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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幻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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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春千夜和长谷川樱的初遇是在剑道馆,他每周末都会去那里练习剑术,为了变强而努力。
剑道馆的教练从来都会夸赞三途春千夜天赋异禀,是个百年一遇的好苗子,因此每当他在与剑道馆的其他孩子们一一实战并获胜后,他发自心底地感到畅快与不屑,仿佛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可以阻挡自己前进的绊脚石。
可是,某一天,有个茶色头发的少女推门而入,像个不速之客一样来到了这里。
教练将她带到了大家的面前,介绍说她是新来的学生,名叫樱。
没有提及姓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
“什么樱啊,真是老土,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花之妖精吗?”站在旁边的孩子悄悄地跟另一人嗤笑着讽刺道,“好逊!”
“对呀,看起来就是个娇滴滴的、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一定实力超弱吧!”
“好歹对方也是女孩子,还是不要说得这么过分吧?”
“女的又怎样,有什么可傲的!”
三途春千夜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对那个新来的女孩的随意评价,没有阻止也没有加入进去,原因为这跟他毫无关系。
没必要跟不需要的家伙扯上关联。
三途春千夜看着那个站在教练身边的少女,对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青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那么,跟孩子们说句话吧。”教练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以后就要一起训练了,大家要好好相处噢。”
于是,三途春千夜便见到少女微微弯腰和低头,是意料之外的轻细而又清脆的声音传入耳扉。
“请多多关照。”
她抬起头来后,白净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情绪,仿若一个毫无生气的、也许昂贵也许廉价的布娃娃。
三途春千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无礼的想法,可在感到奇怪的同时,他还是不经意间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比起来这里练剑,或许她更适合去唱歌和跳芭蕾。
因为名为樱的少女,无论怎么看都与剑道馆匹配不上。
更何况,她还是这所剑道馆唯一的女孩子。
即使她肉眼可见很努力地在练习剑术,即使她无数次在休息时间独自一人于角落里默默挥剑,即使她在跟别的孩子实战演练的时候总是落于下风。
三途春千夜心想,明明樱就是不适合在剑道馆待着,怎么她就是要固执地留在这里呢?
又是新的周六剑道日,轮到三途春千夜和樱对战。
没有丝毫悬念的,她手中的剑被他挑落在地,他战胜了她。
随着教练的宣布声和其他孩子们的欢呼鼓掌声响起,三途春千夜把剑收回自己背后的鞘匣子里,瞥了还站在对面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少女一眼。
嘀嗒。
三途春千夜准备转身离开的身影顿了顿,刚抬起的右脚如同自己的剑刃一样也重新收了回来。
他蹙眉看着似乎是哭了出来的少女,却见到她蹲身捡拾了她的那把剑,像是保护什么珍贵的宝藏似的紧紧抱在怀里。
等她再度站起身来,那双青蓝色的眼眸望向他的时候,三途春千夜讶异地发现,原来她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在哭泣。
樱一如既往的面色平淡,朝他礼貌地鞠了一躬,随即退了开来。
但是,三途春千夜分明看见木质地板上还留有一点痕迹。
也许是泪水,也许是汗滴。
它最终干化在地,再无湿润。
三途春千夜觉得这种事情相当莫名其妙,他无法辨识那时樱到底有没有在流泪,也确切实在地感到内心有点愧疚。
从另一种方面来讲,可能是他把她给打哭了,以比剑的方式。
不过那又如何?对战和比赛不就是这样的吗?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如果樱真的因此而哭了,那也只是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弱罢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三途春千夜侧头看了看身旁与自己同排练剑的少女,当视线触及她正咬紧下唇目视前方之时,他仅仅是这么想着。
这不过就是个弱小无能的家伙而已。
然后,又是某日,剑道馆外面下着大雨,伴随着烦人的雷电轰鸣,馆内的孩子们放下挥了许久的剑,愉快地在一天难得的休息时间里寻欢作乐。
三途春千夜靠墙坐着,无聊至极地望着那些家伙们到处跑来跑去。他解开头绳重新扎了一遍自己的长发,接着就在眼角余光里见到不远处推门边握着手机的樱。
话说回来,这家伙总是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感觉好怪,她是没听到过其他孩子究竟怎样议论她的吗?
不过,话题又扯回来,这时的樱好像刚跟谁人通完话,放下手机后,又是站在那里望着外面的雨景呆怔许久。
三途春千夜莫名觉得樱就是在呆怔,因为下一刻,有个顽皮的孩子使劲地撞了一下她的后背,令她踉跄地差点摔倒出去。
“哈哈哈!白痴!”
“樱是大笨蛋!”
那些聒噪的家伙跟群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大吵大笑着,还在冲樱做鬼脸吐舌头,可她却只是捡起地上的手机,没有任何回应地转身离开。
哦,不对,并不是离开。
三途春千夜望着少女朝自己走来。
樱将不知道有没有摔坏的手机扔进垃圾桶,然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三途春千夜看了看那些见状无趣走开的孩子,又侧目盯向正垂着眼眸发呆的少女,终究还是开口说道:“你没事吧?”
紧接着又发生了什么呢?
三途春千夜看见樱颤了颤眼睫,如梦初醒地转眸向着自己。
“……”她动了动唇,小声地回道:“我没事。”
“谢谢你。”
樱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看起来踌躇不安的样子。
“……三途君。”
但在最后,三途春千夜还是听到樱说出了这几个字,明明只是基于礼貌的称呼,可他却无法自控地觉得内心一阵异样之情。
并不是暧昧的情绪,只是相当奇怪。
三途春千夜直视进少女那双青蓝色的、近距离看依然非常特别的眼睛。
它们就跟初见时同般平淡如水、平波无澜,仿佛失去了生的气息。
然而,为什么呢?
啊,也许,问题的答案早就有了揭晓。
在一个明朗的午后,有位穿着打扮十分贵妇气派的中年女士踏步而入剑道馆,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响声既悦耳又像是噪音。
女士优雅地走近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三途春千夜能够看出就站在自己旁边的少女十分不情愿,他第一次见到她显露出这种与她平时外表不符的情绪。
“跟我走,樱。”那位或许就是贵妇的女士微笑着这样言说,毫不顾忌这里还有教练、这里还有其他孩子们,“妈妈不能放任你再这么肆无忌惮下去了。”
……那是什么意思?
三途春千夜确认了这位女士是樱的母亲,却搞不清楚她们母女俩这是上演的怎样一出戏剧。
因为下一秒,樱挣脱了女士的大手束缚,仿佛平生第一次如此坚定地那样言语:“不要,我不要离开这里。”
“我想继续留在剑道馆学——”
“啪!”
这回,不仅是三途春千夜,就连围观的其他人都震惊了。
缘由为那位女士直接扬臂扇了樱一巴掌,从樱右脸迅速泛起的红肿就可以看出女士使了多大多狠的力气。
“跟我走。”女士依旧微笑着对捂脸愣住的樱说道,“事不过三,樱。”
后来,樱便被那位真正的不速之客带走了,此后的剑道日亦再也没有回来。
剑道馆的其他孩子们对此议论纷纷,可时间一久,他们便全当这件事情过去了,渐渐地也不再提起。
她仿若是就此消失了。
因为自从那天以后连教练也闭口不提樱,就像当日那位女士突然闯进剑道馆强硬带走樱时他也没有上前阻止,而是仅仅沉默地充当旁观者。
三途春千夜心想,他的直觉没有错。
樱的确是个没有生息的布娃娃。
也许昂贵,也许廉价。
他回忆起那天,无论是被扇巴掌还是被带走,她都没有流泪,青蓝色的眼睛里全然一片平静。
他恍悟,那就是一潭死水罢了。
再后来的事情发展,那只能说是三途春千夜跟樱有缘,又或者说是他自己耐不住好奇心次次犯贱。
三途春千夜在夜晚闲逛于涩谷街市时,偶遇了樱,不过两人并没有碰面,只是他单方面地从街道这头远远地望见走在街道那头的她。
少女穿着藏蓝色的学校制服,茶色短发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干净整齐。但她现在没有在下半身穿长裤了,而是套了同为藏蓝色的长裙——是制服设计而不得不这样搭配的缘故吗?
她被几个同样身穿学校制服的少年包围着,少年中有男有女,都染着各种颜色的头发,嘴里还叼着烟,他们看起来正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
不对,根本不是有说有笑。
三途春千夜遵循了自己的直觉与真实感受,悄悄跟踪在他们身后。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樱一定并不感到开心,她从来都是那副平静寡淡的模样,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毫无反应任人宰割,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如同一个真正的死人一般。
不知为何,三途春千夜对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在意至极,或许他只是想搞清楚她那时候为什么会真的就那样不辞而别。
既然现在他和她偶遇了,那就让一切全都真相大白吧!
三途春千夜跟了他们一整路,眼见他们在游戏城、网吧和酒吧等地方到处流连,直到他们在公交车站互相挥手离别,直到再度回归孤独一人的、坐在等候椅上的少女抬头朝他躲藏的巷子处望来。
“夜安。”
“……”
啊,真是该死。
三途春千夜僵硬地走出了巷子,在樱的注视中抬手褪..下了黑色口罩。
——这家伙什么时候发现的?
长谷川樱的目光在三途春千夜背后十分显眼的长长的剑鞘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对上了他那双有几分窘迫流露而出的天蓝色眼眸。
“好久不见,三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