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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我死了。

      死的很透。
      还没到医院,就已经停了呼吸。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好难过好难过。
      甚至想质问上天,为什么给我这样的命运。

      可恶。
      明明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

      我的死却像个循环的宿命。
      和我父母一样,死于一场突然的车祸。

      对面也是个酒驾的人,他强行变道,直接撞上了我的车。

      邻居听见这个消息,纷纷开始感叹,这么年轻,怎么就没了呢?
      她名字就取得不好,什么絮啊,听起来就很轻。
      小絮啊,我从小就觉得她命苦,没想到长大后……

      没想到长大后,成了命苦的倒霉蛋。

      我透明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补充。
      我没有亲人,朋友不多,葬礼一切从简,而江鹤一直站在那里,孤寂笔直,像被遗忘了一般。

      我的灵魂困在了这个世界。困在了江鹤身边。

      现在,他从我的老家出来。
      无视了想搭话的街坊邻居,一个人走到没人的巷口。

      尔后,他点了支烟,猩红火光前腾起了白雾,他拢过,弓着背靠在墙边。

      我气极了,拼命想拍他的手,但又无济于事。

      好啊你,居然敢抽烟了!
      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烟味吗?
      明明和我一样,讨厌烟味啊。

      “贺絮,我抽烟了。”
      他突然的开口,令我一时僵住了动作。

      紧张夹杂着分外的激动,难道、难道他听见了?

      我在她身边晃来晃去,“对啊,我看见了,你已经被我发现了。”

      “我劝你立刻把它扔掉,不然有你好看。”

      纵使我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周围依旧沉寂。
      我有些气馁,他还是没有听见。

      半晌后,江鹤仰起头,目光疲倦,声线略微沙哑,“你怎么不来管管我。”

      我闻言,眼圈一下子红了。

      笨蛋江鹤,我这不是在管你吗?
      只是你现在听不见而已。
      而且,就算我不管你,你就不知道自觉吗?

      我死在了二十四岁。
      次年开春,江鹤凭借那部电影,成了最年轻的影帝。万众瞩目的领奖台前,他感谢了很多人,最后,又特别感谢了一个人。

      “是她一直陪着我,见证了一切。”

      主持人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圈里人都知道,他有位意外去世的女友,很喜欢很喜欢,如今成了他的不可说。

      高朋满座。

      我看见他一个人走到阳台,那里有安排好的烟花,盛大绚烂,比月亮还要亮。

      映在了他的眼睛里,染上了温度。

      我一下想起了以前,他也带我看过烟花。
      我们在烟花下接吻,那时,我好像和他有了一辈子的错觉。

      看啊,我已经体验过那种感觉了。
      所以我不该再遗憾了。

      我静静看着江鹤的侧脸,看的失神。
      我不想看见这么孤独的他。

      刚刚死去时,即便我在他身后,却依旧不敢看他。
      我害怕看到他醒来后,下意识的喊我名字。
      我害怕看到他回家后,怔愣地站在原地。
      我害怕他蜷在床上,夜深人静午夜梦醒,伸手摸到一手空。

      我其实最怕他一个人,最怕和我一样孤独。

      现在的他,棱角愈发分明,稳重又成熟。却在没人的时候,显露出了迷茫的脆弱。

      也许,他也想起了那个晚上。
      我说,江鹤,回去吧。这里风太大了,虽然鬼感受不到温度,但我看见你的手都冻红了。

      我都看见了呀。
      你真的成了影帝,像你妈妈一样,收获了很多人的肯定。

      你做到了,该开心啊。

      可现在却不爱笑了。
      江鹤性子其实一直很淡,专注工作时,除了剧本,一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可我做了鬼,反倒更加成了话痨。

      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像个不知倦地老妈子,提醒他吃早饭、多睡觉、不要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但是他都听不见。

      刚开始,我很着急。

      我其实好难过好难过,我和他近在咫尺,却隔着天堑距离,他永远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好不公平啊。

      但后来想想,谁让我死了呢?

      我有一年祭日,下了雪。

      江鹤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没撑伞,睫毛都落着白雪。

      他站在了墓地前,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我时常会感觉到一种朦胧的悲伤。

      像错觉,又因奢望而起。

      我会想,
      要是我没死,我们是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之一。
      我曾看见了他藏在枕头下的戒指,而现在,原原本本放在了我的墓前。

      很虔诚的动作,像落雪,轻柔吻在我的墓碑前。

      墓碑照片上,是十九岁的我。那年我得偿所愿,笑得明媚灿烂,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

      你已经什么都给我啦。
      我其实,也算是实现梦想了呢。

      纯白的雪花轻轻坠落,宛若春风卷起的柳絮,我突然想起邻居那句话,名字就不太好,太轻了。

      贺絮贺絮,一个絮,吹一下就飘走了。

      我想,我才不是这样呢。

      我是江鹤的小蝴蝶,不停飞啊飞啊,现在只是飞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

      江鹤二十六岁生日那年,身边出现了一个女生。

      她在心里自称攻略者。

      我坐在角落,吊灯打的好明亮,我第一次感觉到江鹤那么的耀眼,耀眼到不再那么容易靠近。

      那个女生叫宋怀。
      是一本娱乐圈小说里,手握系统的女主。

      我一切恍然,同时感觉到冰冷的崩塌感。

      原来我是一本书里,江鹤意外早死的白月光女友。他是男主,而女主却是宋怀,因为模样几分像我,所以成了他找来的替身。

      将来,他会因为我,完整地喜欢上另外一个人。
      第一次,我开始一个人哭天喊地,不停捶打空气。

      我觉得老天好残忍啊。
      为什么要设计亲自这一切,又在我死后,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后,让我亲眼看着这一切。

      原来江鹤,从始至终,就注定了不是我的江鹤。

      宋怀是江鹤的小师妹,他们同属于一个经纪人。两人交集渐渐增多,突然有一天,我听到有人揶揄起哄。
      原来,两人的互动被很多人反复观看,成了娱乐圈很热门的cp。

      宋怀笑的很腼腆,对着麦克风解释只是朋友罢了。
      而江鹤却自始至终,眸色极淡,什么话都没说。

      我别开头,没有去看他。
      我知道,江鹤要有新的生活了。

      死去的人可以停在原地,但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不是么。

      可我还是对宋怀喜欢不起来。因为她在心里,偷偷叫我“那个碍事的短命鬼”这一下戳中了我的伤口,当鬼好几年,我以为我已经变得成熟稳重。

      可以一听到这句话,还是像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

      但几乎同时,我想起了她对江鹤的好。
      我站在了那里,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宋怀对江鹤真的很好。
      像一朵温柔的解语花,即使他对她始终不冷不淡,却从不泄气,一点点靠近他、关怀他。

      和我不一样。
      我也很喜欢江鹤,但没当他拒绝我,我总会忍不住哭,这时候,居然还需要他来安慰我。

      我静静看着一切,鼻头忍不住发酸。

      江鹤更瘦了,眉骨愈发深邃,那颗泪痣恰到好处落在眼尾,整个人气质清冷孤傲。

      我听见他们公司后辈悄悄议论。
      江老师性子好冷,怂到不敢和他说话,感觉他什么都能看透似的。

      才不是呢。

      你们只有靠近他,才会知道他是多么好的人。他会在别人欺负我时保护我,他会骑着自行车载我,陪我到处找回我丢失的钱。会在我冷时给我披衣服,会因为我右耳听力先天衰竭,永远只会靠在我的左耳,说我爱你。

      他真的是很好的人。

      而这时,我又听见他们议论,
      除了小师姐宋怀。

      我抿了抿唇。
      他们这句说的没错,除了宋怀。

      她是小说女主,几乎谁都喜欢,包括江鹤从不插手他私生活的父亲,也会苦口婆心劝他,“宋怀挺好一孩子,喜欢你这么久,你也该试着接受别人。”

      江鹤眼闪了闪,放下筷子,“爸,别说了。”他坐的很松弛,靠在椅背上,情绪藏在了垂下的睫毛里。

      江父叹气,真的不再说些什么了。

      周围人都在替宋怀惋惜,爱情似乎有先来后到,活着的人很难去撼动一个死人。

      看似是这样的。
      但我一直跟在江鹤身边,我知道,他的喜欢,从来不是廉价的。
      从来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时间总能抹平一切。

      我死后的第六年,江鹤拍了场水戏,冬天的湖水很冷,他坚持没用替身,可回到酒店后,就发起了高烧。

      他躺在床上,唇色发白,烧的满脸通红,意识都开始含糊不清。

      一盏台灯,光线微弱昏茫。
      他握了手空气,却以为抓到了什么,窝在枕头里,笑的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你回来了。”
      “阿絮。”

      我握了把空,原地不停打转,心中着急又无措。

      我从来没有这么无措过,看着躺在床上的江鹤,什么都没办法为他做。

      我希望他长命百岁、人生安好。
      而现在的他,虚弱又无助,孤单躺在床上。

      你不要再喊我名字了,江鹤。
      我已经不在了。

      听话啊。

      去打电话,去喊人来。
      去乖乖看医生。

      可任凭我不停的喊,他还是没有听见。
      声音混在鼻腔,不停地念我的名字,一瞬间我竟有种错觉,他好像真的能看见我。
      我忍不住鼻酸。

      而这时,江鹤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这引起了我的注意,像被命运牵引住一样,我走向了它。

      是宋怀打来的电话。

      沉寂许久的心突然猛的跳跃了起来,我惊讶地发现,这一刻,我的手指竟然能够感受到触摸!

      我毫不犹豫划开接听。

      对方听出了异样,急忙说了句等我。

      我坐在江鹤床边,他已经阖上眼皮,皱起眉睡着了,我尝试触摸他的手,依旧穿过了个一片透明,窗外的月色皎洁,他的手修长冷白,正紧握着什么。

      我知道,那是很久以前,他送给我的蝴蝶吊坠。

      他后来一直带在身上,就像我一样,守护着他、只愿他一切安好。

      我死后第六年。我接通了宋怀的电话,在此之前,我明白这是小说里,他们真正缘分的开始。

      阴差阳错地,我成了他们故事里最重要的一环。

      那天江鹤醒来时,沉默了好久,最后他流下眼泪。

      那是我是第一次见他哭,我死的时候他都没哭,可偏偏这次他哭了。

      他的哭声隐忍而克制,低头发遮眉眼,连胸腔都在颤动。

      空旷的病房,他很轻地在问,“是你吗?”

      我早已泪流满面。
      是我啊。
      一直是我。

      你这个笨蛋,都过去这么久了,早该把我忘了。

      往前看啊,江鹤。
      以后,一定要幸福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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