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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下部) ...

  •   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仿佛洞射出浑身的丑陋一样。

      洋平恨不能马上去拉上窗帘,却浑身乏力地躺在那里。

      洋平只能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想要坐起来,大约还要过几天才能做到,可是,想要站起来,大约一辈子也无法做到了。

      水户淳平,你这个畜生,难道,你果真禽兽都不如么?

      洋平在心里戚戚地想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肺全部都被一小块一小块地剜出腹,只感觉,自己的所有血管都要迸裂一样。

      淳平,哥哥在你心中,仅仅是一把伞吗?

      “咳,咳,咳。。。。。。”

      洋平想着想着,一阵激动,引起了剧烈的咳嗽。

      该死!明明从来都不会感冒的,为什么受伤之后,高烧不退,好像要连脑袋都要焚烧烤化掉一样?

      “洋平,你没事吧?”仙道急忙放下手中刚去为洋平准备的降温冰块,紧张地将他从病床上扶起,喂给他一口枇杷止咳露之后,不间断地默默为他锤背,洋平瘦削的肩胛骨铬得仙道的手瞬间冰凉。

      才几天,洋平怎么就瘦得像被刀刮过一样呢?这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检察官吗?

      洋平的咳嗽终于渐渐平息,仙道避开他的伤口,将这个伤痕累累的人儿紧紧抱在怀中,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讲,就这样,像时间凝滞了一般,刹那间,只想永远。

      本以为,这个小魔鬼已经在他们的生命中退出,以为,这个暴躁的撒旦散布的阴霾已然烟消云散,可是,他居然掀起一场骇浪,几乎要将洋平打翻、沉没在汪洋里。

      “洋平,你可不可以把仙道哥让给我?我求求你了。”
      “洋平,我恨你!那么,用水户淳平的鲜血来祭奠你们的爱情吧!”淳平说完之后,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冲乱撞出门,冲向对面的马路。
      “淳平,小心车!”洋平大叫着将淳平推开,刚要松一口气,便被淳平使出全力双手将身体推到马路中间疾驰的一辆大货车上。
      “不!”
      洋平失声叫道。
      水户淳平,你是禽兽。
      再度醒来时,仙道红肿的双眼和乌青的眼袋让洋平好不愧疚。可是,那个混蛋呢?为什么不来见我?
      洋平对仙道隐瞒了自己受伤的原因,毕竟是兄弟,难以割舍的亲情…….

      从洋平如愿考上东大,到毕业时通过考试成为一名检察官,到仙道读完医学硕士,正式在自己老爸的医院工作,已经七年了。

      七年里,同在东京,淳平没有找过洋平一次。洋平和仙道带着大包小包东西去早稻田大学看他,每次都被他生硬地拒绝或者躲过,直到七年后,淳平研究生毕业,住到洋平家中。(日本也有报送研究生这一说吧?淳平自己考得上才怪)
      洋平出车祸之后,淳平吓得躲在洋平的家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无边的恐惧涌上心头。
      “脊椎骨折?脊椎压迫神经导致洋平腰以下完全失去知觉?”淳平拽着仙道的胳膊,想都不敢想下去。

      “你哥哥现在躺在医院还惦记你,让我回来看看,水户淳平,你不是男人。”

      仙道松开淳平的手,淳平又粘了上去。
      “仙道哥,我怕。”淳平眼巴巴瞅着仙道。

      看着那副故作天真可怜的虚伪表情,仙道只觉得拳头的压力如果不释放在他脸上,就对不起洋平。

      “啪!” 一拳吻上淳平的鼻子。

      目光对上这个捂着鼻子的瘦弱小子,24岁了,他却只是个孩子,一个可怜到有时候连自己做什么都不晓得的孩子。仙道有些心软。

      将淳平扔到沙发上,仙道耐下心,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他:“水户淳平,你在学校的早餐是什么?”
      “米粥,包子。”淳平回答。

      “学校里有人为你大清早起来熬红豆粳米百合粥吗?”仙道继续问。
      “没有。”淳平回答。
      “有人为你做喂小孩子吃的蛋羹吗?而且是去了蛋清,加上牛奶和杏仁?”仙道想起醇香的美味,心头一阵温柔,洋平,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没有。”淳平回答。

      “水户淳平,你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淳平一阵沉默。
      “学校里,有人在你作错事情后还主动向你道歉吗?”
      “没有。”

      “水户淳平,你的同学中,有没有十三岁就被迫自己面对一切生存问题的吗?”
      “没有。”
      “有没有人被自己最疼最爱的弟弟剥夺去父爱,母爱的?有没有人连自己哥哥的性命都想害的!”
      淳平沉默,不敢看仙道,木头一样窝在沙发上。

      “水户淳平,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向釜下然,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仙道说完,拿了几件日用品,怨怨地看了玩偶一样的精神傀儡,叹了口气,气匆匆地推门而出。

      十)
      “喂,仙道,是不是怕我寻短见,所以才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护士寸步不离地看守呢?”
      洋平见仙道回来,微微转过头一笑,打趣道。

      小护士离开之前,脸刷地红了:好乐观的帅气男人啊!

      仙道坐回到洋平床边的椅子上,握住洋平的手,笑嘻嘻地说:“巧合而已哦,你绝不能被别人抢走,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专门找个牛魔王来照看你。”

      “咳,咳,咳…”洋平一听,咳嗽起来。

      “知道你想见牛魔王,也不要这样激动吧。”仙道刚要扶洋平起来,给他捶背,洋平将手推开,“我没事。”

      仙道不由佩服洋平的坚强,退烧之后,他虽然也时常说一些失落的话,恬淡的笑容却还是时常会出现在那张苍白清逸的脸上。

      仙道小心翼翼地给洋平翻了身,三小时必须翻一次的,洋平一直盯着仙道的脸。
      “怎么了?伤还没完全好,就想诱惑我?”仙道温柔地在洋平脸上印了一个吻。

      “仙道,”洋平一脸的落寞:“如果我真的想离开,你会放手吗?”

      仙道捏捏洋平不再有肉感的小脸,认真地问:“洋平,如果一个人的心,揉化在另一个人的灵魂里,还能够放手吗?”

      一个人的心,揉化在另一个人的灵魂里。

      洋平不再看仙道,静静地躺着看头上的天花板,不再说话。不舍得去死,都是因为不舍得你啊!可是,真的要做你一辈子的累赘吗?我的彰?

      “洋平,你在想什么?”仙道轻轻摩挲着洋平用牙齿咬着的唇,“法国的司汤达说,上帝已让你接受别人的忌恨,那是为了保护你的宽容。”

      “不要当我是未涉世的小女生一样好不好,旁征博引的,”洋平转过头望着仙道,轻巧地安慰道:“我只是在想,你有没有见到过坐轮椅去监狱提审嫌疑人、询问证人的检察官啊?”

      十一)
      “洋平,你要做什么!”

      仙道冲上去把洋平手中的玻璃碎片抠出来,扔地远远的。

      刚才明明把他放到轮椅上了,他怎么会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碎玻璃片?

      “仙道,你听我说。。。。。。”
      “什么也不要说。” 仙道恨恨地将洋平抱回床上,赌气地将脸紧靠在他的肩上。
      洋平只感觉肩头有些发烫,又有点湿湿的。
      他在哭?
      天哪,他该不会以为我要自杀吧?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洋平,咱们去后面的草坪晒晒太阳,呼吸下新鲜空气,好不好?”仙道征询着,十多天没有到户外,洋平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房间里没有太阳吗?”洋平心虚地不再看仙道。

      “我可以理解为,你怕见人吗?”仙道把自己的面庞凑到洋平视线内,让躺着的洋平可以平视。

      “怎么可能呢,”洋平反驳道:“我就是再多两条腿也是玉树临风、面如皓月眉如星。”

      仙道大笑:“再多两条?你以为你是大闸蟹吗?”

      洋平坏笑道:“我以为自己是八爪章鱼呢。”

      仙道用极其棉柔的动作将洋平抱到轮椅上,两人忽然听到一声恐怖的大叫:“不要!!!!!!!”

      门口呆呆站着的,是水户淳平!十多天不见,淳平憔悴得双目无神,面色蜡黄,嘴一张一合,但一句话也再说不出,然后,不停地摇晃着脑袋,飞似地跑开了。

      “淳平!”洋平想摇动轮椅去追,被仙道拦住了。
      “我去。”仙道铁着脸说。

      好不容易追上淳平,淳平支支吾吾地说:“仙道哥,我,我,我害怕这样的洋平。”
      仙道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明天是洋平的生日,我给他买礼物去。”淳平嘟嘟哝哝地自顾自说着,头也不回地晃着脑袋走了。

      仙道回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洋平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玻璃碎片了。

      “我只不过想喝口水稳一下情绪,可是没有拿稳杯子,怕玻璃片扎坏别人,所以就去拣起来了。彰,对不起。”洋平抚着仙道的尖发,难过地解释道。

      “洋平,我出去下,一会儿护士会过来陪你,有一件事我必须立刻去做。”仙道吻了下洋平的头发,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十一)
      “洋平,我回来了。”仙道笑得满面春风,手里还报着一个礼品盒。

      洋平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打量着正往自己身边走来的这只刺猬: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雪白的衬衣一丝不苟地被拢在领结里,俊郎的脸绽着令人窒息的微笑。

      可是,现在是夏天,他穿西装不热吗?

      “喂,你要去喝喜酒吗?” 洋平端详着自己帅得一塌糊涂的刺猬头,不自觉地笑了,苍白的脸更是情不自禁地红粉绯绯。

      “喜酒?这,得看洋平你了。”仙道将一个大枕头靠在洋平的背后,然后,侧坐在洋平身旁:“生日快乐!”
      说完,将一个长宽约50CM的礼品盒送到洋平手中,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打开它。”

      “可是,明天好象才是我生日吧。” 洋平只感觉,仙道一定会做什么让自己意外的事。难道他要?

      “不想打开是吗?我替你开。”仙道孩子气地将礼品盒三两下拆开。

      “送给我的吗?好漂亮!”洋平一阵惊喜:

      礼物是水晶制作而成,水亮亮,采采生光,剔透无比,整个水晶是一个大约30多厘米的小刺猬,小刺猬色迷迷又幸福地坏笑着,怀里抱着一把没有开启的伞。

      “伞柄好短。” 洋平涩涩地说。

      ——洋平受伤后刚醒过来不久,就将那副跟随自己多年的画还给了水户涵。
      仙道明明为了鼓励洋平坚强起来,将那副画挂在洋平的病床对面,可洋平黯黯地说:“伞柄已经,断了。”
      “算了,先不要刺激他了。”水户涵苦笑道。

      仙道自然记得的,可仙道若无其事地说:“因为伞柄断了。”

      洋平显然有些受伤,掉头看窗外。

      “断了又怎么样?那只刺猬就是爱那把伞,这辈子都不会放开。洋平你看,那只刺猬和那把伞是浑身一体的。”仙道撒娇地蹭蹭洋平。

      洋平只觉得心跳得像小鹿一样,却努力克制着自己,依旧看窗外。

      “洋平,那把伞上有一把手铐,你刚才发现了没?”仙道笑咪咪地,故弄玄虚地说。

      手铐?

      职业敏感让洋平立刻将视线转移到水晶刺猬,不,水晶伞上。

      仙道将水晶伞上的一只白光闪闪的东西套在洋平的左手无名指上:“水户洋平,你被判终身监禁,永远不得离开仙道彰,一审终身,不得上诉,退庭。”

      “不要闹了,仙道。” 洋平试图摘下戒指,被仙道紧紧扣住右手。
      唉,可惜现在打不过你了。

      “闹?这明明是仙道彰郑重其事的求婚啊,你看我有多正式?”仙道指指自己的黑西装。

      (十二)

      “洋平一定会喜欢的。”

      淳平抱着一个画架,嘴里嘀嘀咕咕地走在路上。

      “洋平已经不可以走路了。他现在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

      “好疼。”

      淳平自言自语着,只觉得自己的心针扎一般的疼。

      “是因为见到仙道哥抱洋平吗?”

      “是因为我把洋平害了吗?我不是恨他的优秀吗?”

      前面有辆大货车,和撞伤洋平的那辆好像好像。

      就是这样冲着洋平来的。

      ”吱-------------------”
      一声刺耳的刹车吓了淳平一跳。

      “你TMD有精神病啊!自己往车上撞 !”

      货车司机气冲冲地跳下车,冲着淳平的腿就是一脚。

      纤弱的淳平趴倒的时候,手里还护着画架,手磕在地上,手背碎了一大片面积,灰突突的,几秒之后,滋滋往外冒血。

      糟糕,脚怎么也崴了?

      TMD!脚好疼。

      淳平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抱着画架,眼神空洞。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着,不知道走到哪里,突然,几个小孩的大笑将淳平从失心的状态下扭转过来。

      “快看呢!有个瘸子是个傻子!”
      “明明是,这个傻子是个瘸子!”
      。。。。。。

      “洋平。”淳平痴痴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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