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前妻突然开始追求朕》瘟疫青年小病菌

42、因爱生忧

　　在松尚尖着嗓子说“葛大人到”的时候，姜少泽正臭着一张脸喝药。
　　他被澹台鸿骑了一天一夜，盆骨有些骨裂，之前又淋雨吵架没吃晚饭，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不好了。太医写药方的时候手抖得像是食堂的打饭阿姨，墨水都险些撒在地上。若是说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治澹台鸿死罪，姜少泽就得为这冤家瞒着。他唯一庆幸的是发簪被澹台鸿拿走了，姑且证明澹台鸿并不是不喜欢。
　　葛贤斌也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他这样憔悴的模样了，皇帝习武之后格外活蹦乱跳，甚至能翻到柱子上去往牌匾后面放遗诏。他皱着眉头，有点忍不住生气，他也不知道在生澹台鸿的气，还是在气皇帝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他只能推推被他带进宫的儿子，让葛钰去哄姜少泽。
　　姜少泽果然弯起了眼睛，从衣服上解下一块玉佩就开始逗弄葛钰，葛钰扒着皇帝的衣服笑眯眯地蹭蹭，然后让皇帝叔叔“喝了药好得快”。姜少泽抱着香香软软的小侄子蹭蹭，然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这才对葛贤斌拖长声音开口:“好哥哥，朕为情所困啊——”
　　葛贤斌当场就想不管他了，但忠诚和怜惜还是让他坐在了皇帝的榻边，叹了口气:“陛下，这又是何苦呢？”说到底他并不喜欢澹台鸿，娇纵任性的将军给皇帝惹来了不少的麻烦，可惜陛下喜欢那家伙，事情就更复杂了。姜少泽抿着嘴，继续捏捏小侄子，然后笑了:“他很好的，只是钻了牛角尖……不说这个了，你们打仗的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葛贤斌想，喜欢钱粮充足，喜欢武器精良，喜欢皇帝信任……但这些东西陛下都已经给了澹台鸿，他实在想不出更多的了。“要不然陛下您给澹台将军多写几封信吧，”最后他说，“否则臣确实不知，澹台将军还缺少什么了。”
　　“但他不开心，”姜少泽抱着葛钰，把下巴放在小孩柔软的头发上，“他不开心。”
　　不开心的事情十有八九，葛贤斌酸溜溜地想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妻子都没那么忙着安慰自己。更何况再怎么说，哪怕恪守君臣礼节，陛下也是他的弟弟，钱粮居然也没有紧着他——对，北边形势确实更加严峻，但他也想有火枪营啊！
　　葛钰摸摸姜少泽的手安慰他，年幼的孩童也能感觉到皇帝的迷茫。姜少泽握着他的小手，一根一根的手指捏过去:“好哥哥，你把钰儿给我吧。”又是旧事重提，葛贤斌想，陛下一直想要过继葛钰到自己名下作为太子。他觉得皇帝这么做多少有点不正常，所以这一次还是说了拒绝，他忍不住想要劝诫，阴阳之道才是正理，陛下留下子嗣谁都不能多说什么。
　　姜少泽最不耐烦这个，他就顶回去，葛贤斌你自己情根深种非卿不可那么些年还得朕给你赐婚让你得偿所愿，朕这里你就开始劝朕广纳后宫生十个八个，你要再劝一句，京城里对你还有心思的好姑娘可多着呢。葛钰不懂姜少泽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就抱着姜少泽说皇帝叔叔别生气，姜少泽笑着去捏他的脸，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好像是雪崩一样，好像是山崩一样，好像是积木塔突然被抽掉了最底下的一块，姜少泽的身体原本是挺立着端坐的，现在一瞬间垮了下来。葛钰的眼中倒映出皇帝的样子，倒在床榻上，没有绾起的黑发散落在血里。
　　太医来了，天师也来了，他的父亲和他们在门外说着皇帝叔叔的病情，他陪着皇帝叔叔。姜少泽的意识并没有恢复，葛钰小心地帮姜少泽撩开头发，用软巾擦去嘴角和脸上的血迹。皇帝叔叔，他轻声说，皇帝叔叔，你要快点好起来，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葛贤斌的脸上难得失去了所有表情，紧紧攥起的手几乎把指甲折断在掌心。晓朝算不上承平，但一应问题皆来自内忧外敌，和神道之事扯上关系的只有嘉隆帝……如今恐怕还得算上宫里的这位陛下。在嘉隆一朝，姜少泽就受到了诅咒，所谓的巫蛊之事在下咒的人死去之后就成了绝症，接下来又是北戎萨满打算咒死他……偏偏姜少泽确实容易中招。
　　姜少泽自己知道大概是法术抗性的问题，本地神神鬼鬼的事情多，大家都有了那么点法抗，可惜他没有。江牧云帮他遮掩天机，他又拿自己的命去压国运，去压葛钰的命，现在他的法抗无限逼近超人，有问题必出事。幸好真有本事的不多，他的强身健体还是有效，所以撑了下来。
　　他只没想过澹台鸿给自己吃的不是什么助兴药，是蛊。
　　原本平衡的那些诅咒在蛊虫落肚之后又翻腾了起来，江牧云施针才平复。姜少泽起来揉脸，葛钰跪坐在床头，听阿爹碎碎念着数落皇帝，在皇帝要辩解的时候拿一声“臣死罪”堵回去。皇帝叔叔的脸上带着满满的苦笑，又不好继续说，只能牵着葛钰的小手说钰儿帮我说几句好话吧。
　　葛钰之前没哭，现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姜少泽连忙抱着小孩哄，难得手忙脚乱。葛贤斌这回不插手了，他抱着双臂冷眼旁观自己的弟弟哄自己的儿子，半晌才叹了口气。
　　“你要和他说吗？”
　　姜少泽好不容易拿金冠哄葛钰破涕为笑，现在散着长发斜靠在枕头上。他愣了一下才明白葛贤斌说的是什么，于是他马上回答:“不了吧。”
　　葛贤斌的俏脸上是真的多出了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他咬了咬牙。人心都是偏的，他的心自然偏向皇帝和幼弟，所以也对澹台鸿多有责怪，他压下了怒气，又问了一遍:“你不和他说吗？是因为他，你才——”
　　“没必要啊？”而姜少泽笑得眉眼弯弯，他抱着葛钰搓来搓去，就像是搓一只猫，葛钰被他逗得呜呜叫，也像猫一样。姜少泽在笑，葛贤斌想自己的这个弟弟还真是爱笑，救人的时候也笑，杀人的时候也笑，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样，还在笑个不停——不想笑的话，不笑就好了。
　　“你看，”就像是要说服葛贤斌，也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姜少泽摊开手，“澹台不会解蛊，说了对我的病情无益。他又是容易多想的，多说一句他要思量许久，指不定憋在心里憋出气来。更何况他如今镇守北疆，真要回来寻我也得许久，就是说了，等他回来，我的身子也大好，倒不如不说，大家都省点事。我可还想让他安心打仗，回来过个好年呢！”
　　葛贤斌一时竟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你不会不甘心吗？他想问，但他问不出来。就像之前的许多次，他知道姜少泽扼死了嘉隆帝承担了诅咒，因为女学的事情被唾骂，因为给了武将自主的权力被人指着太阳说你什么时间灭亡时一样。皇帝笑着，表情比起愤怒更像是悲悯。葛贤斌在生气，但皇帝不会生气，皇帝弯着眼睛说原谅他们吧，他们不知道。
　　但，还是不一样的，姜少泽垂下眼睛，又短促地笑了一声:“等澹台回来，朕要罚他。”葛贤斌突然觉得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他苦笑着摇摇头，说陛下太宠爱澹台将军了。姜少泽听到这句话时脸突然红了，他抱起葛钰，又把下巴搁在小孩毛茸茸的头上，低声问:“朕明天能不能不上朝？”
　　正常来讲是可以的，然而葛贤斌清楚皇帝问这句话就是想着要上朝——但忍不住撒娇。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板着脸叫皇帝不要怠惰朝政。他其实也想让姜少泽休息两天，可……
　　“不行。”最后他还是决定做个忠臣，在姜少泽的手下当忠臣当良臣比当奸佞都简单。姜少泽听了这声不行之后就乖巧地点头，让松尚把之前没批的奏折拿来，葛钰窝在他的怀里就是不肯挪窝，过了半天才问:“皇帝叔叔，澹台鸿是谁啊？阿爹为什么要在家里骂他偷油？”
　　葛贤斌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瞪着自己儿子，全身都因为羞愧抖起来，姜少泽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葛贤斌说了什么的时候爆发出一声狂笑。葛钰被吓了一跳，抓着龙袍看着姜少泽，姜少泽笑得全身都在颤:“偷油……好哥哥，好阿兄你居然想得出这么有趣的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臣就是不忿，”葛贤斌涨红着脸，“陛下难道要因为臣在家中失言责罚臣吗？”
　　姜少泽依旧笑着摇头，他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让葛贤斌都忍不住困惑了，自己有说那么好笑的事情吗？但陛下心情好了，这就行，他看着皇帝叫松尚摆膳，想要告退，又被拦下来。
　　葛钰没有那么多想法，他想到有东西吃就很开心了。小孩凑在大虾的盘子边上几息就剥完一个放进嘴里，看着姜少泽没动这筷子的模样，他想了想又剥了一个放进姜少泽碗里。
　　姜少泽挑着眼睛看葛钰，大大方方把虾塞进自己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