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CP》城喃

3、晚饭

　　综艺录制顺利，摄制组走得比李思尔还早。在故宫上班有一点好处，就是虽然周六日形同虚设，但平时从不加班。宫里晚上不留人，不管你是多大领导，不管你来故宫参观穿的是皇后贵妃格格乃至皇上的衣服，到了点都得被保安大队催着从神武门赶出去。
　　李思尔下了班，走到公交车站才想起她忘了给小顾要沈彬彬的签名，顿时头痛起来。
　　她在是否要鸽掉小顾上左右摇摆，想到小顾那天晶晶亮的眼睛，还是掏出手机给最后一根稻草发消息。
　　Sir：「傅先生」
　　Sir：「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您和沈彬彬熟吗？」
　　Sir：「之前有个实习生想要他的to签，我忘了，您方便帮我问一下吗。」
　　在李思尔的公交车到达之前，回信就来了。
　　三金：「李老师吃过饭了吗？」
　　三金：「我正和彬彬在一起吃饭，刚坐下，只有我们两个，你要不要过来？」
　　吃饭就不必了，但他们吃饭的餐厅离故宫不远，绕个路去拿签名也不费功夫。李思尔离开车站改乘地铁，没半个小时就到了，京菜烤鸭店最隐蔽的角落里只有傅柯聿一个人，他下班后穿着随意，又是一件不同款式的黑衬衫，脑袋上顶了个鸭舌帽。没看见沈彬彬。
　　傅柯聿解释：“彬彬他突然有事离开了。”
　　“哦……那，签名？”
　　傅柯聿拿起左手边的照片：“在这。”
　　李思尔想去接，傅柯聿的手却往后撤了撤：“李老师，您要是没什么事，一起吃点吧，不然太浪费了。”
　　李思尔看向满满一桌子的菜，和傅柯聿对面空着的座位，碗筷干净，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她难免要多想，道：“傅先生，我知道我今天下午主动加了您的微信，现在又提出要签名，很像是在找借口故意接近您，但我对您确实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还有，我在一丁工作室人微言轻，恐怕也帮不了您。”
　　这一番话说的不留余地，仿佛笃定了两人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李老师，”傅柯聿望着她，先是怔了怔，慢慢笑起来，“人和人之间，坐在一起，吃顿饭，一定得是有所图的吗？”
　　他这话说完，李思尔就像被架住，不得不留下了。
　　也罢，她想，反正芮雯雯今天又在加班。

　　李思尔坐下后，傅柯聿主动抛出话题，说今天下午转场后他们去了哪哪的摄影棚。
　　李思尔随口问：“还有棚拍？”
　　“要用绿幕做景。”傅柯聿道，“听节目组的策划老师说，还是你给她的灵感。”
　　他要捧她，李思尔却不揽功：“他们团队那天和挺多人都聊过的。”
　　傅柯聿：“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李思尔边往卷饼上夹黄瓜条边道：“干考古这些年的想法，对考古学的看法，期待的呈现方式，之类的。”
　　她一抬眼看向对面，傅柯聿正一脸期待地望着她。这副等待后文的样子，像极了她去社区做考古宣传时遇到的小朋友。
　　李思尔在心里无声叹气，还是细讲了：“我一直觉得考古对于干这个的人来说，有点残忍。”
　　她继续解释：“有些东西当然是很明确的，但更多的，是在想尽办法提取更多和过去有关的信息，将它们串联起来，用一个逻辑最优解来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标准答案有且唯一，但是时间不会倒流，究其一生，不断追问和探索，或许可以无限靠近标准答案，却永远无法到达……”李思尔顿了下，转换轻快的语调，“所以我跟节目组的人说，要是有人能给我批卷子就好了。”
　　傅柯聿听明白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困扰吧，总有那种很自信的人觉得自己就是标准答案。”
　　李思尔脑子里立刻闪过很多人影，笑了：“当然。”
　　傅柯聿望着她：“李老师是很敏感的人，才会这样想。”
　　“只是读书的时候偶尔这么想想，”李思尔道，“现在哪有时间让我多愁善感。”
　　傅柯聿默了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那天在便利店，听见你和朋友聊天，是有转行的想法吗？”
　　他那天到底听见了多少啊。李思尔抿了抿嘴，无意和今天才算正式认识的人交浅言深，道：“随便聊聊罢了。”

　　傅柯聿大概也感到不妥，很快岔开话题。之后的对话，秉承之前的模式，以傅柯聿问李思尔答为主，内容基本都在围绕李思尔的工作，她耐着性子，权当加班搞公共考古宣传了。
　　“我问题太多了。”傅柯聿给她倒了杯梨汤，“李老师，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那太多了，谁能对娱乐圈八卦不感兴趣呀，但是她问了他真敢答吗？她甚至还想到一些对傅柯聿来说很刻薄的问题，比如——他那些网传前女友，前前女友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真的被唐玥包养了吗？
　　李思尔道：“沈彬彬和李毋是真的吗？”她还是秉承了做人留一线的道德品质，“替实习生小朋友问问。”
　　她用了玩笑的语气，也没真想要个回答，孰料傅柯聿似乎还真的认真想了：“这个，”甚至表情还有点棘手，倾身靠近李思尔，音量也放低，“其实……”他挥手示意李思尔靠近。
　　李思尔被他这架势弄得不自在，将信将疑地慢慢凑了上去，八卦迟迟没等到，等来傅柯聿在她耳边笑了一声。笑得她脸上发烫，半边身子都要麻了。
　　傅柯聿直起身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脸上丝毫没有逗人玩的愧疚，“我和彬彬拍过戏，熟一点，但没见过李毋几次。唯一一次同时见到他俩，是在后台遇到他们团，我看他们全团好像都不太熟。”
　　这话说的，努力低头吃饭掩盖脸红的李思尔想，不只是小顾的房子塌了，限定男团排列组合几十个cp一起也塌了。

　　晚饭的账是李思尔结的，她以给室友打包加菜为名扫了二维码，给芮雯雯点了些清淡的小食，顺手把账结了。傅柯聿到两人打算离开时才发现。
　　“本来就是请你帮忙，没道理再让你请客。”就是小顾这张签名委实太贵了点，李思尔肉疼。
　　“但我把李老师叫来，不是为了让你结账啊。”
　　傅柯聿坚持要投桃报李，送她回去。李思尔想推辞，他又说只能改日再请回了。
　　李思尔早在吃饭时就发现这个人的面面俱到和巧言善辩，他大概是那种很善于在不动声色间让别人改变想法达成他目的的人，不知道是他们那个圈子都是如此，还是傅柯聿的独一份。她算了算时间，很可能会错过公交末班，所以还是妥协地坐上了他的车，是辆对傅柯聿的身价来说过于普通的黑色迈腾。
　　傅柯聿把李思尔送到了小区门口，李思尔下车走了一段，回头，看见他的车仍在路灯下停着，似乎是在目送她进小区。她想了想，折返，车窗随着她靠近而落下。
　　李思尔探身看向车内，道：“傅先生，我给您个建议可以吗。”
　　“王一丁老师的宋徽宗剧本我看过了，”她知道唐玥最近还在争取徽宗，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劝动资方，王一丁也不像最初那么排斥傅柯聿了，但是……李思尔不想落人话柄，话说得很委婉，“如果开拍后仍然保留现在的剧本大纲，那我觉得不是很适合你，演不了，或许不是坏事。当然，我是外行，我的意见仅供参考。”
　　傅柯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回去会和团队沟通的。”
　　言尽于此，李思尔退后一步，打算再次告别。
　　傅柯聿突然道：“李老师，你请我吃饭，我也给你一个建议吧——我能看出你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容易，如果放弃，太可惜了点。”
　　李思尔怔住，望向他，车辆的内灯昏黄，模糊了傅柯聿五官的锐度，令他显得比平时更加柔和。她勉强笑了下：“我知道了，谢谢。”

　　李思尔回家后刚倒了杯水，芮雯雯后脚就推门进来了，一进来就看见李思尔扔在茶几上的纸袋，XX斋logo明显，一看就是吃的。
　　芮雯雯眨巴眼：“思思，那是给我的吗？”
　　“嗯，给你的。”
　　“贱人！”芮雯雯大喊，“晚上十点你给我打包宵夜，你就是想胖死我显得你苗条！”她冲上来拆包装盒英勇就义，“胖死我就胖死我！”
　　芮雯雯美美吃点心中：“思思，你们单位今天去聚餐啦，怎么还有周一聚餐的。”
　　“嗯……”李思尔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傅柯聿的事，也不是有意要对好友隐瞒，只是现在太晚了，以芮雯雯刨根问底的八卦劲，她要是知道了，十二点前别想睡觉。
　　但是多年好友比她想得更了解她，芮雯雯嘴巴鼓鼓吃糕点，说话含含糊糊的：“我怎么觉得你不大对劲呢。”
　　……算了，晚睡就晚睡吧。
　　“你现在吃的那个点心，”李思尔喝了口水，轻咳几声，“是傅柯聿帮你装进袋子里的。”
　　芮雯雯愣了几秒：“谁？”
　　“傅柯聿。”
　　“哪个傅柯聿？”
　　“就是你想的那个傅柯聿。”
　　“傅鑫汉？？！”
　　“额……嗯。”
　　芮雯雯舔掉嘴唇上的渣子，呆滞道：“王一丁现在还兼职拉皮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