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一百零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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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最经典、最普通的泰迪熊。
是的，泰迪熊玩偶。
它有着蓝白格子衬衫，深蓝色短裤，浅棕色绒毛，玻璃的棕色眼珠，和线缝的三角嘴。
——正在动。
它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哎唷哎唷地叫唤着：“我这一把老骨头啊！疼死我了！等等……”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它的动作一顿。
“不太对吧、欸？我记得我早就没有腰了——”短短的胖手从看不出腰的腰线一路往下摸：“铃美亲！快看！我的下半身又回来了！我有腿了！还有脚趾头！”
它好像对自己变成了小熊玩偶完全不在意，高兴地对自己崭新的身体上下其手。甚至旁若无人地盯着用线缝出来的脚趾头，试图稍微将大脚趾从布料中抬起来一点——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杉本铃美一时失语：“那个……你好像……”
“就是你吧？”岸边露伴从地上爬起来：“刚刚一直在跟我作对的家伙？！”
小熊的动作顿了顿，惊讶地抬头——它必须非常努力地抬头，才能和岸边露伴对上视线。
“怎么回事，你在和我说话吗？我？”它指着自己：“你能看见我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石弥希有些艰难地答道：“……是的。”
听到这个回答的小熊动作一顿，能看出来那两颗玻璃眼珠很想一点点瞪大，但很遗憾，玻璃珠的大小是固定的，两只闪闪发亮的豆豆眼只能富有感情地聚拢在一起，对上白石弥希的视线。
完全保留了雨中人世界的白石弥希看着这个极其熟悉的小熊，对它的身份其实早有预料，但果然还是——
“——宝宝！”
石破天惊。小熊先生一嗓子嚎了出来。
“……”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那个——”杉本铃美嗫嚅了一声，看向白石弥希，没有接着说下去。
被所有人注目着的白石弥希在那沉默中艰难地出声：“宝宝……是在说我吗？”
小熊先生兴高采烈地向她的方向走来。
“是啊是啊，宝宝，是我啊，我！爸爸！哎，一转眼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还亏得是这个——叫替身能力吧？之前连看都看不见，现在还能说上话了！你看看，虽然爸爸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但你看不见原本那样也是好事，不然要做噩梦的。宝宝！快来我这边，让爸爸好好看你一眼！”
白石弥希有些呆滞地望着它……他？小熊线缝的嘴一动一动的。明明没有声带，甚至没有嘴，到底是怎么发出声音的？明明雨中人的暴走已经结束了，为什么梦里的小熊先生又会出现，而且还自称是爸爸……之前的小熊先生是雨中人扮演的，那现在的这个小熊先生呢？他就是真的爸爸……吗？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小巷中还有一个额外的灵魂，也大约感受到那个看不见的灵魂没有敌意，但那个灵魂……是爸爸？那个从她小时候就带着家里所有财产失踪，自此了无音讯的爸爸？他实际上已经死了？凶手则是……杀死杉本铃美的那个人？
许多问题交织在一起，像拧成麻花的绳结。白石弥希一向灵光的脑袋此时却像是一团浆糊。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察觉到她僵硬的姿态，岸边露伴对蹒跚着走来、甚至能口出人言的泰迪熊心生警惕，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
小熊先生脚步一顿，玻璃眼珠微微一转。
“喂，小伙，别挡路。”他的语气猛地冷淡下来：“我知道你什么心思。所以我不会说什么。但如果你还这么不识相地杵在路中间，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我……”
岸边露伴还想说什么，但他的的确确对这个小小的玩偶有种很不妙的直觉。他皱着眉头，向后退了半步，手仍然挡在白石弥希身前。
天堂之门默默地飘浮在半空中，与小熊对峙着。
空气似乎变冷了，阳光照耀着浅棕色绒毛的尖端，不知那是否是错觉，岸边露伴仿佛看见那些在光线中微微透明的绒毛扭曲成一团，像蜡像般溶化、彼此交融……他猛地眨眼，玩偶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只有那玻璃质感的眼珠，在浅金色的阳光下冷冷地反着光。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不由得问道。
“真是没用的家伙。事到如今还在问这种没用的问题。我明明都已经说过了——”
小熊玩偶一步步向他们走过来，笨拙的步伐本应惹人发笑的，那无机质的、只反着光的玻璃眼珠却莫名然人感到冷意。
“亲爱的，宝贝。我是爸爸啊。”他张开双臂，扬起的面庞对着白石弥希，两只玻璃眼珠牢牢地盯着白石弥希：“不来抱抱爸爸吗？”
被呼唤的白石弥希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推开岸边露伴的手——
“——喂！”岸边露伴喊着：“你小心点！”
她俯身，伸出手。
小熊踮着脚，也对她举着双手。
在指尖相触的那个瞬间——
啊。
白石弥希停在弯腰的姿势，表情空白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指尖。
小熊溶化了。
那是物理意义上的溶化。
像是一个精心制作的蜡像，一瞬间受到了热火灼烧而坍塌溶化，躯体如烛泪般向下流淌，浅棕的绒毛和蓝色衣物交融成一滩分辨不出原型和颜色的烂泥。只剩两只玻璃眼珠滴溜溜地转着，顺着烂泥一起向后流了一小段，期间一直死死盯着白石弥希的方向。
就像一个真实的噩梦。
面对这和恐怖电影别无二致的场景，被岸边露伴下意识拉开的白石弥希反而陷入一阵异样的平静。
实在太熟悉了。她绝对看过一模一样的场景。就在不久之前。
她真的很不愿意回想起那一切。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将那个矫揉造作、精神退化的自己完全埋葬抛弃。奈何那个噩梦中的“小熊先生”如此坚忍不拔地追到了这里，活生生地又出现在她眼前。
“雨中人……”她按着猛地阵痛起来的额角，声音微弱：“是你吧？”
被呼唤而出雨中人沉默地伫立在她身前，微妙的、仅有一步之遥的位置。斗篷上的雨水滴落在地，与小熊溶化后的那摊黑泥融为一体，蠕动着，逐渐重新凝结成一个模糊的小熊形象。
雨中人嘴部的播放器“兹拉兹拉”地响了一会儿，出现了小熊的声音：“大概是小巷的原因？我把你推开之后，就莫名奇妙地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熊的形状终于凝结、固定。它用手把错位的眼珠子推了推，接着说下去：“虽然不会吓到你了我很高兴，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也搞不清楚。”
她倒是知道原因，白石弥希深吸一口气，选择将那一切牢牢地锁在记忆里。在雨中人出现后，她终于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与小熊——或者说爸爸？之间的联系。和雨中人不一样，她无法控制他，只能明确感受到他的“存在”，和那再清晰不过的……
“看样子，就算重新有了身体，我也没办法碰到你啊。”
小熊语气平静，有些感叹似的说。他低头看了眼短短的、没有分出五指的手臂，又不甚在意似的放下，转而牵住一旁雨中人的斗篷。
雨中人的能力没有间断地运转着，于是白石弥希能感受到那满不在乎的语气下剜肉剔骨般的疼痛。没有什么能比这更真实了——没有什么谎言能模拟出他的每一寸骨肉都被一点点碾碎，又不愿表露出一丝半点的心情。
“哎呀，弥希！”他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着：“你现在成年了吗？有没有21？带证件了没？旁边就是欧森，给我买杯啤酒吧。求求你了！我十来年没喝过酒了！要不是我现在这个材质很容易着火，怎么说都要再来口七星。我的老天爷啊，这么多年了，真想不到我还有再活过来的这一天！”
如果时间能永恒地停止在这一秒就好了。那双玻璃眼珠牢牢地盯着她的方向。万一下一秒就看不到她了呢？千万千万不要吓到她，毁了这个好不容易能够再次相见的机会——他的女儿！
同样注视着小熊先生——她的爸爸，白石弥希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替身吗，她忍不住想，甚至能让她与失踪多年的父亲重新见面……虽然是以这种姿态。
“我去给你买一听啤酒。”
下定决心后，她的语气反而变得轻快起来。
“在那之后，你能跟我讲讲……在你离开家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第一百零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