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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新嫁娘 盾(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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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个鬼故事的开端里,总会有人莫名地丧失性命。万幸的是,又一次把窗外的人脸烫出一个洞以后,司机顺势把烟把子丢出去,外面的那张脸则跟一张纸一般,随风散去,消失于夜色。
车内,陆山白刚承受完这种视觉刺激,脸色有些难看,而别人并没注意到他的不适,又开始聊起别的。
这次扯起话头的是副驾驶上的那位,他打一个长长的哈欠,说等会儿让他开车,让司机缓一缓,接着,他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先发出一声笑:
“你们说,这次张豆他家能收多少礼金?”
这事儿好像真的是个谈资,反正他这么一说,除了陆山白以外,所有人都嘎嘎笑起来,并在大笑的同时抽空幸灾乐祸地道:
“谁知道有多少数呢,反正甭管他万八千的,最后不还是得当场给人家送去。”
“亏了先人的,债主在婚礼上坐一桌子,就等着收钱。”那胖子还拧过头看后面,脖子上的肉堆得愈发明显,整个人现得更加凶恶了一些。
胖子瞧着后面,神秘兮兮地说原本婚车定了八辆,图个吉利。这临出发前多出的那一辆,上面坐着的是问张家要钱的。他昨晚出去撒尿时听见了,那些人合计着要是钱不够还他们的,就顺便把新房里的彩电什么的都搬出去。
“再不行了,再不行,新娘身上还有金子嘛。”
一直在听着这些的陆山白没说话,身上则是比刚才见鬼的时候还要更冷上一些了。显而易见的,新娘子绝对不知道这回事,否则,谁能容忍自己的婚礼上出现这种糟烂事,让别人当笑话看?
天杀的,陆山白现在觉得这帮迎亲的人要更恶心上一些,他们明知即将会发生什么,又都喜气洋洋地等着看人家新娘的这一场热闹。
终于,半天没说话的陆山白张嘴了,且一说话就让周围安静下来: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不能走回头路的话,咱们就学王八,倒着走?”
陆山白讲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就在车的前方,那只猫再次凭空出现,趴在挡风玻璃上,嗷呜地叫。
它的半边脸被灼烧过,血肉模糊,另一半则好端端的,整个头就是一张阴阳脸。被这样的猫再次盯上,大家受到的刺激比上次更大,但和上次一样的,大家刚尖叫起来,猫就又不见影子。
车,第二次被迫停下。
如果说之前众人还觉着没什么,今晚的一切都是事故,那么此时,没人的心里能再那么平静。
让陆山白有些敬佩的是,出了这么离奇的事,大家纷纷下车,队伍末尾的那辆车却按兵不动,门关得死死的,连声音都没有,仿佛前面乱哄哄的人与他们毫无关系。
陆山白这边,队伍里的年纪大的人凑在一起,艰难地讨论起后面该怎么办。趁这个时候,陆山白在队伍里溜达起来,打算找一找他的队友。
然而,在那扎堆的一群又一群的人当中,他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家伙,这些人好像也和他并不怎么熟,礼貌地打个招呼以后,就没人再多搭理他。
见情况是这个样子,陆山白有些失望地在原地站了站,然后望向队伍末尾的那辆车。
真的太奇怪了......这里面的人,是谁?
不应有,但也该有的好奇心令陆山白的脚步向前不住地挪去,那辆车的样子也就在他眼中逐渐清楚起来。
和别的车乍看上去并无区别的红色桑塔纳。无声,无息。
等等,这辆车的车窗玻璃上怎么还挂着黑色的布,蒙得严严实实?
这种异常让陆山白果断地停下,只站在第六辆车那里远远地望。这时,车里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来自陆山白的探查的目光,按下一声喇叭。
这就是在警告了,陆山白没那么不识趣。不过就在退后的瞬间,他依稀看到,这车的副驾驶上的人,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盒子。
如果他没看错,那东西,应该是骨灰盒。
好家伙,也就是说,在这迎亲的队伍里,还有人带着这个来?再想想之前他们说的这是债主,陆山白心说这些讨债的人也真是绝了。
带死人骨灰来迎亲,收新人的人情礼钱。
这张家真的是只欠了别人钱吗?这种行为,得有多少深仇大恨!
离谱的是,队伍里别的人对这辆车都毫无意见,此时更没有人去管他们怎样,大家在按着叔所说的,忙着把鞭炮找出来。
也是,鞭炮是驱邪之物,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放炮的。好在他们是迎亲队伍,车上有这个,众人赶忙找了两挂提溜到车前放了,又点了三根香烟插在前方的路上,撒了酒,糖,瓜子,算是犒劳过往的“朋友”,求他们给个方便,别为难人。
劈里啪啦的炮仗声响起,衬得这野地更为荒凉。到了后来,炮声里还夹杂着几声不太真切的嚎哭。
陆山白知道,事情不会就此结束,不过其他人都觉得万事大吉了,回到车上,继续赶路。
说是离得不远了,还有十几里地。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确没出事,车子拐到了村外的路上,陆山白都能瞧见人的住房了,一切好像都在朝着正轨发展。
直到忽然间,司机嘀咕了一句:
“这路,不大对啊?”
刚开始,车里的人以为是迷路走错了,但,司机所说的话听上去更吓人。
他说这条路没走错,直走就是,分岔路都没得,他跑过几趟,认路的。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路过的这村子,他以前没见过。
揣着疑虑,车子继续向前,事情就更不对劲了。
居然开着开着,开到了一处陌生县城的边缘。路的左边是一排的汽修店,右边是几间关了的门面房,几棵秃树。
说这里是县城边缘,是因为路边还有施工工地,立着盖了半截的楼,外面的围墙上挂着几幅宣传画,上面写的是“二十四孝图”,拿手电筒一照,只见挂着的每张图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都画着一个媳妇儿给她的婆婆洗脚,两人微笑的弧度一模一样。
很好,车子这是第三次被迫停下了。
这回甚至没人急着下车。陆山白本来也是不想下去的,奈何那个胖子兄弟非要拉着他,说前面有小卖部,咱去问问。
的确,前方有家小店开着。问题是大哥啊,谁家县城的这种破小卖部半夜三更开着啊,你当他是24小时便利店吗。
大哥连拖带拽,拎着陆山白壮胆,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店,一进去先被飞过来的扑棱蛾子差点给吓死。
店很小,进去就是玻璃柜台,里间还有屋子,支着床。店主是个枯瘦的老汉,他盘腿坐在床上,说要什么就自己去拿。
而陆山白,在看见了货柜上方的钟,还有和烟酒摆在一起的纸做的金元宝以后,他毫不犹豫地拉着大哥掉头就走。
话说陆山白本以为大哥得嚷嚷两句,不愿意走的,没想到他很乖地跟着走了,还一出门就瘫软在地,说他看着了,老人床下摆着一双只露了个尖尖的绣花鞋。
两人颇为狼狈地出来,赶着往回走,但谁能想到,等他们回到几步之遥的车队前的时候,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车,都空了。
胖子大哥不死心地叫了几声,扒拉着看了几辆车子,在路边哆嗦着发出一声惨叫:
“......人呢?”
*
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不见。他们要是下车跑了,也该有动静,可陆山白他们愣是没听见一点声音。
那位大哥执着地认为,可能是别人在耍他们,便叫着同伴的名字,并且挣脱掉陆山白的手,继续挨个车地扒拉着看。
在他身后,陆山白则是没有动的,若大哥回头,他就会看到,陆山白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
这么多人消失,能有什么事?
最坏的事。
陆山白亲眼看到,在胖子接近第九辆车的时候,车门大开,一只白色的手直接将这二百斤的壮汉活生生地拖了进去,轻松地跟捉一只鸡仔一样。
陆山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数十秒后,他听到了,车里传来一声饱嗝。
只是,它,真的饱了吗?
这一刻陆山白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转身就跑,在呼啸的风声中,他来不及规划什么路线,碰见一个路口就拐进去。
他听见了,听见车队中同时奏响喜乐和哀乐,还留在那里就是死。
只是混乱中陆山白没注意到,身旁某间门面房的卷闸门开了一点,从那里面也伸出一只手,拽住他。
还好,这只白嫩的手的主人没多少力气,没把他粗暴地拽进去,只是拉拉他的衣角,但这都够吓人了。
陆山白转头,听见一个细声细气的嗓音。那是一个姑娘,她动着嘴唇,说:“进来。”
这一刻陆山白反应过来,知道这大概就是本次副本的队友了。所以,他点头,立刻俯身钻进去。
这里面什么家当就没有,就是个空房间,点着五根红蜡烛,墙边边上,还坐着两男一女,沉默地抬头看着新来的人。
那叫陆山白进来的姑娘拉下了卷闸门,问他:
“你也是被车队送来的?”
几分钟后,陆山白了解到,原来已有四趟车队来过这里,每一队里都有一个玩家。
这样说的话,陆山白感觉奇奇怪怪的......
合着说什么接亲,其实他们玩家倒更像是被队伍敲敲打打送来的,新娘?
那姑娘忽地又问他:
“你的盾呢?”
这下,陆山白记起来了,是的,他的......锅盔呢?
姑娘见他茫然,就同情地摇头:“那你还得回去拿。对了,记得找一根粗点的红线,回来还要做针线活的。”
诶?
陆山白先是震惊,然后就很快接受:“好。”
大男人做针线活有什么丢人的,他都成了被送来的“新娘”了。
他怅然地想,这叫什么,这大概就叫铁汉柔情吧。
他这个铁汉,现在要回去找找他的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