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日记》懒惰八

2、屏气

　　今天是放暑假的第一天柳璃很晚才起床，她在床上做了心理准备和表情管理才不情愿地走出卧室，她看到客厅的落地窗中阳光满满的，女人一个人坐在厨房的餐桌上喝着咖啡看韩剧，沙发上只有一床被子，显然男人没有回来。柳璃摇晃着身体用手揉着眼睛装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走进厨房，柳璃觉得自己的演技很好，从小锻炼出来的水准足可以成为演员了。女人看到柳璃后说“起来了，饿吗，想吃啥”柳璃打开冰箱没什么能做饭用的菜了，柳璃上了高中后一日三餐在学校解决，男人不在家吃饭，女人也不做饭自己吃。柳璃说家里啥吃的都没有了，女人提高音量说“没菜吃了怨我吗，你爸天天连家都不回，我也不吃，还能有菜？你自己订外卖吧。”柳璃关上冰箱，什么都没说回卧室订外卖了。她心里很平静又很煎熬，她知道女人找不到可以解气的法子就又拿骂她撒气了，她很想回嘴却也想守住暑假第一天的和平，她给自己订了一份炸鸡，从小到大生气的时候柳璃总会以吃消愁，她很庆幸自己吃得多还不胖。接下来的暑假柳璃打算先休息一周再开始补课学习，这一周男人很少回家，她和女人也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扰，也会不时地打趣聊天很是和谐。

　　柳璃这几天一直在追关于法医的电视剧看，在假期的第七天晚上一边洗澡一边看电视剧的大结局，看到一半她听到了开门声，男人醉醺醺的回来了，她的心里咯噔一声，生怕男人又来耍酒疯，可今天男人却出奇的安静，她只听到他脱下裤子就躺在了沙发上不再出任何声音。过了几分钟女人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走出卧室，柳璃听到了熟悉地抢手机的声音，她无心看剧就关上了手机，就这样那个电视剧的大结局她这辈子都没有再看过。像这种吵架的戏码她早就习以为常，一般女人跟男人吵完后会笑着告诉柳璃她没有跟男人吵架也没生气就是想修理修理他，柳璃每次都是一笑而过，她总想着女人太过分了，即使男人应酬多不回家也赚不到钱也不至于这样对待他，每一次都会骂男人不给自己买奢侈品，别人的老婆穿金戴银自己什么也没有，柳璃觉得女人很势利很不可理喻却也不敢说什么。可这次柳璃听到了异样，女人好像在对着某个人破口大骂，各种难听的词都用上了，从婊子野鸡这些词可以看出显然不是在骂男人，男人好像瞬间清醒了，喊着女人把手机还给他，接着不知是谁把手机摔在了茶几上，女人用哭腔求着男人告诉他这个女人是谁，听到这柳璃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向后倒，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柳璃声嘶力竭地喊着女人，浴室中的混响差点要把柳璃震聋，女人过了不久用正常的声音让她继续洗澡不用出来。可这次不知为何柳璃坐不住了，从前他只觉得是男人每天一事无成的烂醉，女人每天无事可做故意挑刺，而自己是水深火热中的炮灰。而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她本不喜欢的家庭如今已经崩塌了，她迅速地穿上衣服跑了出去，她在浴室已把事情的过程听得清楚，她站在客厅小沙发的后面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女人和大沙发上叹气的男人说“妈，你告诉我，我爸是不是出轨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柳璃在心中反反复复地问了自己十二年，这十二年她相信那个男人，从未怀疑过，只是因为男人是他的父亲。女人没有回答柳璃的问题，柳璃开始跺脚怒喊着“是不是，你告诉我，告诉我！”女人说着没柳璃的事让她回屋去，一边不断翻看着男人的手机，不停打着视频电话却无人接听。柳璃好像被某种力量牵动着去厨房拿起了菜刀，就是那把每次吵架女人都会说到的剁人的菜刀，她拿菜刀指着那个男人，大喊“说呀，你们倒是说呀，还要瞒我多久，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柳璃挥舞着菜刀嘶吼着，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女人站起身告诉柳璃把菜刀放下，事情没那么严重，柳璃已经完全失控了，她的父亲出轨了，她彻底疯了。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柳璃拿着菜刀指着女人，抢来了电话破口大骂“你个傻逼臭婊子我操你妈了个粑粑，你还是不是个人了…”不出所料电话被挂断了，柳璃拿着自己的手机记下了那个小三的电话号码去了书房不断的拨打着，至于客厅里的男人女人在吵什么，柳璃只听到他们在互相推卸责任，都在臭骂彼此让孩子知道了这件事。电话不通柳璃冲出书房又拿起菜刀喊着“你他妈给我离开这个家，滚呐！滚！之前不管怎样我都相信你不会干这种恶心事，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叫你一声爸，你给我走…”女人听了这话又反骂柳璃不懂事，这样做男人只会去找那个三八。
　　可柳璃不管，她把菜刀扔向了男人的沙发，骂着柳璃这辈子没说过的脏话逼他离开，可男人只是在自顾自地说自己没有错，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自己是有多么的爱柳璃，他跟柳璃讲小时候家里没钱，过年的时候他在火车站站了几个小时卖纪念邮票才凑够年夜饭的钱，他说自己特别想小时候的柳璃骑在他脖子上…柳璃不知为何大笑了几声，他说的都是柳璃四岁以前的事了，自打柳璃记事起记忆中就很少有父亲这个角色的出现了，这十几年里经常是家里只有母亲和柳璃两个人在家，母亲不理她，她就自己和自己玩，习惯了父亲不在家的日子，反而父亲在家时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她感觉很拘束不舒服却不敢说出来。柳璃再一次大喊着赶男人走，甚至说如果他不走自己就去跳楼，柳璃知道这话似曾相识，想来更是可笑辛酸。三个小时的战争，柳璃一直想听男人说一句对不起，一句就好，兴许这句话可以让柳璃原谅他。可那个男人依旧在说着自己没有错，什么错都没有。最后，男人离开了家，最后一句话是“柳璃，爸爸爱你”。男人离开家后，柳璃就回了自己的卧室，女人也回到自己的卧室，她听到了女人在哭却无动于衷，对于她的父母她早就心凉了。

　　她给小三发了好多条短信：
　　你他妈就不是人，破坏别人家庭，不得好死。
　　我告诉你你欺负我妈欺负我，我会回报你的，别哪天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告诉你臭婊子，最近小心点，我他妈弄死你。

　　一直到凌晨三点那个小三回复了她：
　　孩子，我没有想破坏你的家庭，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不起，大人之间的事很多你还不懂，但是给你带来伤害就很抱歉，你的爸爸非常爱你，为了你他在努力赚钱，它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你可以不原谅我，但希望你可以原谅你的父亲。

　　柳璃读完这条短信她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脑子缩成了一团，她强忍着保持清醒的回击：
　　不要叫我孩子，你不配。不要装成白莲花的样子，你只是今天给我带来了伤害吗？你给我带来的伤害是一辈子的，你不想破坏我的家庭，可你都干了些什么，这就是大人应该干的事吗？拜托我不是孩子了，我现在杀人都要判死罪了，有点法律素养，第三者插足就属于破坏他人家庭，您可闭嘴吧，我要理解他出轨真是太可笑了，大妈，你是小三，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教我，你自己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与这个婊子的口舌之争后，柳璃开始想尽办法人肉她，她甚至找了自己的混混同学帮她定位这个女人的住址，甚至萌生了杀死她的想法，柳璃在网上百度着自己的年龄杀了人要判多少年，怎样可以不动声色的杀死一个人……这个女人毁了柳璃的童年，毁了柳璃的青春，毁了柳璃曾幻想中的幸福家庭，她毁了柳璃的一切，因为永远只有两个人或一个人吃饭的餐桌，因为这十三年每一个被惊醒的夜晚，因为每次三口出行时不出三句父母就会吵的分崩离析的旅程，因为装着快乐很难很累，现在柳璃想即便自己要去死也一定要拉这个女人和他的父亲垫背，柳璃已经丧失了心智，在不出声的痛哭着，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家庭是这样，小的时候父母吵架吵得很凶，父亲的离家出走柳璃早就习以为常，她每次只是安静的看着电视听着门被摔上的声音，爸爸走后妈妈总会拿她出气骂她没有心，自己爸爸都走了也不知道着急，骂柳璃越长大越冷漠。这些话柳璃都听在心里，有时忍无可忍地反驳换来的只有与母亲更为激烈的争吵打骂。柳璃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她去劝架俩人会告诉他不要掺和大人的事，她不去又会被骂对家庭冷漠无情。她一直隐忍着直到今天，她心里的恶已经积攒到了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