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十八》墨念礼

3、找茬

　　八月份的盛夏，空气中都带着燥热。
　　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人习惯性犯懒。
　　空调这种对他们来说奢侈的东西，廿安家是没有的，全家就紧靠一台二手破旧的电风扇煎熬度过。
　　老人手上的伤经过近半个月的休息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这期间，廿安将家里大大小小的废品都清理收拾了一遍，找回收废品的老主顾上门一次性全清理完了，本来显得狭小逼仄的房子好像一下子变得宽敞明朗起来。
　　在这期间，廿安意外得到了一份图书店的兼职，主要就是帮助店里的书上架下架、以及一些日常的收拾整理工作，薪酬不高，但工作内容也相对简单，还是因着廿安拿了知识竞赛的一等奖才被留下。
　　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廿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老人显得十分高兴。
　　廿安的自闭内向一直是老人心中隐蔽的痛，如今看到廿安从自己的小世界中走出来，开始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与身边的人交流往来，这对老人而言，可比中了大奖还要高兴。
　　所以，老人这阵子见着廿安天天早出晚归，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不过，今天廿安工作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书店位于市郊，平日里外来的顾客不算多，不过今天下午却意外来了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这帮人，似乎是专门冲着廿安来的。
　　“你们这是不是有一个叫廿安的丫头？”
　　为首是一个打扮得明亮俏丽的女子，身后跟着两男一女，簇拥着最前面的女子，宛若众星捧月般。
　　被拉住问话的是店里的一位同事，见到几人来势汹汹，心头暗叫倒霉。
　　店员目光在几人身上打量了几眼，很快便得出结论，这几人非富即贵，并不是她能够得罪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店员没有犹豫很久，很快便将手指廿安所在的位置，将廿安暴露在几人的面前。
　　此时廿安正拿着一摞厚厚的书籍，按照书单上的清单，逐本归类上架，对门口几人的到来丝毫不知情。
　　正准备将最后一本放到书架上，面前忽然投下大片阴影。
　　“找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躲这来了，可真叫人难找啊，破烂安！”
　　嚣张肆意的声音居高临下，混合着身边人的附和与嗤笑，听着令人莫名刺耳。
　　廿安将手中的书籍干脆利落塞进书架，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来人身上。
　　来人两男两女，打扮得十分时尚潮流，看起来十分年轻，脸上都一副相似的嚣张鄙夷的嘴脸。
　　如果单靠声音，廿安或许没办法认出来几人，但是当看到这几人的脸时，廿安很轻易地就和记忆中的几个人名对号入座。
　　这几人都是廿安曾经的高中同学。
　　为首的是高中学校的校园一霸林语嫣，因着家里有权有势，再加上自身样貌不俗、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在学校一直有不少追随者。
　　最知名的便徐峰、张明旭和董瑶三人，四人可以说是北城高中有名的□□，横行霸道、欺软怕硬都是日常。
　　而廿安，因为性格原因，一直是几人闲来无事是消遣的‘工具人’。
　　上到使唤跑腿，下到捉弄威胁，几乎能想到的消遣人的方式，几人几乎都在廿安身上试验过。
　　廿安性子软，不会同人告状、倾诉，每次被捉弄，都只是默默承受，就想着熬过高中就好了，等到上了大学，就可以彻底摆脱这几个人了。
　　可是，理想和现实往往相距甚远。
　　高中那三年几乎是廿安最黑暗的时刻，本就自闭的人，因为林语嫣的霸凌，经常从学校回家都是满身的狼狈，为了不让老人担心，每次还要笨拙地藏起自己身上的伤口，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被几人霸凌的场景，那段时间，廿安几乎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不与人交流，不愿意说话，每天都是精神恍惚的状态。
　　可是即便如此，作恶的人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罪。
　　高考结束后，甚至联合校外的人，将廿安骗出去，近四十度的天，不让打伞，逼着她爬上一千多级台阶的去替几人祈愿——美名其曰保佑他们高考顺利。
　　说来可笑，廿安自己的高考都没有祈过愿，却要给霸凌自己的罪魁祸首祈愿保佑。
　　不知道廿安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没有倒在半路，而是倒在祈愿结束后下台阶的路上，因为严重中暑。
　　还是路过的好心游客看到了，叫了救护车才被送往就近医院急救。
　　在那之后，廿安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却再也不是从前的廿安了。
　　“破烂安，你怎么回事，翅膀硬了？语嫣姐跟你说话呢，不说话摆着个臭脸给谁看？”
　　尖锐的声音拉回了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远的思绪。
　　不等她抬眸，耳边忽然扬起一阵凛冽的风，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廿安先一步往旁边侧身，躲过了董瑶挥过来的巴掌。
　　“有什么事情去外面说，不要影响店里的生意。”
　　廿安将手里的清单放下，面对几人没有丝毫慌乱，率先朝店外走去，在经过店门口那名指认她的同事时，廿安淡淡丢下一句“麻烦替我同店长请一个小时假，谢谢。”
　　身后的林语嫣几人对视几眼，脸上划过诧异，随即更多的是不屑一顾。
　　林语嫣朝几人扬了扬下巴，示意董瑶几人跟上廿安。
　　留在店内的那名店员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底惴惴不安，几经挣扎，还是选择沉默。
　　不过，她却没有忘记替廿安请假，这也算是她唯一能帮到廿安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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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安对附近还算熟悉，领着几人来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子。
　　“我只有一个小时应付你们，有什么事情麻烦在一个小时内解决。”
　　简而言之，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毕竟，廿安一向注重效率。
　　廿安离开的时候身上还系着店里的围裙，与打扮得光鲜的几人一对比，瞬间显得势弱。偏偏廿安神情从容淡定，脸上丝毫不显畏惧，反而无形中显露出久居高位、掌控一切的气势，一时间，气场甚至比林语嫣四人还要强大。
　　“破烂安，一个多月没见，你硬气了不少，不过，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得了我们。”
　　第一次，林语嫣没有直视廿安的双眼，目光甚至有意无意避开廿安那仿佛洞悉一切的双眼，心底缓缓爬升的慌乱却怎么也止不住，理智让她保持着清醒，无论廿安怎么变，依然逃不开她的手掌心，只要她动动手指，廿安便依然是她可以随意使唤玩弄的一条狗。
　　“破烂安，语嫣姐平日里没少‘关照’你吧？搁这跟我们玩失踪呢？看来祁云寺那次没让你长记性。”
　　作为林语嫣忠实的跟班，徐峰十分适时地上前附和着林语嫣的话。
　　另外两人也都满脸不善地看着廿安。
　　廿安被四人围在角落里，低垂着眸子，低声轻嗤：“怎么能忘记，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呢。”
　　“说来，你们现在手上都带着命案呢，不怕我死了之后找你们索命吗？”语气森森，仿佛是地狱爬上来的幽魂，在漆黑阴暗的小巷里显得莫名诡异和瘆人。
　　……
　　“臭丫头，神神叨叨诅咒谁呢？我看你是欠教训了，不仅自闭还变傻逼了。”
　　几人脸色有一瞬间惶恐，很快又变得理直气壮，仗着有人作靠山，愈发嚣张，就差指着廿安鼻子辱骂。
　　“不要把别人的容忍当做自己无礼的资本。”
　　双眼微眯，一瞬间的气势翻转，廿安仿佛手握权杖的女王，凛冽摄人。
　　林语焉和身边的董瑶对视一眼，随即齐齐后退，嘴角带着恶劣的笑容，“徐峰，张明旭，怎么说这小丫头长得也还行，你们对人家怎么这么不客气？这让人家怎么心甘情愿伺候你们？”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峰和张明旭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董瑶口中的意思。
　　瞬间，两人肆意打量的目光在廿安身上逡巡，眼底的侵犯不加掩饰。
　　“既然语嫣姐和瑶姐话都放在这了，那咱哥俩就不客气了，正好，我们最近憋得慌，小丫头尝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满口的污言秽语并没有让廿安感到丝毫慌乱，她甚至看都没看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的徐峰和张明旭，目光幽幽看着一直躲在几人身后旁观的林语焉。
　　就在两人伸出的手要碰到廿安的时候，廿安终于有了动作，双手同时抓向徐峰和张明峰的手，暗自使了巧劲，瞬间，将两人的胳膊直接给卸了，两人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下一秒，廿安又动作迅速将两人的下巴给卸了。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没给在场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两个大男人前一秒还趾高气昂，下一秒便因为疼痛缩在地上打滚。
　　“破烂安，你……”
　　董瑶见状想要上前，下一秒，却被廿安的话给震在原地。
　　“据说北城市市长徐政民为官多年，一生清廉勤政，是不可多得的清官。”
　　廿安抬步缓缓朝林语焉的方向走近，看都没有看在地上匍匐的两人，脚下却精准踩在徐峰和张明旭的手掌上，重重碾过。
　　“试想，这样一位大众眼中的清官，身上应该没有丝毫受人攻击的污点，对吗？林小姐？”
　　廿安最终在林语焉一米远的距离停下，似笑非笑看着她：“但据我了解，那位市长可不是个好相处的，最是睚眦必报，手段狠辣了，要是让他知道林家给他惹了不必要的麻烦，你猜，你还能这么逍遥快活吗？”
　　“你…什么意思？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如果不想找死，最好给我闭嘴。”
　　语气强装镇定却止不住拔高声音，很明显，林语焉慌了。哪怕表现得再镇静，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便容不得丝毫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