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北望》heron_flight

36、番外系列之二

　　《我只想躲在一个没有硝烟只有花香的地方》——任应建VS苏小盈篇

　　各国记者蜂拥而至的浪潮才息，孤军的世界渐渐地又平静下来。那天傍晚时分，任应建刚刚离开，苏小盈的住处只有她一个人。在外面树林中的惊魂一幕让她仍有些后怕，但任应建的安抚，却让苏小盈有种安全感。

　　翼昭走进去的时候，苏小盈正抱着双肩，仿佛还在回味着刚刚任应建军外套上残留的、年轻男子的体温。

　　“你是缅共的间谍。”宇文翼昭开门见山，而苏小盈也并不感觉意外：“是。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都瞒不过你。”

　　翼昭得意地笑笑：“其实你没能瞒过的除了我，还有一个人。”苏小盈眉尖微蹙：“谁？”翼昭耸耸肩：“钟铭夏。他是宪兵，你露出的蛛丝马迹都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苏小盈低头不语。翼昭是嘴快了些，如果被正文中的钟铭夏知道，准会说翼昭是打草惊蛇，不过幸好这是番外篇，翼昭一走，苏小盈就会不留痕迹地忘记这些事。

　　苏小盈迟疑了许久，终于开口：“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杀我们的人！我的父母，就是他们杀的。”翼昭耸耸肩：“我觉得不是。缅共方面这样对你说，是想激起你的仇恨。不过据我的感觉，孤军不会杀害无辜的，如果他们是这样的人、受这样的教育，那么他们大陆战场也不至于那么悲剧。”苏小盈低头不语。

　　“况且你想过没，你要是伤害了孤军，任应建会恨你一辈子。”宇文翼昭声音不大，貌似淡定。苏小盈微微惊异地抬起头，不相信地盯着翼昭，翼昭再次耸肩。

　　“苏小盈，任应建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个性情中人。而且他心里有你，所以你给他的伤害，其实是双倍的。”

　　苏小盈再次低下头，肩膀微颤，再次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我不要再做间谍了，我不稀罕做民族英雄，我只想和他在一起！”顿了顿，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你是代表作者来的，那，他会原谅我吗？我还没有做出过伤害孤军的事情！”

　　宇文翼昭拍拍苏小盈的肩：“你觉得呢？凭你对任应建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说着淡淡一笑，走了出去。

　　翼昭拨动手表，跨越了几天的距离，是任应建和苏小盈剖白心迹、准备遁世隐居的那天晚上。翼昭沿着一排排竹楼走过去，到了任应建的住处。任应建正坐在床沿上，若有所思。

　　“你都决定了？”翼昭明白和任应建这种性格的人打交道，不需要任何客套寒暄，直来直去是最方便的。任应建丝毫不感到意外，抬头看了翼昭一眼，态度坚决地点点头：“主义与领袖，曾经是我们信仰和追随的，但是现在，它们只能让我迷茫。”

　　“迷茫？那黄埔是如何教育你的？”翼昭倒是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单纯地一问。任应建皱起了眉，低下头，良久，才挣扎着吐出一句：“对于黄埔，我的行为将是他们的耻辱。我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我的行为不该算作逃兵，毕竟是国家、是政府抛弃我们在先！然而黄埔，却是我无法忘记的痛，事实上，我宁愿他们将我除名，我像，我是真的不配‘黄埔人’这一称号了。”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逃避？你所逃避的是什么？”

　　“厌倦硝烟，渴望远离世俗纷争，是因为我突然发现，硬撑了这么久，我已经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力量。我们身边的死亡太多，多到我几乎都要麻木。可是老许的死却不一样，他离我太近了，终于刺激到了我。”

　　“那么你在逃避的究竟是什么？”翼昭追问，“你还是没回答这个问题，而且前一个问题你也答得太笼统了。”

　　“宇文翼昭。”任应建突然抬起头来，声音不大，但却不容置疑，“你来过缅北吗？”

　　“没有。”代表作者而来的翼昭丝毫不意外文中的人物会喊出自己的名字。

　　“你经历过战争吗？”

　　“没有。”

　　“你亲眼目睹过那种毫无道理，却让你无能为力的死亡吗？”

　　“……没有。”

　　“那你有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些问题？”

　　翼昭看着任应建严肃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作者并不是万能的，比如说现在，任应建几乎是在反过来质问自己了。翼昭沉吟了一下，正色道：“任上尉，我并没立场对你的行为做出任何评判，只是，我真的很期望能够对你们多些理解，这样才能尽力使多一点其他人，多你们多一点关注。毕竟，作者曾经为你们的历史而泪流满面。”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真的能够理解的了我们这些始终在挣扎求生、流血流汗流泪，却一直没有放下枪的弟兄们？你真的能够理解，我们每天面对的都是死亡、疾病和敌意？”

　　“我愿意尽量去理解。”

　　“你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经历，血战，背叛，抛弃。”

　　翼昭沉默，任应建继续：“我依稀记得，我们是在为信仰而奋斗，可是我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别和我说是反攻大陆，靠我们这些孤军，靠我们的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弟兄们，就能够反攻大陆？国家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抛弃了我们，现在我们被世界关注了，又想起我们来了，反攻，也不过是有些人在捞政治资本吧？”

　　翼昭继续沉默，任应建的话让这个从没经历过这段历史的年轻人无言以对。

　　“宇文翼昭，你是大陆人，你对大陆政权一定比我更了解，我不知道我们的政府宣传的那个毫无人权和人性的共产政权是不是真的那样，我们的同胞是不是真的在集中营里水深火热地挣扎，但是，我真的已经看不到让我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沉默了许久，翼昭才低声吐出一句：“任上尉，也许你是对的。我先走了，祝你的袍泽们平安，祝你和苏小盈幸福。”

　　任应建握了握翼昭的手：“谢谢你。还有一事相求，我知道你代表作者而来，请不要让兴桦知道我的决定吧，他情感太丰富了。”

　　宇文翼昭耸肩：“任上尉，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无能为力。这件事恐怕你和钟铭夏连长说比较有用。”说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