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睡者》橘月眠

7、第 7 章

　　景和七年，皇帝驾崩，民间都在传皇位是偷来的，若非偷来的，怎会年纪轻轻突然死了。
　　传言也并非假的，新皇并非皇帝所出的皇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姓宋名宴青，和上上任皇帝一个姓。什么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
　　我生活本十分富足，家中有祖传医馆，有铺子，有银子。一场变故，幼年失去双亲，虽是不差钱，却没了家。
　　舅舅得知此事，立马派人将我接去京城季府，舅舅一家对我很好，小表弟季子容最讨厌我，怕我抢了他的父母，后来不知怎地，我们竟成了好兄弟。
　　舅舅家中我最喜欢的便是宋宴青，或许是我单方面以为同是没爹没娘之人，我总跟在他屁股后面，做他的小跟班。
　　无意间得知，他是先皇的唯一一个皇子。舅舅收养他，只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宋宴青夺回皇位。
　　我也不想想，舅舅只有我娘一个妹妹，舅母更是家中独苗，怎会平白无故认宋宴青做义子。
　　宋宴青十五岁饱读诗书，武功更是无人能敌，十九岁，翩翩少年郎，皇位已经回到他手中，不知不觉，这已经是我爱他的第七年。
　　我也不知我是何时爱上的他，讨厌一个人的理由我可以说很多种，爱他的理由我一个也说不出。
　　我没有任何随他去皇宫的理由，身份，才华，我样样没有。我医术倒是天生高明，可我总不能去宫中当御医，替他那些娘娘问诊吧？
　　头一回恨自己不是女人，我想嫁给他。虽说帝王天生薄情，可我要是嫁给他，能远远看他一眼，我就很知足。
　　一晃两年没见过他了，他封舅舅异性王的爵位。季子容悠然自得四处游历，我也带着徐清回了春园，我们三剑客终究是散了。
　　那年胥山冬猎，我受邀陪同，季子容也来了，我们远远看着宋宴青被一群大臣围着，好不容易那些大臣散了，又来了一个男子，宋宴青的知己——陈思嗔。
　　我看过他们的画本子，有些闲散说书先生说他们是天造地设一对。同样是男子，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陈思嗔走后，我也没去同宋宴青说句话。或是不想或是不知说些什么。
　　看见一只花狐狸，蓦然想起宋宴青喜欢，一路追赶竟跌落洞里，浑身都疼，头最疼，我一摸，果真流血了。
　　本就已经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天空又飘起雪花，我讨厌下雪，天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我迷迷糊糊睡着又迷迷糊糊醒来，身上的痛没有缓解，只觉得好冷，我怕是要冻死在这个夜晚。
　　可惜没追上狐狸，也没和宋宴青说上一句喜欢。
　　我可真没出息啊，濒死前还在想宋宴青。我死后他会难过的吧？毕竟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几年后他宠妃成群，儿孙满堂也好，和他的知音在一起也罢。终究和我无关。
　　睡过去的前一秒，我想我要和爹娘团聚了。结果我又梦到宋宴青。我给他起过小名，有段时间我经常叫他宋疏，自称姜潋。
　　因为有句诗叫：“潋潋波头细，疏疏雨脚长。”
　　估计我快死了，也不知是冻死还是疼死，等人找到我我肯定都凉了，趁我还有一丝力气，我在雪地上写着：“姜子问爱宋宴青。”
　　我这次醒来是被热醒的，仿佛置身一片火海，人也早就不在洞里，而是宫里。
　　御医说我染了风寒，宋宴青就叫宫女抱了六七床被子压我身上，因为摔伤，御医又给我绑成了一个大粽子。
　　我突然有些害怕看见宋宴青，因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那句话，但愿他没看见吧，我是怂货。
　　我的害怕到成了多余，我在宫里养伤的半月，我都没看到过宋宴青，他似乎真的很忙。
　　御书房离这不过百米，他都抽不出时间来看我一面，我小声呢喃到。宫女小优听见小声对我说：“陛下来过啊，昨个夜里，就站在那儿看了你很久。”
　　小优还说我是陛下亲自从胥山抱回来的，以及当时的宋宴青有多着急，我一时不知是什么感想。
　　我想，他或许也是喜欢我的。
　　《冷傲皇帝和他的俏佳人》，小优怕我无聊偷偷塞给我的。我还没感叹什么狗屁画本，写的竟然是我和宋宴青。
　　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打算去和宋宴青告别，顺便见他一面，可我突然又不想走了。
　　伤彻底好了，我依旧赖着宫里不走。御医肯定向宋宴青禀报了我的伤势，宋宴青不赶我走，我自己为何要走？
　　即便是要走，也得看完我和宋宴青的画本，除了《冷傲皇帝和他的俏佳人》还有《皇帝，绝世好男人》还有《孤身入山林只为救你》等。
　　或许是我在宫里待的太久，徐清给我寄了封信，问我一切可好，我回了个一切安好，就再无下文。
　　徐清算得上我最亲的人之一，或许早些年他就知我喜欢宋宴青。
　　如今在宫里，我时不时能和宋宴青说说话，偶尔一起用膳，帝王家重规矩，即便吃饭不能说话，我也乐在其中。
　　在宫中又待了三个月，我抱起一坛桑落酒就往御书房走去。
　　宋宴青看向我，我当时不懂那个眼神，只看出了一丝惊讶，后来想起还有很多情欲在里面。
　　我先开的口：“宋疏，我能不能一直留在你身边陪你。”
　　宋宴青久久没说话，我又说：“反正我孤苦伶仃一人，你要是赶我走，说不定哪天我死了你都不知道，更别提最后一面了。”
　　“我喜欢你又没求你喜欢我，陪在你身边这个小小心愿都不可以么？”
　　宋宴青说：“我几时赶过你？”
　　来御书房之前我就喝了许多酒，美名其曰借酒壮胆，早就有点醉了，怎么喝到宋宴青怀中再到宋宴青床上的我不是很清楚。
　　第一次做的时候反正我醉了，没感觉什么疼，也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那个人是宋宴青我就觉得很好。
　　我也就不知道我睡着了宋宴青说的：“缓缓，雪地里写的我看见了，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
　　姑且说我和宋宴青在一起了。我们“恩爱腻歪”了大半年，为了找点事干，我成了记录皇帝言行的小小官之一。
　　实际上根本没啥好记录的，我那本起居录都在通篇乱写。
　　什么风消饼。取其糯米、蜂蜜、白饧、酒醅方可制成。缓缓喜食。
　　酥黄独。香框和古仁碎用盐酱调味，拌入粉浆，用熟芋头片拖面油炸，炸熟食用。缓缓亦喜食之。
　　巨胜奴。“酥蜜寒具”，用酥蜜制成的实食节特色食品。缓缓最爱……
　　我们两个又一起度过了七年，我不再年轻，都怪那些老匹夫总让宋宴青娶妻纳妾充盈后宫，我才会病了。
　　试问你人老枯黄，你的相公还要娶一堆漂亮女子，你能忍吗？
　　我贪心的想和宋宴青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他是皇帝，注定不可能。
　　我心疾越来越严重，我也不想让宋宴青知道。
　　我骗他说：“我腻了你，腻了这种生活了，我要出宫，我要回家，我要走了。”
　　起先他以为我在开玩笑，后来才知道我认真的，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你连好好陪我走出这高城四处逛逛都做不到。”
　　宋宴青说：“你回哪儿？我们两个在一起才是家。”
　　我说：“我不要你了，我要回春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