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谬误》眷希

7、心动

　　“叩叩。”

　　宋确正在打字的手突然顿住，似乎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留在社团，他回头看来的目光里带了些讶异，却在看清姜意的身影时又消融了。
　　看着姜意朝他的办公桌慢慢蹭来，宋确干脆放下了还搭在键盘上的另一只手，“这么晚了，还没走？”
　　姜意第一次在这人面前结巴。
　　“嗯……还有些，有些事没弄完。”

　　宋确一时间也没再开口，但也没有转身，似乎在等她说明来意。
　　姜意两只手放在背后，几根手指就快要扭成麻花。
　　“……宋确。”

　　宋确：“嗯？”
　　“……今天的事，谢谢你。”
　　第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后面似乎便顺畅许多，姜意鼓起勇气说完，“谢谢你帮我说话。”

　　宋确默了两秒，开口语气淡淡：“不用。”
　　气氛被一句话扫得七零八落，狭小的空间里，声音再度沉寂，话题也就此终结。

　　姜意的心里在打鼓。
　　“你今天上午，”姜意终于有些许勇气抬起头，和宋确对视。她低声说话时，声音比往常清弱一些，“为什么对部长撒谎了？”
　　姜意定定地看着宋确的眼睛，不放过里面的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但宋确，他听到她这样问，似乎并不意外。

　　“原因，”在姜意的注视中，宋确垂下了眼睫，慢声道，“是我觉得，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姜意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又没合作过几次……”
　　宋确抬眸：“我只是不常和大家交流，不是什么都不管不清楚。”

　　“你对待工作态度认真，很负责，我是知道的。”
　　宋确：“帮你说话，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你不用太在意。”

　　姜意心里某一处被这段话语熨得微烫。
　　“……嗯，我知道。”她望着宋确，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我还是很感谢你。谢谢你啊，宋确。”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撒谎呢。”

　　宋确淡声：“非常手段，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做。”
　　姜意：“做帮别人掩盖撒谎的事？”
　　让姜意意外的是，宋确下一秒便抬眼，神态认真地看向她。

　　夜深了，小小的隔间里，两人相对而坐，光倾泻而落时，两人的影子在脚下交叠成一团。
　　宋确看着她：“那么，我撒的谎，有帮对人吗？”

　　姜意托着腮坐在沙发上，闻言微怔。
　　然后她正了色，缓慢点头。
　　女孩看来的眼睛很亮，是笑着的：
　　“当然。”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姜意小心翼翼地看着宋确，两根食指点了点，“害你加班干活了。”
　　“其实你可以把名单丢给我，我来做就行。真的！你都帮我说话了，现在还帮我干活，我太过意不去了。”

　　姜意也是后面才想到，如果宋确这样说，那名单就得他自己解决了。但她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宋确来找她，让她做这份工作。
　　她怎么也没想到，宋确居然是打算替她做完的。
　　那份嘉宾名单。

　　宋确：“不是什么麻烦的工作，我做也一样。”
　　姜意急了：“不是这个理呀！这是我负责的内容，而且我之前整理过这份名单，我再做一次很快的。”

　　话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姜意嘟囔了一句：“……而且真正该做这份名单的，怎么也不该是你。”
　　宋确：“那是谁？”
　　姜意看他：“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把我的名单调换拿走的人。”

　　宋确敲键盘的手指一停，“……所以你认为，是有人故意调换了你的名单？”
　　姜意字字铿锵：“如果不是，难道说闹鬼了吗？”

　　宋确沉默：“……”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对方并不是想陷害你。”宋确缓声道，“他只不过是想推卸责任。”
　　姜意：“？”
　　“什么意思？”

　　宋确：“走前，财务部部长和我说过一些话。我和他的观点一致，你被故意陷害的可能性不大。”
　　“对方也许是不小心把名单弄丢了，又不想担起这个责任——可能他要面子，可能他只是不想多花时间做这份工。所以他才想出来这一招，干脆从一开始就栽在你身上。”

　　“你只是倒霉。”

　　姜意听愣住了，但是她脑子转的也快：“……你说的，确实更有可能。”
　　宋确的手指再一次离开键盘。他看着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姜意，语气放得轻缓，似乎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做准备：
　　“但是他会这样做，一定有一个前提条件。”

　　这一下，姜意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宋确的意思。
　　她张了张口，话语滞涩在喉咙间，不上不下不声不响。
　　她发现自己心里并不意外——也许她在那间会议室里看到那两人的时候，心底就有动摇了吧。

　　宋确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姜意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姜意闷闷地说：“嗯。”
　　“……如果只是弄丢了纸质版，根本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栽赃给我，只需要问我要个电子版再打印一份就好了。”姜意慢慢开口，在说的过程中，逐渐将所有来龙去脉厘清，“除非那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拿不出电子版。”

　　“如果我拿不出电子版，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尴尬。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不小心弄丢了纸质版的那个人负责任，他得再去重新整理一份出来交上去。”

　　“但是那个人……就像你说的，他不想做。”
　　“所以他想到了这个办法，把责任推给我。”

　　姜意扯了扯嘴角，笑得不太好看：“我都能猜到他当时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我之前做过，再做一次很快，不会费什么功夫。我们又是朋友，事后他再找机会和我赔个罪，我脾气又这么好，平时都笑嘻嘻的，想来也不会和他发多大的火。”
　　“真是……好算计啊。”

　　宋确安静地听她说完，才开口：“你心里想的最有可能的那个人是谁？”
　　姜意：“莫吝，不是他弄丢的就是关紫琳弄丢的，然后莫吝再帮自己女朋友推卸责任。”

　　“但我其实觉得……算了。”她想说她觉得更有可能是莫吝弄丢的。
　　她目前为止接触到的关紫琳让她觉得对方不是那种不敢承担责任，甚至不惜得罪姜意也要把责任栽给她的人。
　　但姜意想了想，还是没说。她又有多了解别人呢，莫吝还是她入会以来都频繁来往的老熟人。也许她一直就没看清过对方，还是少说几句吧。

　　“对不起啊，”姜意心里的气很快疏通了，但她却感觉很愧疚，“我之前还为他的事怼过你，现在想想，是我识人不清了。”
　　宋确静看着她，微微摇头：“没事。”
　　姜意：“你那时就看出他是这样的人了吗？”

　　“不算看出，”宋确，“我是之前和他共事过几次，他的工作态度我心里有数。”
　　“说起这个，我也要向你道歉。”
　　“那次他给出的策划案，错在了赞助比例，我看出来了，但是我没有说，因为那个时候我其实有些发怒。”
　　姜意愕然抬头看去，而宋确声线沉稳，巍然不动，除了眼神稍稍偏移之外，看不出与平常有差别。

　　姜意又结巴了：“你，你，你那个时候原来是生气了？”
　　宋确墨玉似的眸回转，重新看向她：“嗯。”

　　“我看过去年学生会做的大大小小的策划案，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他是直接照搬了以前的策划案，随便改了一点内容就交上来了，所以才会连最基础的赞助比例都弄错了。”
　　“这样的家伙在组里，还有那么多人袒护他，看不出方案有问题，”宋确淡淡地陈述着那时他的想法，姜意越来越抬不起头，“老实说，那个时候觉得你们没救了。”

　　姜意：“……”苍天，她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那时最后出声，所以我把执行的工作推给了你，让你去对付那些已经开始倚老卖老的学生会干部，”宋确，“不可否认，我当时这么做，是想让你吃点苦头，我想让你明白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
　　“但我现在想了想，果然还是不妥，我不应该放弃沟通。”宋确看向她，一语中的，“而且，你也是从那时开始对我有意见了的吧。”

　　姜意冷汗滴下，“没有吧，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意见了吗？”
　　宋确：“没有吗？没有就好。”
　　姜意：“……”大汗淋漓。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姜意捏了捏手心，鼓起勇气直直地看向宋确，“至少这次我真的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时钟滴答，台灯的光依旧明亮恒定，衬出女孩眼底清亮的一泓泉水。
　　宋确被那双眼看着，心里某处微动。
　　像是有一株芽叶在泥里轻拱地面，欲要破土而出。

　　他坐着，一向挺直的背脊微弯，黑衬衫浸入黑皮椅里，只是蜻蜓点水。
　　“如果这样一件事能让你看清身边一个人的真面目，”宋确看着她，眼底清沉透明，眉间轻展，“那也挺值。”
　　姜意怔怔地看着他，心脏陡然轰鸣。

　　姜意背过身去，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左胸，眼里全是慌乱。

　　完蛋了。
　　……她刚刚是心动了吗？
　　对宋确？

来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