的汗滑到下巴,滴落在地。有人说了第一句话:她好丑啊。

　　紧接着无数人附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生出这样漂亮的女儿,她这么丑陋。

　　我愣神,看着黑压压的众人。我不是被爱着的吗?

　　不知道是谁说:喊个医生来吧,看看就知道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了。

　　无数人点头认同。我不认同,我就是妈妈的女儿。我挤下台,试图抱住妈妈。妈妈颤抖着手拉住我,我拍着妈妈的背安慰她:妈妈,没事的,我就是你的女儿。

　　妈妈紧咬着牙, 一声不吭。

　　医生很快就来了,检验过程很迅速。我握着妈妈的手,等着医生宣布结果。

　　医生看着检验报告,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有人问:医生,她们俩是亲生母女吗?

　　我在心里答:是。

　　医生深吸一口气,开口:她是很多人的女儿,却绝对不是这位女士的女儿。

　　人群骚动起来。

　　什么?别胡说八道。

　　我急急忙忙抢过报告,定睛看去。

　　我的基因很优秀, 有漂亮的小花,优秀的舞者,尖端的学者。却独独没有我的妈马。

　　我说不出话来,妈妈松开了我的手。有人从我手中抢过报告,传阅起来。

　　不知是谁嘟囔了第一句话:我说她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是个集合体。

　　我愣愣地低着头。

　　我这才知道妈妈为何无论何时都对我充满了信心,原来根本是因为拼凑出我的人无比的优秀。

　　漂亮的从来不是我,而丑陋的,的确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