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II》苏瑞棠

11、自此以后

　　如果不是先看的同名电视，恐怕很难把东野圭吾的这本《白夜行》读完，支离破碎的情节，仿佛橱窗里的一件件摆设，看似无关的只在阴影处藕断丝连，完全没有电视中男女主角被命运纠结的无助与凄惶，的确就是一个推理故事。
　　由桐原洋介的被杀开始，再以桐原亮司的被迫自杀告终。
　　东野圭吾布了张天罗地网，先放后收，即使过了法律时效期，也要通过笹垣润三的私人调查而揭开谜底，原来，桐原亮司和西本雪穗早已相识，在成长的二十年里，他们依赖共存，相互援助，一次又一次的为掩盖最初的罪行犯案，滚雪球似的，无休无止。可同时，他们也是那罪行的受害者，自此灵魂背负了十字架，无法得到救赎，也不想，在远离温暖阳光的荆棘路上了享受着白夜之旅。
　　原因何在？
　　按笹垣润三的分析，是家庭的责任。无疑，桐原亮司、西本雪穗，他们的家庭都不幸福，前者父亲有恋童癖，母亲则与自家当铺的员工松浦勇偷情；后者父亲早逝，母亲却将自己的女儿当作赚钱的工具。心灵在日积月累中伤痕累累，重创难愈，他们再不复孩童天真，所以桐原亮司总是挂着阴郁郁的表情出场，西本雪穗尽可能的摆脱粗俗卑贱的生活本质。相似的天伦悲剧，让两人相吸，渐渐的成了朋友。
　　玛格丽特•米歇尔的《飘》是最好的间接证明，也是最初泄漏隐情的关键，原来他们同去一家图书馆借阅，甚至打发时间。
　　可他们终究是孩子。桐原洋介一案，西本文代一案，谁敢相信竟与他们有关？毕竟是至亲的父母，养育之恩尚未报答，怎会下此毒手，可桐原亮司已将剪刀刺进了父亲的胸膛，而西本雪穗，也用了某种不清的方式蓄意导致了母亲的死变成意外。他们还像孩子么？命案过后冷静地等待着警察聆讯，特别是西本雪穗，那一口咬定了母亲正感冒以及药和酒均属正常现象的可怕动机，她是要摆脱这贫穷的生活呀！
　　只是，环境的迁徙也改变不了内在的定型，阴暗人生自此时起，仿佛染了鲜血的手，腥气永存。这味道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们罪恶源泉，世俗的悲愁喜乐是无论如何也包容不下罪恶逃脱法律制裁而径自开花结果，尤其花果还不沾道德标准！不得已，他们只好戴了面具，为保护自我仅存的灵魂而做了人生的戏子。因此，他们只有彼此，默默的抚慰孤独的灵魂，去舔噬一辈子的伤口，却从未想过如何自救，甘愿在深渊中一沉再沉的堕落。
　　关于这一点，倒觉电视改编的好，那拼了全部力气也要共同努力生活在一起的坚定决心，让人无端端的感佩，也就自然的会为男女主人公的命运而提心吊胆，衷心的希望他们能够如愿的携手在太阳底下。可东野圭吾的小说，仅仅是个故事，毫无命运感可言，顺着情节发展只是在解释当初，由果及因的追溯经过，叙述也很平淡，刺激不到阅读欲。大概跟语言文字的风格不无关系。
　　不过作为休闲小说，《白夜行》算很好了，至少在整体的结构上，起承转合无一不足，且分段内容的隐性关联设置的非常巧妙，比方藤村都子的被袭，又比方花冈夕子尸首的处理，再比方唐泽礼子的逝世。每一次，桐原亮司和西本雪穗都合作无间，具体细节从不描述，目的却总能达到，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又一次的事件，才叫笹垣润三寻到了线索，他后悔在二十年前没有扼制住罪恶的根芽，以至于被害的人越来越多，并不全是咎由自取的，也有无辜者例如川岛江利子。
　　在西本雪穗的心里，或许从未把川岛江利子当朋友，哪怕是形式上的，她只是需要身边有那么一个跟班，来衬托自己的万众瞩目罢了。这也是为什么在她看到川岛江利子剪发后，第一反应是自己备受欢迎的权益受到了侵犯而目光展现出的冰凉，不能不说这冰凉里隐含了卑劣的一丝恶毒感，是促使桐原亮司行动的前奏。
　　正如筱冢一成对西本雪穗的最初印象，她的眼底，一晃而过的，是高贵优雅光环下栖息着不为人知的下流，并非真正意义的名门闺秀。尽管是直觉，却精准无误。西本雪穗，确实又狠又绝，就算是对待桐原亮司，依然如是。当他在她面前死去，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冰冷的一如幽灵般绝尘而去，没有回头。他是她的共存体啊，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怎能分割的一清二楚？！
　　偏偏，西本雪穗能做到，这是一个冷酷而无情的人，唯一所爱就只有她自己。R&Y，童年时代起就注定缠绕在一块的两个字母，在危险降临的一刻，她本能的就选择象征自己的那部分，不顾对方。自此以后，这漠漠红尘里，她就真的是剩一个人了，连影子都没有，那代替阳光的微薄暖意也消失了，仿佛是大阪那废弃大楼中的游戏时光隧道，在暗无天日里费力爬行，没有出路，没有尽头。但她相信她终究无悔，她不是那种会允许自己后悔的人，所以恐怖。
　　比起西本雪穗，桐原亮司还算有点人情味，他多少是拿园村友彦当了朋友，在最终分手前，他说：路上小心。这样的告白，在他已是难得的抒发自心底深处。而栗原典子，就没有这份幸运了，爱上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还处心积虑的利用自己的人，那滋味，不可说。更不幸的，书中的她连拥有孩子的机会都被剥夺，唯留遇人不淑的至理名言。
　　因此，电视比小说煽情，不管是谁与谁组成的情侣配对。可惜，电视从筱冢一成再次出现拜托笹垣润三便趋于糊弄收尾，草草给出结局，不如小说的循序渐进，彼时，是筱冢一成去找今枝直巳调查，由这里大转折，慢慢剖析真相，一环一环的向读者说明，却不一定让故事中的人物知道来龙去脉，就像三泽千都留的问题是随着今枝直巳的离去而告终。也是这个转折点，令《白夜行》的故事变的有点趣，吸引着将全本看完。
　　然而，合上书的一刻，又感到《白夜行》没那么强烈的推理逻辑，相扣的并不紧密，似乎只是在东野圭吾的安排下而生，太多的巧合，戏剧上的巧合，没有情节自发的推动，欠缺活力。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是绰绰有余，若要从中得到什么，很困难，也许是不存在蕴藏着能够发人深省的东西吧。
　　至于人物，看不出哪位有亮点，包括桐原亮司、西本雪穗，不知道是否因为文字塑造的他们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可悲却不可怜，特别是二十年后的他们都微微透着活该。东野圭吾的小说，这《白夜行》是读的第一本，与其名气相比，的确是有着小小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