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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精神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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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锯床脚的小提琴家不是一个合格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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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草地上,男人自然直立站在长椅前,双脚分开八字,挺胸收腹,为即将到来的演奏摆好姿势。
观众已就坐,目光统一看向男人,翘首以盼。
一把小提琴放置在左面锁骨的位置,下巴轻贴在琴的腮托上。他右手拿着琴弓优雅地缓缓举起,俨然一副自信优雅的姿态,尔后,他拉出了第一个音调。
“吱~~”
“咯~~”
然而,这不协调的两个音只是开始。
紧接着,如瀑布被腰斩的断裂之音欢腾而起,一段无人能理解的“纯正”之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撞击着耳膜,冲击着弱小的心灵。
“好...好...”众人欢呼,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沉醉的演奏家目视前方,手指成自然弯曲地握住琴弓,他被听众盲目的掌声鼓舞了,只见他食指继续勾住线圈,提起手腕,再次拉起了激烈奔放的音乐。
掌声和欢呼声再次爆发,一阵高过一阵。
琴声厚亮有度,中庸诙谐,带着返璞归真的纯净,时而如布帛断裂之音,时而如铁锯拉床脚的声音。
琴弦发出惨绝人寰的声音,很难让人相信这声乐是从小提琴上发出来的。
但演奏的人和坐在草坪上的听众像聋了一样,仍然如痴如醉。
刺耳的声乐足足持续了十分钟。
一曲毕后,男人优雅地向众人弯腰鞠躬。
“国王陛下,你真厉害。你很快就能登上维也纳音乐厅的。”穿着病号服的众人围在男人身边,纷纷赞叹道。
被簇拥的男人放下小提琴,背部靠在长椅上,一双大长腿交叠着。他面对粉丝的赞扬毫不谦虚的说:“下次我请你们去听我的演奏会。”
“好啊...”
\"我可以带着马里奥去吗?\"小迷弟举着手里小白鼠问。
“当然可以。”
一个小护士在远处看得目瞪口呆,精神问题会令人丧失的听力和欣赏水平的吗?
南山第一精神病院的后花园顿时像集市一般喧闹,护士终于忍不住走过来提醒道:\"大家安静点,其他病人在休息。\"
“嘘~~”
“快走,女巫来了....”其中一个人大喊一声,围成一团的人立刻像潮水般四处退去。
护士一来,病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景屿一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
他的高挺鼻梁上不知什么时候架上了一副墨镜,双臂摊开搭着椅背,下巴四十五度仰起看着天空。
“今天天气不错。”他自言自语道。
小护士是新来的实习生,她看着四处逃窜的病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走到男人傍边道:“一百六十八号病房景屿,傅医生找你。”
景屿挑了一下眉,充耳不闻。
“景屿?”护士见他不为所动,又喊了他一声。
片刻后,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摘下墨镜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领口一挂,露出睿智的眼神。大步向一幢白色的楼走去。
护士望着他高大挺直的身影,颇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长得这么帅,可惜脑子有病。
这个有病不是指身体上或精神上的有病,而是说他脑回路异常。
据说他迄今为止才来南山医院两个月,但第二天这个名字就传遍了医院的各个角落。
据医院各部门的人描述,他经常带着一众病友把医院弄得鸡飞狗跳,他刚到医院一个星期的时候就凭借着自身出色的社交能力和三寸不烂之舌与各个不同等级、不同症状的病人打成一片,半个月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老大,带着病友们四处出征,把各个部门的医护人员弄得焦头烂额。
果然,有病的人才能和有病的玩到一起。
景屿患有分离性身份障碍,与其他人不同,别的病人都不愿意接受自己有病,大都是强行被家属送过来的,据说景屿是大方承认自己有双重人格,自觉将自己打包过来治病。
虽说景屿是个刺头,但说起来他也算是整个医院最正常的病人了。除了有时会半夜去各个房间敲锣打鼓聚集病友开会以及偶尔捉弄、吓唬别人外,其他的行为看起来都很正常。
当然,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们经常见到的那个令人头疼的景屿其实是他的第二个人格。
傅序呈巡完房回到办公室,脱下白大褂后坐到办公桌前,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
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疲惫的眉心,尔后翻开一份患者资料细细地看了起来。
手肘随意地顶在桌面上,手掌撑着太阳穴,两根细白的手指假期纸张翻页。他看着景屿以前的资料信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上面说,景屿的主人格性格沉稳、理智,为人斯文、礼貌...
傅序呈想起与景屿的主人格交流的时候,对方确实优雅谦和,还带着一点疏离。
资料还没来得及看完,景屿已经推门进来了,他轻车熟路地拉开椅子跟傅序呈面对面坐着。
他的身体懒散地往椅子后背一靠,语气慵懒:“傅医生有什么事?”
傅序呈戴上眼睛,随即一笑:“没事。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他像朋友一样温和地问:“我刚才在二楼巡房的时候听见你在拉小提琴,拉的是什么曲子?”
傅序呈真诚地盯着傅屿的眼睛,似乎真的很感兴趣。
“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景屿对上他的目光,挑起一边眉毛问,“我拉得怎样?”
“挺…不错!”傅序呈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评价。
“你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为你献上一曲。”
听到这话傅序呈突然感觉耳膜一阵刺痛,连忙摆手,“呃~不必了。我不懂音乐。”
“我想你在维也纳音乐厅演奏应该更能体现你的水平。”
景屿看着傅医生的反应,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下一秒,他故作伤心地说:“唉~你不是我的知音。”
景屿的微表情没有逃过傅医生的眼睛,他的嘴角抽搐。
这么多病友都是你的知音还不够吗?
傅序呈看着面前的人大大咧咧的样子,不想和他扯皮了,起身掩上办公室没关的门,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和他相处得怎样?”
“傅医生是问哪个我?”景屿一听到傅序呈提到了他身体里另外的一个人,有些不悦。
景屿身体里的两个人格向来水火不容,虽然他们住在同一个身体里,交替出现,谁也不会碍着谁,可现在的景屿就是看不惯另外一个景屿。
两个人格的性格差异巨大,许多特征也不同,以及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有天差地别的不同。现在的这个景屿是替代人格,他性格张扬,思维跳脱,与内敛、沉静的主人格是两个极端。
傅序呈四指屈起,指关节在桌面轻敲了两下,唤回景屿的思绪。
他换了个轻松的问题:“你在这里生活了两个月,觉得怎样?”俨然一副专业的口吻再次跟病人交谈。
“挺好。”
.....
在景屿不情不愿的配合下,傅序呈基本能了解到副人格最近几天的内心状态和心境。但景屿却觉得傅序呈的问题很无聊,结束交谈的时候带着困意打了几个哈欠,他伸着懒腰走出房间,最后转头对正在整理资料的傅医生翻了个白眼。
那表情仿佛在说,就这水平还当他的主治医生呢,还妄想将他从这具身体赶出去,做梦呢!
景屿走到了地上168号病房门口,推门而入,护士正在里面给他送药。
在护士的监视下,他极其不情愿地将药丸和着温水吞下,等护士带上出去后,他才百无聊懒地躺在洁白的床上。
景屿自己单独一间病房,房间很宽敞洁净,生活设施都齐全。他知道另外一个自己是什么德行,受不了喧哗和吵闹,所以在入院的时候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躺在床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右手手臂枕着自己的后脑勺,眼睛盯着着白色的天花板出神。
景屿在想:另一个他应该是不喜欢这里的吧,为了将他赶走不仅将自己送进医院,还硬是逼自己在这里将就,真是下了狠心了。
不过,他倒要看看他和那个傅序呈要怎样将自己赶走。
想到这里,景屿突然勾唇笑了。
精神病院对病人的管控很严,要求病人在规定的时间休息,但景屿是个闲不住的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百无聊赖,不一会儿他就一骨碌地爬起来,把自己的俊脸贴着门板,眼睛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医生下班之前巡过病房后交接工作给值夜班的医生后脱下白大褂走了。
夜里值班的医生比白天的少,景屿估摸着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拧开门把手准备偷溜出去,刚跨出去一条腿,他的裤脚就被一双手抓住了。
景屿吓了一大跳,一声惊叫差点破喉而出,幸好他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才不至于大喊出声。
蹲在门边的人捧着一个小白鼠眼巴巴地盯着景屿。
四目相对,景屿无语,只能默默骂娘。
TMD!!
\"陈苏木!你干嘛,吓死老子了。\"景屿压低声音骂人,尔后回头观察了一周确定刚才没弄出来什么动静把人招来后迅速揪着人的衣领把人拖进了房间。
陈苏木低着头向景屿道歉:“对..对不起,国王陛下,我..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景屿的心现在还跳得有点快,他拍拍胸脯压惊。
妈的,第三个人格都快被他吓出来了。
陈苏木是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容易焦虑、悲伤和惊慌,景屿见他一直低着头,怕他的病发作,连忙大度地说:“没事,本王原谅你了。”
陈苏木缓缓抬头,景屿问他:“你蹲在我放门口干嘛?”
“马里奥不见了,我在那里找它。”
一只小白鼠安静地躺在陈苏木的手心。
景屿扶额,这家医院是全市最权威的精神病院,集齐了各路神经病,住进这里的病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个性”,而且还有点小爱好,比如喜欢养养小白鼠,逗逗蟑螂,溜溜蛇之类的。
景屿作为全医院最正常的精神病人,虽然不能接受但表示十分理解。
他把陈苏木连同他的小白鼠一起带出门外,说:“你退下吧,本王要休息了。”说着,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