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曾经交错过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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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渐隐，围在篝火边，原木打磨成的席位于皎月下可见模糊纹路。索伊卡见宴会上的人散了差不多，才坐回她的位置。
几个打扫宴会现场的原住民默默地站在索伊卡的身边，疑惑地打量着她。
留下来打扫的人们，二三十岁，几双野性、纯粹的眼睛，头上戴着欢庆的鹿角，像树枝般粗壮的胳膊上还带着花环，似是全族人重新凝聚起来的象征。
索伊卡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用一种“麻烦你们了”的目光看着打扫的原住民们。
“抱歉，我想一个人待着。可以留点火给我吗？”
原住民手上打扫的动作骤然加快，不久就只剩下额外为索伊卡生的火堆和凳子。
偌大的原住民本部里，除了守夜巡逻的族人们，还有像她一样未睡着的存在。
她把腰微微弯了弯，裸露在阴冷空气的胳膊收拢，围抱她的膝盖，把头埋在这一小块身体蜷缩的空隙中。
她怀着不愉快的心情整理从神灵那绕开记忆果实封锁的美好记忆。弗雷凡斯的无忧无虑，加纳利岛的生活。还有那个让她美好生活的母亲。再然后是在海军里和同期生一起打怪升级的时光。
奇怪的是，这些都是回想起来让人开心，喜悦的记忆。
索伊卡察觉到有人来了，循声望去。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的、带着些许夜晚寒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喂。”
特拉法尔加罗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背靠着古老大树，双手插在口袋里。他似乎是刚过来，又似乎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火堆的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双在夜色中的黑色眼眸正落在她身上。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并不浓烈，混合着他本身冷冽的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氛围。他没有走近，只是维持着距离，像在进行某种打量。
“宴会散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大家都回船上休息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蜷缩的背影扫过：“你在这里做什么，明天的航行不需要体力吗？”
索伊卡回头看着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她明确知道的是，身后的人对她有所隐瞒。
沉默良久，她不再蜷缩着，而是站起来。
“特拉法尔加·罗，”索伊卡果断转身，面对着这个相处不到一个月的船长问道“你没有把我们的过去说明白…对吧？”
见特拉法尔加罗依旧靠在树上不为所动，她怀疑的后撤一步，继续说道：“我们小时候明明在一起生活过，你并没有跟我说过。”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太凑巧了。为什么恰好是你？而现在，虽然只是一部分记忆，那也让我明白了——你在瞒着什么。”索伊卡今晚迷茫的眼神在前一秒已然消散，她握着手中的剑，摆出战斗态势。
特拉法尔加罗依旧靠在树上，只有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动了一下。
面对索伊卡的质问，他并没有慌乱，反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仿佛被逗乐了的嗤笑。
“呵。”
“隐瞒？”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索伊卡，你到底还记得什么？只记得庆典在玩什么？一起在雪地里玩的蠢游戏？”
微弱火光带来的暖意消散，索伊卡没去添柴，只剩下最后一点火在灰炭挣扎的声音。
他抬眼，不再靠着树，直勾勾的看着索伊卡。
他该恨，讨伐的对象从来就不是眼前的人，而是天龙人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的世界zf。以及看清这一切，选择用实力不择手段来满足自己欲望的多弗朗明哥。
他压低帽檐，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大海上，道德和秩序是无用的。
罗俯视索伊卡的灰黑单眼，被酒精和夜色削弱了一丝防线，心底的话倾倒而出。
“……是，我隐瞒了一些事情。那又怎么样？”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充满压迫感，“告诉你真相？告诉你‘没错，我们认识，你愚蠢无谋的善意加速了我家人的死亡’？这样，你想起来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最后一点火苗啪一声，彻底熄灭。只有月光，照在两人之间突然变得无比空旷的土地上。
愚蠢？善意？加速？家人的死亡？！
索伊卡被这些信息量大的词语刺激大脑，自动疯狂的寻找符合这些片段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索伊卡握着刀柄的手握紧又松开，嘴唇不禁哆嗦。
神灵力量的残留和情感冲击，冲破记忆果实的桎梏，那些活生生的，亲身经历的，来到这个世界，有印象的，无论好坏的记忆如胶卷般，自动填补了空白的画面。
从十岁到刚刚二十五岁的记忆全都流转回来，她终于明白，现在自己是以什么身份跟特拉法尔加罗说话。
是一名失败者。
没有能力，知晓一切，却无力回天。
索伊卡握剑的手缓缓垂下，剑尖“嗒”一声轻响，点在脚下的泥土里。
“……我记起来了。”
她看着罗，目光穿透了他此刻冰冷的面具，看到了那个很多年前，收到一顶帽子作为生日礼物时，眼睛会发亮的男孩。
可是…
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她了。
特拉法尔加罗能感受到兜里某人的心跳加快，说道“我给了你一个留下的理由……”他的话不紧不慢，在夜晚异常清晰，“你觉得我在乎的是你那点可笑的愧疚吗？我要的是你的力量。”
他上前一步，阴影笼罩着她。
“既然侥幸活到现在，就别再想着用它来自我感动地忏悔。”
“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或者……”他的目光扫过她脚下的剑，“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做个了断。做什么了断？
索伊卡并不认为，自己还能回到海军那过安稳日子。也不能躲在一个地方自娱自乐。
她的记忆，经历，感悟，已让她无法割舍这片危险，却又令人向往下一次冒险的大海。
索伊卡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气息仿佛能将她胸腔里翻涌的剧痛给冻结。
“不。”
她看着罗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或许闪过一丝愕然的黑眸。
她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砸入地面的重量：“我想，你说错了。”
“这是我自己选的。就算你捏着我的心脏，甚至允许别人捏着我的心脏，我还是会这么说。”
特拉法尔加罗一怔，很明显，索伊卡完全知道自己的心脏在上岛前被交给了谁。
“……我说，我们合作吧。”索伊卡直起身子，没有半分是刚刚恢复记忆不久的样子。
“……哼。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一个前海军合作？”特拉法尔加罗的黑眸算计起来，和在香波地群岛如出一撤。
索伊卡浅浅一笑，抬起右手，摘下了自己的眼罩，露出那颗她原本的，红色眼瞳。
“你自己都带上了前缀，不是吗？”说完，她又开始低着头，摘掉左眼的黑色美瞳。
沉默。
“需要我把我假死的过程告诉你吗？”索伊卡挑开碍事的美瞳，紧接着又说：“骗你的，我才没那个闲心跟你说。”
特拉法尔加罗心中一恼，周身的氛围倒没有先前那般锐利了。
“我也没时间听。”他用舌头顶了下腮帮，感觉他好像被带着走了，回归正题：“我不会和你合作。”
红色眼睛的女孩蹲下身子，拾起引子，用手搓着木棍取火。
森林围住的这一小片天地，冰冷的夜雾里，先是一点点火星的味道，然后火重新燃起，对抗着这片阴寒。
“为什么？在新世界闯荡不容易，多个像我这样的人，不是什么坏事。”
索伊卡伸出搓累累的双手，贴近篝火。篝火热热的，她免不得发出一声舒服的叹谓。
“收起你那盲目的自信。”特拉法尔加罗见她背对着自己，他完全搞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需要什么样的船员，由我说了算。”多说无益，特拉法尔加罗不想再和索伊卡扯上关系，就要手里的心脏抛过去。
“先别急着下定论。不……我换种说法吧？”
“我选择你，可以吗？”
“选择？”特拉法尔加罗重复着这个词，带着些被冒犯的冷峭，“你以为这是小孩子挑选玩伴吗？”
索伊卡继续解释道：“过去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那段任人摆布，因为过去的事情，原地打转的日子。
“我不想再逃避了。我的道路注定要与你产生交集，既然如此，我选择主动走向你。仅此而已。”
涌上来的回忆，让她头疼的同时，也烙下了一个深深的刻印。
她不甘心。
改变既定结局，失败了。如果折寿是是惩罚，那下一次她改变既定结局，后果又会是什么？
想要知道答案，就只能跟着草帽团。两年后的庞克哈萨德，德雷斯罗萨……
这两个篇章里都有特拉法尔加罗的身影，跟着他，相当于一只脚踏向结局。
索伊卡重新站起来，摊开双手，拥抱这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火光灼烧她红色的瞳孔，仿佛在她的眼里，点着了一团不会灭的火焰。
“顺带一提，你现在直接把心脏戳穿也没有问题噢？”
篝火噼啪作响，远处传来守夜族人隐约的脚步声。
“你完全有理由向我泄愤。很火大吧？‘这个女人自顾自地说什么呢？’”
沉默中，某人拿着刀抵着索伊卡的心脏，想要看看背对着他的人所言是否真实。可那人还是一动不动，等着他的回应。
许久，特拉法尔加罗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哼声。他拉低了帽檐，将大半张脸重新藏于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真正的表情。
索伊卡扭头，勾出一抹笑容：“站在那里很冷吧，要不要过来取取暖呢？”
然而，一把长刀，和着月光，冰冷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索伊卡顺着刀往上看，盯着特拉法尔加罗，她的眸底里升起一丝战意，又被表面的笑掩盖。
特拉法尔加罗的右手握着刀柄，往索伊卡的脖颈，又靠近了几寸。锋利的妖刀仅仅是贴近动脉，就划开一道刺痛的血痕。
索伊卡没有躲开，任血流淌。鲜血划过她的锁骨，接着浸染了她的衣襟。
“……疯子。”特拉法尔加罗说道。
“有吗?但你能说，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脖颈处的刺痛让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的涟漪。
“你可以切下去试试。看看是血先流干，还是你口袋里的那颗心先停止跳动。”她甚至微微仰头，将更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刀锋下。“这会是你想要的‘了断’吗？”
罗的手臂肌肉绷紧了。他能感觉到妖刀鬼哭在轻微地嗡鸣，是渴饮鲜血，还是在抗拒着眼前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她不怕死。或者说，她将“死亡”也当成了谈判的筹码之一。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别人在他的能力与威胁下恐惧、屈服。可索伊卡就像一团冰水与火焰的混合体，他握得越紧，她要么从指缝流走，要么就将他也一同灼伤。
“……你到底想怎么样？”
“继续留在你的船上。”索伊卡的回答清晰无比，“一个或许能在你向多弗朗明哥乃至整个世界复仇时，提供你意想不到帮助的……合作者。”
她终于稍稍偏开头，目光掠过冰冷的刀身，重新聚焦在他脸上。
“握着我的心脏，掌控着我的生死，却还不敢让我留在船上看看吗？死亡外科医生，你的气量只有这种程度？”
这是激将法，赤裸裸的，却又奇异地有效。
帽檐阴影中，他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他很确定自己是被气笑了。
他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那双燃着火光的红瞳里找出丝毫的虚伪或动摇。但他只看到一片不知道是否强装的，坦荡的、将一切都摆在台面上的狂气。
寂静在蔓延，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血液滴落在泥土上微不可闻的声响。
许久。
“啧。”
一声不耐烦的咂舌。架在她脖颈上的刀，倏然收回，归入他腰间的刀鞘。
罗转过身，不再看她，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随便你。”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淡漠，但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明早开船。迟到的话，你就永远留在这座岛上吧。”
说完，他拉紧了些大衣，头也不回地走入森林的黑暗，脚步声很快被夜色吞没。
原地，索伊卡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指尖沾上温热的血液。
真是不留情面。
不过她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索伊卡俯身，往那堆篝火里又添了几根柴。
她果然不太擅长装狠角色什么的。
火焰，燃烧得更旺了。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曾经交错过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