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臭名昭著的反派》趁酒归

32、送鬼

　　误辞寒是被一阵敲锣打鼓声吵醒，睁开朦胧的眼睛勉强看清外面漆黑的天色。
　　此时早已华灯初上，街上铜锣密鼓好不热闹。相反，屋里倒是安静不少。他揉揉眼，懒洋洋地从床榻上撑起身子，通过窗外照进来的光亮这才看清房里的另一个人。

　　屋里没点灯，不栖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坐在桌前，留给误辞寒一个背影。
　　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知道睡前不栖也在屋里，估计冷不防看到这么个人，得吓去半条命。

　　“怎么坐在这里，不累吗？”他嗓子沙哑，带着睡醒的干涩。
　　安静的不栖没回身，须臾间把油灯点上，屋里霎时一片光明。误辞寒还有些不适应，用手遮了眼睛，通过指缝去看他。

　　做完这些，不栖才开口：“休息过了。”
　　“嗯？”误辞寒脑子还没有清明，听他说休息过了就浑浑噩噩低头看床铺，发现并没有其他人躺过的痕迹，愣愣道，“……是吗？”

　　彼时外面传来一记大喝，接着是类似兵器碰撞的叮当声响。
　　误辞寒纳闷极了，从床上爬下来，推开窗子：“怎么回事？方才就听着吵——”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视线就被外面的场景吸引。

　　无相湖街上灯火通明，道路两旁站满了人，仿佛整座城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就连白天那群行为怪异的小孩也在其中。
　　但奇怪的是所有人脸上都戴着面具。

　　误辞寒又一次揉眼，把最后一丝混沌迷蒙揉掉。
　　在街中央有一个人，和所有人不同，只有他脸带鬼煞面具，身披黑色长袍，全身上下漆黑一片。他右手执剑，尖刃直指天空，左手并起两指放在距离剑柄一寸的地方，摆出一副朝剑中注入内力的姿态。

　　另外他对面站了一个人，身着青衣单手撑剑支在地面。那人唇边带血，长长的发垂在身后，因为半弓着腰的姿势滑下来几缕。
　　这是在做什么？
　　误辞寒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送鬼？”
　　不栖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误辞寒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侧头重复道：“送鬼？”
　　“送鬼是什么？竟然这般大张旗鼓，”他探出头，看到整条街已经水泄不通，顿时起了兴趣，眼底流光溢彩。他回头，语调微微上扬，“不栖兄，下去看看？”

　　.

　　楼下人满为患，好不容易才挤出酒楼，他们两人站在门楣处纠结往哪里走。误辞寒余光忽然瞄到前面三个人，快走几步到他们旁边：“看什么呢？”
　　长安听见问话，扭过头来，见是误辞寒，忙道：“都主，我们几人在屋里坐的无趣，看街上热闹便过来了。”
　　他看到后面的不栖犹豫道：“你们也是……”

　　“嗯，”误辞寒看了眼人群中的那两个人，“我们也来看热闹。”

　　正在这时，一记大喝引起所有人注意。先前见到的青衣男子不见踪影，变成了另一名白衣胜雪，仿若谪仙般的人。那人手持利剑，毫不留情地将鬼煞穿胸。
　　鬼煞面孔被遮住看不出表情，被击中后一手撑着地，一手尝试将长剑拔出。
　　虽然知道这是在做戏，还是惹来不少观众的唏嘘。

　　误辞寒另一侧有位老丈，和众人一比，属他感叹得最欢。误辞寒换上笑脸：“老丈，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老丈侧首，不答反问：“小公子可是外地来的？”

　　“正是，今日刚入城就遇见这事，实在是好奇。”误辞寒一脸谦虚请教的姿态。
　　“正常，”老丈看看他旁边的长安三人，又回头看见不栖。这一看竟被不栖的容貌气质给惊到，他比中间白衣胜雪的男子还要风姿卓越。
　　他们周围的姑娘频繁朝这里看过来，不用想也知道看的是谁。老丈回过神，问：“我见你们几人都没戴面具，是不是一起的？”

　　误辞寒：“老丈好眼力。”
　　老丈闻言，哈哈一笑：“一会儿仪式结束了，你们几个快些去买个面具带上。”

　　误辞寒：“这是为何？”。
　　老丈：“你们初来乍到不清楚，老朽就回答小公子刚才的问题。这事说来也简单，你可知道不舟渡的苍术魔君误辞寒？”

　　误辞寒笑容一僵：“……”
　　我不仅知道，我还在你面前。

　　老丈戴着面具，看东西没那么细致，也就没发现他微小的变化，继续娓娓道来：“现在的这场仪式是祖上传下来的。数千年前，作恶多端的魔君误辞寒曾炼制了一批尸军为祸一方，众仙门抵抗不了，死伤无数。后来是天上的神仙下来，才将此邪祟斩于剑下。误辞寒受伤严重，逃亡途中潜进城中最大的修仙门派池家，还取了池家家主的项上人头。”

　　“唉，好在后面魔头终有恶报，”老丈脸上出现大仇得报的神情，看得误辞寒是嘴角一抽，“后来城里为了纪念大捷，便有了这个习俗。”
　　他指着中间的鬼煞：“这人扮演的便是误辞寒，那位谪仙是霁月神仙。”

　　误辞寒瞟了眼身后的不栖，赶紧冲老丈拱手道谢：“谢谢老丈，小生受教了。”
　　老丈似乎意犹未尽，伸手拍在他肩头：“还没说完呢，小公子可还愿意听魔头斑斑劣迹？霁月神仙的也行，我给你讲讲霁月神仙的传说？”

　　站在误辞寒身侧的长安一直竖着耳朵听他说话，到了此时已经安耐不住，想要反驳两句。误辞寒察觉到他的意图，不动声色地按住长安，摆手推却老丈的盛情，“不不不，谢谢老丈了。”

　　这些事不用老丈说，误辞寒也能明白个十之八九，无非就是阴险狡诈，强取豪夺嘛。
　　哎，能不能有点新意？
　　误辞寒揉着太阳穴，朝长安瞪了一眼，示意他别多嘴。后者愤愤不平，憋得脸都红了，愣是硬生生闭了嘴。

　　.

　　场中的鬼煞费尽力气也拔不出来剑，只得气恼地看着男子。男子神情自若，用带着怜悯的表情望着他：“你作恶多端，若是肯放下屠刀，我还可救你一命。”
　　闻言，鬼煞动作一顿，不确定地问：“真的？”
　　男子：“真的。”

　　话落，男子抽出剑，转身离开主战场。待他背影消失，一群村民打扮的人一哄而上，纷纷手拿柚子水、柳枝、桃木向鬼煞周身挥洒。鬼煞单手捂住胸口的伤，踱着步离场。
　　一群孩子边唱歌边跟着他退场。

　　仪式正式结束，身边的人开始流动。误辞寒侧头，老丈早已不见。
　　“都主，那老头懂什么！？您竟然还听他说这么久！”长安等人一走，张着嘴一股脑把苦水全吐出来，“真真是颠倒黑白！尸军的事不是都主所为，而且哪来的神仙下凡斩杀您！荒唐！”

　　误辞寒没回话，随着人流开始走。他想起老丈要他们戴面具的事便走去面具的摊前。
　　入乡要随俗，况且整条街的人都戴着面具，显得他们几人异常突兀。

　　长安紧紧跟在他身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误辞寒停在一处摊前，挑了挑，将一个颜色鲜艳的面具摘下来，回身戴到长安脸上：“行了，我知晓了！”
　　“都主……”长安要取下面具，被误辞寒阻止，只好老老实实继续戴着。末了，低声说完最后一句，“您就是心软。”

　　误辞寒又给白及和奇南挑起面具。奇南小孩子心重，跑上来自己选了个。而白及对这些没兴趣，就任由他随便选，结果没两秒看到了误辞寒从摊上拿下来的面具，他一忍再忍，最终忍无可忍，主动走上来挑选。
　　这是什么审美……
　　他难得吐槽。

　　解决完他们三个，误辞寒捏着下巴打量不栖。给他挑个吧，遮住这惊为天人的容貌实在可惜，不挑吧不就格格不入吗？
　　他颇为纠结地在摊前看了许久，最终挑了个自认为很棒其实极丑无比的出来：“这个好看，上面有龙有虎，还有百花齐放。”
　　“真的？”长安好奇地抻头过来，下一秒眼神微妙的赞同：“……是挺好看。”

　　违心地说这话时他还特意瞥了眼不栖，见后者没什么反应便也放下心来。
　　真的巨丑！
　　就连表情冰冷的白及都忍不住嘴角一抽，撇开脸不愿再看第二眼。

　　见有人和自己眼光一样，误辞寒得意地昂起头，把面具往不栖怀里一塞：“快戴上让我看看。”
　　不栖垂眸端详一刹，然后毫不犹豫地戴上。

　　“确实好看，”误辞寒左看看右看看，转身又挑了个第二丑的，笑道，“这个有鸟有树，我就戴它了。”
　　他说的有鸟有树，其实就是一张鸟人面具，只不过两边各画了棵树。

　　长安已经无话可说，摆着手催促：“都主，咱们还要做什么去？这街上人太多了，稍一分神便会被冲散。要我说啊，不如早些回客栈养精蓄锐，为明日赶路做准备。还有啊……”
　　话没说完，误辞寒猝然拉住不栖的手，丢下一句：“先玩着！”就钻进人群。
　　长安：“……”

　　.

　　夜风呼啸在耳边，凉气一个劲儿地往衣袍里钻。误辞寒头也不回地拉着不栖的手腕，把长安他们甩在后面。
　　他的脸颊吹得通红，手掌却是滚烫的。风穿过面具的遮挡，轻抚在耳侧。
　　不栖任由他牵，视线在手上巡视了好几遍，一句话没说。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停在一处卖花的摊前。误辞寒往身后一望，别说长安有没有追上，就是半个人影也见不着。他松下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意识到还拽着不栖的手腕，他快速放开，一手叉腰一手假装给自己扇风道：“不栖兄，要不要同我逛逛？”

　　人已经被他带出来，说不逛也是不可能的。不栖原也没想拒绝，便点头答应。
　　“那就随我来吧，”误辞寒神秘兮兮地眨了下眼，“跟紧我，别被冲散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不栖，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轻轻舒了口气。

　　不栖冷清清地声音响起：“去何处？”
　　误辞寒：“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