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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旧日之物:友谊是巫术(下) ...
1.
六年级圣诞节假期的某一天,提姆·德雷克享用早餐后,正在卧室外的阳台上欣赏外面的雪景。当他失焦的视线落在西南部社区的矮房、思绪也随着寒冷的空气冷却,他最好的朋友希瑟·普莱斯恰好在这时打来了电话,邀请他出门一起打发时间。
喔,她还是希瑟·普莱斯吗?
这次居然没有在假期里“人间蒸发”,而是主动联系并邀请他出门?
直觉和经验告诉提姆,事情没那么简单。
2.
“好吧,但下次记得再提前一点告诉我好吗?只是以免万一我真的有别的要做,不能放下手头的事。”听完她的邀请后,提姆温和地提醒道,并没有真的生气。
“噢,你说得对,抱歉啦……我满脑子光顾着打电话让你来看看了。我有没有打扰到你?”她有些懊悔并带着歉意地说。
“没有,不用道歉!”提姆宽慰地笑了笑,心情在听到她的解释后甚至变得更好了一点,“另外,我猜你如果提前告诉我就不能叫惊喜了。”
“噢、是啊,哈哈!我就是这么想的!”意识到对方还是认可了她的行为,她放松地笑了,接着大声说:“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等会儿真有什么事儿呢!”
提姆转而又用故作轻松的语气挖苦道:“好了,话又说回来——那么我们这次是要去看你新发现的鸟窝还是疑似有神秘魔法的池塘?”
来自朋友心血来潮的小提议打断了他今天的计划……好吧,没事,小问题。他在接到希瑟电话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重新安排个人时间的准备。
尽管她并没有听出其中暗含着“虽然并不想在这些无聊的发现上浪费时间,但我愿意和你一起休闲地长蘑菇”的意思就是了。
提姆很高兴最好的朋友今天有了些进步,愿意主动尝试发起一次出游的提议。也许,甚至可以期待她做出什么有趣的新安排也说不定?
可无论提姆怎么问,希瑟就是不说到底要去哪儿、要给他看些什么,之后又要去哪儿玩。
她只会兴奋又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重复:你到了就知道啦!
或者要么就是:呃……我们、我们到了就知道了。
省流:她没有计划 。
除了那个“惊喜”,当然,但其他的一切她都没有做好打算。
提姆将原本笑着的嘴唇收了起来,忍住吐槽和批评的冲动,在急眼的边缘成功悬崖勒马。
很好,现在他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对即将去哪儿、具体要做些什么一无所知了,并且这下只能被思维脱线、意外性百出的希瑟牵着鼻子走了!
他、他知道事情正如希瑟所说的——惊喜!但,她就不能表现得更可靠一点吗?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因素影响导致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呼……好吧……倒也不是说讨厌希瑟为他所做的。他也不想那些小岔子来破坏希瑟的一番心血。
也许,也许他只是不清楚该对她为自己准备的惊喜报有什么样的心情,他猜。
除了生日礼物以外的惊喜——这似乎还挺新奇的?
他好像又同时感觉有些……紧张,或者焦虑?他不知道……他是有些开心的,但,他说不上来除此之外的其他感觉。
提姆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没有让听筒接收到自己刚刚发出的丧气声音,免得扫了她的兴致。
电话那一头,希瑟与好友约定好会面地点后就兴奋地跟个连珠炮一样,问他在最近在忙些什么、有没有发现有趣的东西或了解到些新的东西,然后才开始说自己的事情。她呱啦呱啦地和提姆聊了好半天,连要带他去看“惊喜”都差点搞忘了——看样子在放假这几天以来攒了好多话想要分享,逮着和朋友说话的机会就一股脑全部输出了。
提姆趁她慢慢组织语言准备分享下一个故事的间隙解决完了出门前的一切准备,确认完毕后又听她讲完了当前的话题才赶紧叫停,抑制住她泄洪般的分享欲。
“好了好了,路上再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卡在10英尺的圣诞树上的吧。我现在真得出门了。”
“好吧……可是过会儿再讲可能就没劲了……”
“别担心!我敢肯定卡在10英尺的圣诞树上是我本年度听过的最好笑的事情——没别的能比得上你的壮举了。”
“唔……好了好了!再见再见!”
“哈,过会儿见!”
那边匆忙地挂断了电话,显然很后悔提起这件让自己沦为笑话的事情。
提姆的嘴角挂着明显的弧度,他扣下座机,和家里的女佣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希瑟·普莱斯,一个喜爱大自然的家里蹲。
提姆·德雷克,一个喜好肾上腺素刺激的家里蹲。
听起来矛盾又相似。
现在这两个非典型家里蹲就要在圣诞节期间的大冬天里冒着风雪寻找“惊喜”啦。
惊喜吗?
“咚咚”。
——希瑟·普莱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咚咚”。
提姆无奈得在高高的外套衣领里微微笑出了声,呼出的热气短暂地吹开了因风向改变而直面扑来的细小雪花,然后随之消散在了寒冷冬日的空气中。
“咚咚”。
他发现自己在微微发抖,于是稍微耸了耸身子,试图将寒意抖掉,然而这并未起多大作用。
“咚咚”。
“什么天气……”
他把一切归结于刚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还没有不适应冷空气。
“咚-咚”。
“咚-咚。”
然而提姆想错了。一旦习惯了耳边血液快速鼓动的声音后,又怎么会察觉到自己越来越紧张和兴奋的心情呢?
“咚--咚。”
“咚--咚。”
……
3.
事实证明,希瑟是对的。
关于她是怎么卡在10英尺高的圣诞树上的事情,就这一天来说,恐怕是没人继续解释也没人追问了。
她和好久不见(自放假以来有一周)的最好朋友在约定的地点碰头,一看见对方就差不多把其他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
“提——姆!!!”
她在看到朋友并与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立即笑开了花,咧着嘴、欢呼着朝他跑了过去。
“嘿!”
提姆·德雷克本来只是笑着冲她挥手示意,却没料到对方马上就以极有可能撞上路上仅有的几个行人的速度冲了过来。
然后,果不其然——
“嘿!看着点儿,你这该死的屎小孩!!”
一个戴着线织帽、身材健硕而略微肥胖的男人回过头,朝这想也不想就开始在路人间狂奔的小孩吼道。
希瑟这才反应过来,稍微放慢了速度,十分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回头大声道歉:
“抱——歉……”
但似乎是觉得对一个刚刚骂自己“f**king s**t kid”的人道歉很没面子,于是尾音忽然变小了许多。
所幸那个大块头的男人没有继续追究,只是骂骂咧咧地扭头走了。提姆猜他说的是“操他的现在的小孩”之类的话。
提姆本想替希瑟反驳一句回去,就像他之前无论如何都会先帮大脑短路的她回嘴一样。
但今天已经错过时机了……看着那张脸上仍然难掩喜爱和兴奋的表情向自己靠近,占据的视野越来越多,他似乎分不出多余心思来逮住路人那越来越小的影子……噢,(提姆朝旁边瞟了一眼)已经走远了,随便好了,他们没必要跟那种人非要争个高下。
提姆这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心神不宁,紧张使得他不能自然地维持友好的笑意。
“你可以在那儿等着我过去的呀。”他索性不带任何情绪地对面前气喘吁吁的朋友说。
希瑟在他面前站住脚,夸张地缓了口长气,接着略有些不服地说:“都已经看到你了,肯定要赶快过来啊。”
想到刚刚差点撞到人的事,她又红着脸,尴尬补了一句:“下次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那就是个意外。”
“你确定吗?我觉得很难说——”提姆捏起下巴,眯着眼睛故作思考状,“特别是考虑到你常有做出如此冒失行为的情况。”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要带你去看惊喜了!”她羞恼地快速说道,试图通过转移话题获得话语主导权;同时,她绕到了提姆身后、推着他往前走,想要赶快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好吧好吧!”提姆笑了笑,配合她的力度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她撤回双手,然后加快速度超过了他,带头走在领先一两步的位置。
她不想显得自己在闹脾气耍大牌,于是没两步便又和提姆走在同一线上。
提姆侧头看了看她的表情,微笑着说:“嘿,谢谢。”
“啊?”她愣了一拍,“谢什么呀?”
“惊喜啊。”
“噢,”她反应过来,脸上开始露出开心又自豪的表情,“嘿嘿……”
在路过他们两人平时常去的书籍和CD影像店后,希瑟带着提姆来到拐角另一边的公交车站。
用不着查看公交车的路线,提姆就意识到这个方向的某个地标就是她选定的最终目的地。
她的舅舅艾登·普莱斯工作的地方、她以后会就读的学校——哥谭中学。
哥谭中学?
他问。
Bingo!
她轻快地答道,并不在意这一点被他提前知晓,甚至说,她很乐意。
提姆心里的焦急开始退散,逐渐变得麻木起来,也不再发问。
半个月前他就被父母告知,他们已经在为其物色明年的寄宿学校了。
考虑到哥谭市糟糕的治安和公立学校堪忧的教育环境,他们当然会把他送到严格的私立寄宿学校,这也是*很多*家庭的选择——更严谨地来说,是*有能力*的那一部分。
……他早应该想到的。
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希瑟说这件事。
或者,他不打算告诉她。
在他的心底一直有块冷漠的部分。它隐藏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厉声道:
说与不说,结果有什么不同吗?
她知道了也没用。
升迁,跳槽,搬家,新学校——人口流动之类的东西,多正常。
如果说是因为这种原因关系变淡、断了来往,那就更正常了——瞧见了吗?*城市生活*。
见鬼的无聊。
而他还对此颇有经验。
而他心底的另外一种声音则持另一种意见。
或许它想说:
他再也不要像以前在城市间辗转时那样——刚和新地方的伙伴打好关系,几个月后就要因为转校而浪费掉他所做出的努力。他已经快厌倦这种无趣又可笑的流程了。
老实说,他本来以为爸爸妈妈的事业已经站稳了脚跟。
他们不必再到处穿梭、他也不会再被他们留下了。
然而现实情况并没有让他如愿,所以提姆有时也会生气地想:也许爸爸妈妈也知道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把我扔下,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或者……也有可能,他只是还有些牵挂——关于某些事,或者某个人。
不过这些目前都无从得知。
他现在哪种声音都不想听。
4.
男孩对自己心灵的冷漠态度并没有影响到接下来的二人旅途。
希瑟·普莱斯生怕被自己硬叫出来的好伙伴觉得无聊,于是为这趟长达半个小时分钟的旅程安排了打手背、两真一假的游戏和冷笑话等活动。
……嗯,没看出来,她居然真的为这次出门做了些准备。虽说把功夫花在了奇怪的地方。
提姆一开始还不情不愿地声称只玩五分钟,但在第四次拍中好友的手背后就开始斗志昂扬了起来。随后,在打手游戏进行到刚好第十分钟的时候,败北三十九次的希瑟只能急忙暂停来躲避提姆的偷袭;
电话里的见闻分享显然没有让她满足,她提前准备好了许多事例让提姆猜猜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希瑟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邻居家两代人的恩怨纠葛,而轻描淡写了一段魔幻现实主义的间谍活动,最后在小抄的帮助下理清了某中学由拿错的午餐引发的惨案——从几个人的口角推搡发展到两大学生帮派在食堂就地展开混战。
提姆从她讲述故事时的表情看出了胡编乱造的那一个。
也许她不在乱编邻居名字时露出狡猾而窃喜的笑脸就更好了。
“我,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什么样的父母会给孩子取名叫作‘达克(Duck)’啊?”
*提姆·公鸭*对她摆出了无语的表情,又气又笑地问道。
“哈哈哈哈……”
女孩抱着肚子,拼尽全力憋住笑意,试图解释:“就像、就像维京人,噗咳嘿哈哈哈!他们、他们会把一窝里,最、噢天呐……最,最弱小的……崽子,”她吸了口气,发出了像有什么动物被一脚踩住了的奇怪声音,“叫做‘小嗝嗝’——噢,我的天呐、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大笑着,一边痛苦地捶着自己的大腿,引得车上不少大人都朝他们这儿看了过来。
旁边一位年轻的女士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快笑趴在地上的女孩,之后便也被笑声病毒传染了似的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
提姆并没有接收到好友的电波。他将周围乘客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竖起一只手,让它像隔板一样挡住了自己正在发烫的扑克脸。
“哈·哈·哈,真好笑。你该不会从我们认识起就在筹备这个笑话吧?”他埋怨道,“两年半了,对你来说还挺难等的。”
世界上其他笑德雷克与达克的已经够多的了,但他没想到希瑟今天居然也会掺一脚。
“噢,抱歉,哈哈哈哈抱歉……”希瑟还是没能止住笑,她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就要抱过去以示歉意。
“……”提姆红着脸,仍然耷拉着嘴角,但安静地接受了她表达歉意的方式。
希瑟用双臂把他围住,轻轻的拢了一下便很快分开了。
“……世界上那么多笑话,你就选了个鸭子?”他用夸张的语气点评了好友的无趣程度。
“噗,当然不是!”希瑟也夸张地摆了摆手。
提姆看着她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表情,然后反手往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迷你书——
哦不,等等。
别告诉他——
“经典——”
她用双指夹住了迷你书。
“冷笑话——”
她抬高另一只手来假装对着它施魔法。
“大——全~”
她将迷你书竖了起来,丝滑地平移到了提姆的面前。
男孩眼前的浅蓝色迷你书因为拉近的距离显露出了更多的窘迫之处——比如旧到每一页的页脚全部变成了圆角,卷曲折叠、泛黄、冒着脏脏的纤维。
但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展示给提姆时,印着“经典冷笑话大全”几个字的封面是对着自己的,提姆面前则什么都没有。
字面意义上的,什么都没有。
因为它连封底都没了。只留下背面书脊那断裂的灰黄毛绒截面以及空白的书页。
提姆用无语的眼神盯了它一秒钟。下一秒就让这种眼神来到了希瑟的脸上。
希瑟则努力挂着那副故作神秘的微笑,继续保持着展示的姿势,默默动用几根手指将有浅蓝色封面的一面朝提姆那边转了过去。
“大全~”
她又说了一遍。
“噢……”提姆哀声叹气道,“啪”的一声便是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他无精打采地瘫在座位上,呆滞的盯住了虚空中的一点,说:“请告诉我有一个选项叫做‘安静地度过接下来的站点’。”
“拜托!这会很好玩的!我保证!”她执拗地说道并开始快速翻动迷你的冷笑话大全。
不等提姆又准备说些什么,她继续道:“另外,是我把你叫出来的——”她空出一只手,用拳头轻轻碰了碰提姆的手臂,语气轻松的说,“让你开心起来就是我的活儿了。”
忽然,她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像是想起了什么。
“噢——”她抬起手挡在嘴边,朝提姆凑了过去,做出了一副要讲悄悄话的样子,神神秘秘地说:
“顺带一提,和*Duck*比,我觉得*Timothy*简直酷到没边儿了!”
“行吧。”提姆做出一副敷衍又无可奈何的鬼脸,嘴上却是微笑着的。
“好了,我要开始了——咳咳。”她装模做样地用一只手握成拳头挡在嘴前,清了清嗓子。
“Knock, knock.”
……
5.
希瑟讲得烂透了。
每次讲到一半她都自己先绷不住笑了起来,磕磕绊绊而又破碎地从笑声中吐出后半段。
希瑟那奇怪的笑点简直把提姆搞得摸不着头脑,引得他也无奈到笑了起来。
即使这样,希瑟也仍然没有停下继续试图讲笑话,下车的时候也要抓住书照着上面念,然后再一次因为憋笑而弯腰发出滑稽的呜呜声 。
提姆没能在一众准备上车的乘客面前收住那显得有些神经质的笑脸,“抱歉、抱歉,麻烦让一下。”他从希瑟背后钻了出来,一把钩住好友的臂弯、将她从一伙急着赶趟的成年人中间提溜下车。
当他们都一副惊恐的表情,试图退后远离这个不停狂笑的女孩时,提姆的声音也显得尤为明显,事情就变得容易许多了。
“呜哇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他们的脸,咳哈哈……哈哈哈……”
希瑟那歇斯底里的笑声中开始透露出一丝痛苦,她撇开提姆的手臂、捂住腹部,想要制止自己的身体继续耸动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提姆终于夺回了面部表情的自主权,他无力地站在她身旁,给她拍了拍背。“不想被别人误会中了小丑的笑气就停下吧。”
“呜噫……呵、哈哈哈——噗!”
希瑟开始在原地胡乱地转圈,她一边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又得按住嘴巴憋笑。
见好友无法解脱的样子实在可怜,提姆只能使出杀手锏。
他带上希瑟来到街边的一个角落,思考要说些什么吓人的谎言或者严肃的问题把她唬住。
女孩的笑声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引人注目了,但理智回归的同时又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那才是真正的折磨。她蹲在墙边,抱紧了自己的双腿,把脸埋了进去,好像这样躲进去,就能独自解决狂笑不止的问题了。
但她最多只能让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抽泣一样。这意味着,此时蹲在街边的她看起来和别的街头迷路女孩没什么两样。
“嘿……”
她听见最好的朋友也跟着蹲了下来,低声对她说话。
“我要去别的地方了。”
声音通过了男孩的气管,细微到要同呼出的白雾一同消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男孩蹲在女孩的旁边,双臂交叠在膝盖上,半边侧脸伏在冰凉的羽绒服衣袖上。两只天蓝色的眼睛半阖着,似乎并没有因为缺少光照而变得黯淡。淡蓝的圆环和暗色的虹膜纹理构成了冰原与它的裂痕。
它们静静地注视着一些落在女孩发间的细雪,没有期待它会融化、濡湿她的发尾,也没有指望它能一成不变的继续待在她那翘起发尖。
因为她迟早会抬头,用那双清澈的棕色眼睛看向他。
“去哪儿?”
一张红扑扑的脸从臂弯的阴影里跳了出来,眼圈和鼻头被晕染了一点令人不安、病态的红色。
她哭过了吗?
“……”男孩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哼……”
女孩吸了吸鼻子,疑惑地又问了一句:
“你说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
她要么是没听清他说的话,要么就是会错意了。
装傻的可能只有3%。
提姆做出一副有点犯困了的表情。
他随意地甩了甩叠在另一个小臂下的手,似是在指向面前的人说:“我的意思是,我建议我们先去暖和点的地方。你看起来有点感冒了。”
“我没事——”
希瑟摊开双手,想要表达自己很健康、没什么可担心的意思,结果因为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们俩都同时愣住了,随即又都开始轻声笑了起来。
提姆先站起身,向朋友伸出双臂,希瑟抓住他的双手,两人都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从地上拔了起来。
“嘿嘿……你看我穿的这么厚,不会着凉的。”她向朋友展示自己的衣袖,试图从里面扒拉出有好几层衣服来证明。“刚才就是被自己呼的热气闷到了。”
“好吧,我信。”提姆快速的点点头,不想就这个问题再瞎扯下去。
“那我们快走吧!”她假装从腰侧拔出一柄剑,用它指向天空,喊道:“Chargez(冲锋)!桑丘·潘沙朋友!”
*太棒了*,先是“达克”,现在他又成桑丘了。
提姆并没有回话,任由她举着剑,跳踢踏舞假装骑马——哦不对,他怎么会知道希瑟认为自己正在使用什么作为坐骑呢?他所需要知道的就是希瑟嘴里正在发出“嘚嗝嘚、嘚嗝嘚”的拟声词来模仿有蹄类动物小跑的声音、朝着前面去就够了。
好吧——提姆安静地注视着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希瑟,这样想着——至少,她看起来不会想那么多。她对未来的一切都抱着天真的幻想。或许对她来说,生活就是各类小说电影的大杂烩。
希瑟在路上回过头,刚好对上提姆的眼睛,她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大声说:
等上了中学,他们可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建立一个超酷的俱乐部,在全校人面前大展身手!
提姆表现出了兴趣,问,大展身手?她想“展”些什么?
她扒着路灯在原地转圈,拖长了声音、兴奋地说:任——何——东西!
然后她卖力地弹起了空气吉他,用重金属烟嗓唱道:
她可以举办演唱会;他就负责在台下当个托,像小迷弟一样喊着她的艺名,然后尖叫到昏倒来帮她吸引眼球!
紧接着又围在提姆身边,一边滑稽地左右横跳,一边对他虚空打拳并模仿着一口标准的日式英语说:他可以展示空手道;那么她就负责扮演想上门踢馆却被吊打的路人,被一击“龟派气功”打得再起不能!
这样所有人都会记住他们!希瑟·普莱斯和提姆·德雷克,就此扬名立万!
“……”
……不会的。
提姆现在没办法配合她进行角色扮演。他沉默地,借助观察呼吸在空中产生白雾的机会发出微不可见的叹息。
他该怎么和她解释?
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贪心:既想享受与她讨论未来的快乐,又不愿鼓起勇气向父母提出想留在城内的意愿。
在一切准备或者计划都没做好的情况下,他一点也不想冒被他们拒绝后可能产生各种糟糕后果的风险。
提姆觉得,关于父母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他倾尽全部精力和爱来教育自己这件事,他还算能够理解,毕竟他们总有其他要紧的事要处理。
一个聪明懂事、令人省心的好儿子不应该要求父母为了他的私心而放弃原定的计划。他们还有远远比他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比如工作,比如出差,比如旅行……反正一切都比*提姆·德雷克*重要。
他猜,或许这就是现实吧。
提姆望着前面的路,眼神却失去了焦距。
然而就在这时,希瑟朝正在参悟现实的提姆凑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5.
希瑟站到了提姆身旁、紧挨着他,用一只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然后在他面前握成了拳头,继续说:
最最最——重要的是!年鉴手册上会留下他们两人酷毙火辣炫丽光彩的大头照并标注:
“Heather Yvonia Price — Super Star of the Renaissance! (希瑟·伊冯尼亚·普莱斯——文艺复兴的超级巨星!)”
提姆听到耳道的鼓膜在随着她的话语而共鸣、嗡嗡作响。
“Timothy Jackson Drake — Legendary Invincible Karate Kid! (提摩西·杰克逊·德雷克——刀枪不入的传奇空手道小子!)”
提姆感觉自己的胃里像有蝴蝶在扑腾。
“想象一下吧……”她以一种梦幻而飘忽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咧开的嘴唇激动地颤抖着。然后她对着远处的天空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仿佛那里正漂浮着二人未来风光时刻的图景。
她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于兴奋了?简直跟喝了酒一样。
提姆感觉就连自己的脸也被她的激动情绪染红了些,他无奈地瞥了她两眼,甚至还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拍了拍希瑟的肩膀,随即指出无情的真相:不,年鉴只会留下所有人长满青春痘或胡茬的丑照,留下姓名、入学及毕业的日期,不会写什么“最受欢迎的校园明星学生”。
希瑟也没怪他泼冷水,继续兴奋地描绘未来的中学生活,接着开始与他讨论起校园等级制度的真实性以及如何单枪匹马(×2)地摧毁它。
但提姆就是没办法制止自己不断输出残酷又现实的观点,却又暗自期待着她能察觉到这一令他不快的心事。
她当然会察觉到啦。
希瑟·普莱斯担忧的观察着朋友的神情,还没学会怎么使用甜言蜜语哄人的她只能干巴巴地问道:“噢……你、你……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怎么可能说出口。
希瑟察觉到提姆不想在路上继续闲扯下去,于是拍了拍他的背,笨拙地安抚道:“别急,我们马上就到了。”
提姆感觉自己被小瞧了。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粗糙地做了一个鬼脸,语气平静地说,噗,她在开玩笑吗?他才没有心情不好。然后拉起她的手臂,催促她快带他去找她说的惊喜。
希瑟没再说起更多的话题了。她领着他一路小跑,来到了哥谭中学后方的草坪。
教学楼后方的庭院连接着露天停车场。几台废弃的老车分散在不同的角落,不知多少年前就被偷车贼卸掉了轮胎和后视镜;消失的前门让外面的风雪斜着吹进了车子内部、在露出发霉海绵的破烂座椅垫上随意的慢慢沉积。
途中,提姆往其中一台废车里随意地投去了目光,通过车座前排的间距看到了一坨凹凸不平的暗色布料和衣物盘踞在后座。
一些绿色的酒瓶碎片散落在车里,让他以为又一个糊涂酒鬼找错了过夜的去处。
提姆稍微放慢脚步,好仔细观察车子内部,同时思考里面是否躺着一具被冻死的酒鬼尸体。他观察了一两秒钟才看清里面根本没有人影,只是一些胡乱堆起来的脏毯子。
这个小插曲的真相并未给提姆带来多大的波澜。他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又将思绪集中在正在进行的主要事务上,继续和希瑟·普莱斯同行、前去寻找属于他的“惊喜”。
出了停车场,他们从草坪的陡坡一跃而下,来到了一片学生们常来约架或聚会的空地里。
希瑟开始兴奋地加快了步伐,每一步都走得比之前更加轻快。
当他们绕过了废弃工厂的拐角,终于来到那片空地、看到了它的全貌,希瑟的表情却从困惑变得慌张了起来。
她闭上嘴,犹豫地朝四周打望,似乎在寻找,又像是在观察、等待着什么。
看起来,事情似乎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然而周围却没有什么醒目的、值得关注的事物,或许是因为所有东西都被大雪掩埋起来了。
宽广而空旷的地皮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这是哥谭下了一整夜的雪所得的成果。
提姆猜到她肯定是找不到“惊喜”了,于是揣着冰凉的手,决定安静地和她站在一起,没有出声询问,以免她更加着急。
希瑟·普莱斯很快就不再四处查看了,并且她的表情有了些新的变化:神色恍惚、并不愉快。她放开了好友的臂弯朝前面空地的中央跑去。
提姆心一悸,随后跟上她的脚步,同时注意到不远处有些凸起的雪堆。那一片的颜色比周围其他区域都要脏,像是有人在那里来回踩过。
等到再靠近一些时,他便彻底看清了。
残损的半个雪球死寂般躺在地上,如同偶蹄类动物的干瘪粪便一样的雪团胡乱散落在周边;被粗暴地从中间折断的树枝只露出了断裂的截面,掩埋在一层浅薄而布满泥水和肮脏脚印的严实积雪之下。
那不是什么普通的雪堆。
那是雪人被破坏后留下的痕迹。
而且有两处。
那是她要给他的“惊喜”。
6.
她茫然的站在原地,提姆则错愕地盯着那一地的狼藉。
呆愣了好一会儿后,希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面无表情地将周围扫视了一圈。视线掠过提姆时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毫秒,好像他此时透明到泯然于这个令人怀疑的白皑世界。
她的眼神即使是在扫过自己时也没有减去其中的冷漠,提姆察觉到了这一点。尽管他并没有妄自菲薄地认为这是针对他一人的谴责,但在他的心中,仍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它夹杂着类似于恐惧的东西、此时忽然加速了生长,仿佛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养料。
他本人还没搞清楚自己那一瞬间的恐慌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因为得不到答案,而立刻被牵扯出另一阵郁闷与烦躁的情绪。
着眼于解决问题的男孩并没有紧抓着这些心思不放——他现在可没有时间来探究什么莫名其妙的杂念。
于是,他选择将这些烦人的东西抛在一边,让它们随着寒冷的风雪被暂时冷冻起来。
7.
除了他们两个因为雪人的牺牲而伤脑筋的小学生,这片银装素裹的小世界里找不到任何人影。
也许那个破坏者早已得意地溜之大吉;
或者只是凑巧有一个满肚子闷火等待释放的家伙,正好碰上了这两个愚蠢的雪人,索性将自己一天的不快都发泄在了这没用的无机体上面;
又或者,那个家伙只是心血来潮,想看看完好的雪人被毁掉后是什么样子,满足好奇心后扬长而去……
在这座城市,有些人会对飞来横祸这样评价:操他的哥谭。
生活有什么不顺?
——操他的哥谭。
没钱嗑药了?
——操他的哥谭。
高利贷还不起?
——操他的哥谭。
伴侣把你甩了?
——操他的哥谭!
无良小诊所把你腰子给噶了?
——呸!唾!操他的哥谭!
找不到可以责怪的人?
操、他的、哥谭!
因为“操他的哥谭”简直就是适用于一切情况的不变真理!
但如果人们只是想骂一句“操他的哥谭”的话那就实在太简单了。
要是一切真的像骂一句“操他的哥谭”就烟消云散那样简单就好了。
8.
至少今天提姆·德雷克宁愿希瑟·普莱斯可以破天荒地像其他无趣的同龄人那样、把“操他的哥谭”当作没品的流行语一样骂出来,也不愿看见她沉默地跪在雪人前、甚至也不回应他,只是像个掘墓人一样在雪堆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提姆蹲下来,将手搭在了希瑟的肩上,准备说点什么来安慰她。
“……”
可就在即将出声的那一刻,他却不知为何,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于是,他选择起身来到另一处雪人的残骸前,跪在地上,准备刨开表面那些松散的雪堆。
他一旦有什么发现就会告诉她的。
提姆这么想着。
但希瑟却很快攥住了他那才刚刚捂热就又将没入冰冷积雪的手,阻止了提姆的动作。
女孩终于对他做出了反应:
“不。”她皱着鼻子,哭着说。
却是提姆最不希望看到的那一种。
9.
他不自觉地锁起了眉头,“是什么东西?我来找。”提姆用自认为最温柔的语气低声问。
希瑟摇摇头,竭力忍住哭腔着说:“不找了,它不见了……找不到了。”
她埋头流着眼泪,安静了片刻,随后就再也忍不住地哭泣、着急得语无伦次:
“是、是你的眼睛!蓝色的猫眼石,我存了好久……只有这个雪人才有,它们不见了……还有上面的、围巾和手套也不见了。全都不在了……我走之前都还在这里的……”
——他的,眼睛?
提姆恍然大悟地低头望向了那留在地上的、脏兮兮的、几乎快要完全散架的半个雪球。
那个雪人?
她说的,为他准备的“惊喜”?
他的视线缓慢地挪回到了希瑟脸上,问道:“你…做了这个雪人——为了我?”
提姆从不知道自己的语气还能如此小心翼翼,这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正在对话的是一头珍稀的神话动物,不能大声惊扰。
“唔嗯……”
悲伤让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她哽咽地应声回答,用力把流到嘴唇上的鼻涕吸了回去。
当然。
她说了,这是给——*他*——准备的惊喜。
“……”
提姆不自觉向她伸出手,半秒后才发现自己正在干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动作。
他小心地环住了希瑟的肩膀,给了她一个不太熟练却坚定的拥抱。
发现她正沉浸在悲伤中,本想道谢的提姆认为她此时应该无心回应,便没有开口。
——另外一个雪人,一定就是她自己了。
她似乎把那个代表着*提姆·德雷克*的雪人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
他隐约感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一种奇怪的暖意在欣喜地破土而出、迫不及待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希瑟侧着脸趴在他的肩上、后悔莫及地哭道:“可我、把它们、全都弄丢了,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只离开一会儿、不会有事的,我对不起……对不起……”
听见她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疏忽而痛哭道歉,提姆感觉自己的喉咙因为着急而酸涩得让人苦恼。
他怎么会把事情推到她头上来责怪她呢?
她只是想让他高兴而已。
10.
提姆知道,希瑟总是很珍惜这些被她赋予了意义的物件,她喜欢把重要的东西存放在重要的人那里、当作念想。
今年的生日提姆就收到了她珍藏的电影光碟作为礼物——多年前发行的*白金版典藏合集*,内含十部90年代的火热电影,老少皆宜。
那是她舅舅年轻时在CD碟片出租屋淘到的老家伙了。在经过十几二十年的沉淀后,被低调的黑色塑料盒包装的老碟片跟传家宝似的又交到了她的手上。(“它当然是盗版啦,小傻瓜(goofball)。”艾登·普莱斯先生对他的外甥女这样说道,她当时正抓着这盒光碟、试图看出点什么。)
希瑟告诉他,这张光碟里的《肖申克的救赎》是她看的第一部电影。她小时候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拜托舅舅帮她打开DVD播放器看上个两三遍……只是家里换了电视机后就再也没用过了。
她还说,不过她有一个很好看的铁质饼干盒,专门用来放那些承过去的小物件,就像这张光碟。她偶尔还会拿出来瞧一瞧,怀念一下。
认真感谢了礼物的提姆本来还想把它好好收藏起来,但听完她的话后才明白这东西对她有多重要,于是果断将礼物塞了回去,再次表达了感谢、说他不能收。
提姆忍不住疑惑地问:既然是这么有独特意义的东西,她完全可以自己留着啊,难道她不认为这样更合理吗?
希瑟保持着被退回礼物时的姿势,尴尬地拿着光碟盒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好像在提姆看来不是很寻常。
她不安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又小声地解释说,她想把这种回忆也分享给他……
“……”
提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老实说,他并不是很在意生日礼物的形式。而在和希瑟成为朋友之前,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受到过这样精心挑选的礼物了。
当然不是说他对爸妈送给他的签名球衣或者新型电脑还是飞机模型有什么不满……只是他认为,这是对希瑟来说具有独特意义的重要物品,所以他才不能收这样的东西。
……总的来说,他也算是了解了希瑟想和他分享一些旧时光回忆的心理吧。
但这东西只对希瑟有独特意义,对提姆自己而言就只是有一定收藏价值的老物。
他可不想为了一点可有可无的收藏欲就占有朋友的重要物品。要是这光碟归他所有,她不就没有怀旧的对象了吗?那会多麻烦啊。
这样想着,于是提姆就说了:
用不着这么麻烦啊,她直接把回忆的那部分故事告诉他不就行了?
提姆不知道是自己的语气在她看来冲了点还是怎么的,希瑟在听到这句话后显得十分受伤,本来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她最后也只是小声回了句:“好吧……”
提姆:“……”
*好·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不过他知道怎么让她高兴起来,这不难。
“事实上——我很喜欢,我是说真的。”提姆故意很不客气地从她手里拿走了光碟,并快速说:“刚才只是程序性地推辞一下。”
希瑟的脸色立马重新变得红润,并傻乎乎地咧嘴笑了起来。她这才恢复了些自信好,赶紧继续解释:
“我不知道你刚才理解我的意思没有、嗯,感觉像是在接电线,把那段时间的回忆接到你身上,这样每次我想起它的时候也能想起你了。噢,或者说你就是我的时空胶囊,但我没必要再打开拿回去了。唔……反正,就是想送给你。”
提姆的脑子里却冒出了好多疑问:
想起他?为什么要想起他?
为什么*反正就是想送给他*?
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想起他呢?
这个光碟和他有什么具体的联系么?
她真的觉得这是一种生日礼物吗?他是说,别人都是送些可以让收礼者想起送礼者的东西,可她的目的却完全相反。
还是说……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家也有DVD播放器这种破理由吧?
……
……
总之,为什么要*想起*他?
“为什么你非得……呃,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想起我?”他问。
希瑟楞住了,仿佛从来没思考过。
“呃,因为……你的生日?”她困惑又不确定地答道,像是在往填空题里胡乱试答案。
“也许你能告诉我,这其中还有没有其他的具体联系,或者你的思路?”考官德雷克并没有接受模棱两可的答案。
尽管不明白自己就是想送个礼物怎么还要被问这种问题,但希瑟·普莱斯还是开始认真地回忆,试图想起自己在准备礼物时的心路历程。
“唔……嗯……我,呃……”
她努力回想着。
“Yes?”
提姆耐心地期待她能说出点有意义的东西。
“好像,记不太清楚了。嘿嘿……”
她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
提姆·德雷克,唉,好吧,提姆·德雷克对此没什么能说的了。
11.
但,不管怎样……
“好吧。无论如何,谢谢你。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11岁的提姆·德雷克对着手里的黑色光碟盒露出了微笑,心情还算愉快地说。
12.
在那不久后,提姆倒是替她想出了一个答案:
她把自己的回忆,自己的、甚至(老天,他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她生命中一部分送给他,以便建立起一种人为的联系。
这就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呼……好吧。
所以……
这次要送给他的雪人,对希瑟她来说又代表什么呢?对他本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确实有点自大或者自恋吧——竟然觉得,能让自己想起他的东西可以当作“礼物”送出去。
是吧?
——但提姆不会这么说。
他还是收下了,不是吗?
是的。
他收下了。
就算是提姆最冷漠的一面也没有直接将她的行为打到“自我感动”的那一边去。
——可它们都被毁了。
她为他们做的雪人。他和她的,都被毁了。
——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该死的家伙。
提姆·德雷克,作为一个不满12岁的小男孩,那简单却残忍的另一面被激起了——气愤,甚至盖过了那本来将要破土的、完全与之不同的柔软情绪。
——她只是想让我开心。
——凭什么最后要让她道歉?
事情怎么能这样结束?
13.
男孩只抓住了脑海里最浅显、叫得最急切的愿望。他开口说:
“不行,不要道歉。”
他抓着希瑟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提姆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孩,用手掌替她揩干了眼泪。
希瑟站立在原地,即使男孩手上的力气把她的脑袋带得差点往后退,她也只是安静地继续努力保持不动,并不知道自己的脸因为皮肤的拉伸变形而变得可笑。
提姆默默看了一眼她眼角的泪痕,然后认真地对她说:“别哭了。也不要道歉。”
“这附近肯定有摄像头,”他眼神冰冷而愤怒地打量着远处教学楼的墙壁,“我可以黑进去或者直接溜进监控室把那个该死的家伙找出来。然后——”
希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伤心,赶紧拽住提姆的胳膊阻止,担忧地说:
“不要,别去!你又不熟悉这里!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想被抓起来吗?!知道那人的相貌又能怎样,我们还能追上去揍别人一顿吗?那个人肯定已经走远了!甚至打不打得过都说不准……”
显然希瑟认为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然而提姆并不赞同她的想法:
她不是见识过他的骇入能力吗?自己明明好心提出了至少有一定可行性的建议,怎么反倒被她吼了一通?她就这么对他没有信心吗?
她不知道这里明明有一个明显比脆弱的雪人更好的、真正的朋友吗?
她不知道他才是那个试图解决问题来挽回结局的人吗?
难道在她眼里,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还没有尝试就先否定他的主意就能比哭鼻子更有用吗?!
于是,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办?” 他没好气的回问。
……提姆觉得自己今天像吃错药了。总是莫名地急躁起来,却只能期望着她还愿意好脾气地原谅他。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希瑟·普莱斯比其他人都要珍惜他,乃至他们以后不在一个学校了,她也还是会……
不。
……不……
……不。
她完全没必要,也没有义务这么做。
——而且我也不需要她这么做。
……
——那我还在这儿想些什么呢?
提姆苦闷地看向了别处。
14.
希瑟叹了口气,自己揩干了刚刚流下的眼泪,苦笑着回答他刚才问出的问题:
“不知道。”
她现在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挽救雪人或者是报复回去了。
她虚弱地说:“抱歉……浪费了你的时间。”
听到这话,提姆再次皱起了眉头。焦急的他简直搞不清,到底是自己在感到愧疚还是到底有别的什么东西在扰乱自己的思绪。
而且,她这是从哪里得到的结论?什么叫“浪费你的时间”?
提姆气愤地想到。
就算他在希瑟面前表达过好几次“独处更有益”的观点,他也从来都没有说过不喜欢和*她*一起消磨时光啊!
他能理解他们刚开始做朋友时因为对彼此了解不够、总是担心冒犯到对方,因此都表现得非常拘谨又小心。
可他们现在都已经是形影不离的最好朋友和搭档了!
他在希瑟面前从来都是随叫随到,他从来没有觉得和希瑟·普莱斯待在一起是浪费时间!
这还需要他解释多少遍?
难道她自己就从来没有察觉这一点吗?
……还是她以为“最棒的少年侦探搭档”对他而言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这些令人心寒的猜想像恶魔的蛊惑般低语着,以至于让提姆以一种失望又愤怒的语气讽刺道:“你就只知道哭鼻子和道歉,对不对?*抱歉侦探*?”
希瑟被他罕见的冷漠语气吓到了。
她缩紧了脖子,不敢再直视这位正在发火的朋友,恍惚并内疚地低下了头,随后就不再吭声了。
见她因为自己的气话而失落的样子,提姆这才从那股恶毒的想法中抽离出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多伤人,急忙张口解释,想要挽回:“等等,别……”
——不。不对,不该这么说……该死。
——糟透了。
——呃啊!白痴、蠢货,混球!你该死的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蠢事?!
提姆真希望有人能在他说那种话之前,一拳把自己揍趴下。
……对啊。
没错。揍他吧。把他揍趴下。
他真是疯了才会想出那种话来。
提姆短促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并不平稳。他愧疚地说:
“对不起,希瑟。忘了我刚才说的吧……不,我是说、我不是想……天呐,我真的很对不起。这、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能、我的意思是……呃,嘿,瞧!你还是个*肌肉侦探*!来吧,过肩摔?或者给我来几拳!
“任何方式,只要……只要能让你感觉好些。拜托了。”他伸出一只手臂,任她处刑。
希瑟看着提姆那认真的表情,又忍不住呜咽起来。她像火箭似的朝提姆扑了过去,结实地撞了个满怀后将提姆整个人连同他的双臂都禁锢在自己的拥抱中。
她紧闭起还在流泪、泛红的双眼,苦着脸又蛮横地叫道:“我不!”
被撞得头晕的提姆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被面前的女孩紧紧抱着,这让提姆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费力,连脸颊也开始变烫了。
——呃……好……吧?我猜,这意思应该是“我原谅你了”?
提姆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有点难受,血管也充血得有些头疼了。缓了缓神后,他使劲地从希瑟的拥抱中抽出一只手,生涩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柔声问:“那要不……我来给你堆个雪人?”
雪人没了还可以再做,至少这一点还能够挽回。
现在有他来进行这项寒冷的工程了,总归是可以替换掉那些不好记忆了吧。
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能以稳定的情绪作为结局,结束了。提姆想到。
可谁知她叫道:
“……可是我只想要原来那个!”
提姆构想好的事件结算画面随着她的话被一语击破。他抿了抿嘴,有些苦恼和困惑地用鼻子发出了一声叹息。
像是急着解释一样,希瑟赶忙对他柔缓了语气,边哭边说:“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那种颜色的猫眼石;还有那个手套和围巾,我、保存了好久、好久,那是……”
很快,她又不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短促而喘不上气的抽泣声音。
15.
听起来,她说的猫眼石、手套和围巾都是安在雪人版*提姆·德雷克*上的部件。
提姆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她说的这些东西、附近更没有可以藏匿物品的容器,于是提议:“我们再找找,也许被埋在其他地方了。”
希瑟低头考虑了许久,提姆才听到她的回答:
“……不,算了。不用麻烦了。”
她放弃了继续寻找。
“我真蠢。”她放开了面前的男孩,退后了一步好离开面前的温暖怀抱、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并继续道:“呼……我,呃,早该想到有被人破坏的可能。”
希瑟抬起手对着雪人残骸敷衍地比划了两下,试图作出一副随意的样子,可语气中仍带有很重的鼻音。她说:
“本来也只是想提前做些标记、留点纪念什么的。这样等我们上中学或者路过这里的时候就有话题可谈了。”
说完,她吸了吸鼻子,冲提姆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便陷入了沉默。
——可我们……
不会。
提姆·德雷克仿佛被冰冻在了原地,眼神空洞地盯着一旁的虚空,又一次失去了焦距。
16.
刚刚还觉得,“她终于没哭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的提姆,此时感觉自己好似落入了冰窟……
希瑟做了一个深呼吸,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好清醒一下头脑。
她对提姆撑起一个含着歉意的微笑,说,忘了这事吧。抱歉把他拉出来却只让他看到了这些,接下来愿意去……
可是提姆什么都听不进去。
看着希瑟用疏离而讨好的口吻努力讨他开心的样子,他忽然觉得鼻腔和喉咙涌上一阵酸涩的感觉:
一切难言的话语仿佛都刚好卡了嗓子眼那里,即使尽力忍耐也只会加剧这种焦急恐慌的感觉。他头一次这么紧张、迷茫到说不出话来。
他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展至此的。
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来挽救这一切。
还有……老天……他、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先前被冻结起来的“杂念”和思绪此时如滔天的海啸般向他压了过来,将他和他的侥幸瞬间冲毁——他再也不能装作一切都会没事了。
直到希瑟慌里慌张地摆摆手吸引着他的注意、说些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别气别气我请你吃零食好不好*的话时,提姆才发现自己也像她之前那样流下了眼泪。
——等等,什么?
察觉到脸上突然出现的温度反差,提姆马上在眼睛上揩了一把。那原本滚烫的眼泪很快降温,随着寒风在他的手背上掠夺走了皮肤表面的温度。
——我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想也没想就立刻转身,低下头掩去自己脸上的表情,快速到模糊地丢下了一句“Just forget it.”便撒开腿跑开了。
平日里以*聪慧过人又冷静成熟*自持并骄傲的提姆·德雷克此时跟其他落荒而逃的哭鼻子小学生别无二致,徒留困惑又伤心的希瑟·普莱斯在原地欲言又止,落寞地盯着两具雪人的残骸。
17.
提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点让他忽然在她面前崩溃的。
他简直想骂一句“操他的哥谭”!(F**k Gotham)
……天杀的哥谭。(God damn Gotham)
家教素养使得他脑子里的暗骂声都显得那样生疏。
——要是爸妈肯为了我留在哥谭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去什么狗屁的寄宿学校了。
不,不是这个原因。他已经习惯了。他能好照顾自己……大概。
——要是我从来没和希瑟·普莱斯成为朋友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考虑那么多,只需要顾着自己就行了。
不!不是这样的。
他从没后悔与她成为朋友。
——要是她不把我当回事就好了。要是她不这么好就好了。或者,要是她是个糟糕的朋友,我就会巴不得把她丢下。
……不,不要!
他不要希瑟变成那样……那不是他的希瑟!他们是最棒的侦探搭档、希瑟是他最好的朋友,她不会那样做的,他也不会!
——要是我一开始就和她说清楚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一个最终会从她生活里消失的人身上了。这样,她就不会受伤了,更不会丢失自己珍藏的东西了。
……
是啊。
就是这样。
——要是早点把话说明白。
——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咬咬牙,艰难地呼出了一口气。尽管他尽力正常发出的吐息也没正常到哪里去,反倒让喉咙里的酸涩变得更加让人无地自容。
18.
然而提姆并没有跑出去多远。
或许是今天这天气冷得出奇吧,把人的脑子都给吹凉了。而等提姆快速地想清楚自己犯了哪些错误后,连同四肢也冻得僵硬起来了。
他用力擦拭脸上的泪痕,跑到哥谭中学外墙的拐角处就停了下来。
提姆捂着脸并仰着头,自暴自弃地倒在墙壁上、倚靠着它,也没管壁面上的薄冰和雪花是否有可能混杂着鸟屎或其他玩意儿。
让提姆尴尬的是,他才逃出十几米的时候,那该死的泪腺就自己按停了,搞得他感觉自己像在演戏一样——演给她看,演给自己看。
然而真相却是,他没有。
这反倒成了最尴尬的事了。
……天啊。
这该死的眼睛,为什么就不能忍住?就非得让他在她面前出丑吗?
“哈……”他缓慢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呼出的白雾没一会儿就飘升并消失在乌云密布却异常刺眼的白昼中去了。
失意透顶的他转过头,开始绝望地盯起了马路对面的树木,令视线麻木地随着树皮的裂痕缓慢移动。
被积雪覆盖着的街区、围墙内的一切,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掩去了声息。
对他来说,几百米外的汽车鸣笛声此时也显得无比遥远,更像是从外星球传来的通讯电波,微弱又模糊,不知所云。
提姆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等希瑟·普莱斯能追过来找到他……通过听周围是否有跑动的脚步声的方式来判断她到底来没来。
老天,他知道这听起来很可悲。
更别说他等了好一会儿了,也没听到有任何人来。
提姆觉得这样干等着别人找过来的行为简直孩子气到不像自己,于是再次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气,反手拍了拍背,弄掉了沾在大衣上的雪和冰便准备走人。
好巧不巧。
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见围墙内传来了飞快的跑动声——
一开始,积雪不仅吸纳了脚步落地时的声音,更减缓了它主人的速度。
提姆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却又期待地留在了原地。
接着,跑动者的双脚陷入了雪地里,只好笨拙地叉开腿、像企鹅那样滑稽地左右摇摆着前行。
然后,雪地靴的厚鞋底终于跳出了积雪区,每一步都结实地落在了水泥地上并伴随着脚下的碎冰发出“噗沙”的声音,向着学校大门逼近。
提姆几乎就要高兴得忍不住提醒她小心路滑了!
但还没等他看清,一个人影便从大门里猛地冲了出来。这人像一列疾驰的火车般从墙边的提姆面前呼啸而过,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刚刚伸过去的脑袋会被撞得粉碎。
他立即退后了几步,惊魂未定地靠在墙边,侧头望向那个越跑越远的女孩。
提姆望着她坚决地跑向道路另一头的背影,急切地想要发出声音,最终却再次犹豫了,错过了开口的最佳时机。
因为很快,不用他出声叫住,那个女孩就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于是紧急立正刹车,还差点因为惯性摔倒。
她就那么停在那里,慢吞吞地收起了手脚,在原地僵硬而尴尬地愣了一两秒钟。
然后选择头也不回地倒退着走了回来。
她宁愿冒着摔倒的风险也不愿面对提姆·德雷克那迷惑的眼神,尽管刚刚因为在朋友面前哭鼻子就逃走的人并不是她,并且跑过了头的尴尬程度显然不及前者。
或者,她只是觉得这两件事加在一起让一切都变得更尴尬了。
希瑟·普莱斯顶着如芒在背的视线,终于退到了提姆跟前,一边慢吞吞地转身,一边强烈期待在看到对方的脸时他能先随便说点什么好打破尴尬。
结果到了最后,她的脸都正对着对方了,却还死死盯着人家头发的上方,就是不去看他的脸。
19.
空气,来自于提姆头发的上方 –当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时,你的整个头部和背部瞬间攀升的温度就成了唯一聒噪的东西。
官能中心(判定加成-2:寒冬;+2:适季的着装。4-2+2=4级)–一种让人晕乎乎的发烧感灌满了你脖子以上的部位。你感觉自己的头部像个盛满了热啤酒的容器。
同时,你的后颈像个正在涌流沸水的瀑布,落下来的水整片整片地浇在了后背上。
思维列车 –这股奇怪的暖意让你想起你小时候在站在雨里尿裤子的情形……
思维列车 –噢,多么放松,多么舒服啊~
官能中心 –您的膀胱想要再现一下当时的情景。
你 –
A. 我需要放松一下。(尿在身上)
B. Jusus f**king Christ! 谁说我想尿了?!(用手捂住裆部)
→C. 我很好,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憋住尿意)(官能中心:4级)/(精密泰坦:3级)
D.“你先等等,我得去方便一下。”(难度加成+1:夹紧双腿。鬼祟魅影:3+1=4级)
你 –我很好。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官能中心(4-2+2=4级)–您熟练地掌握了用心理暗示阻断大脑指令的方法,成功压制住了膀胱的冲动。
官能中心 –但刚才的惊险让你的身体感到了些许不适,你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提姆 –你用余光看到他的视线似乎停在了你的脸上,像在用眼神问:“你还好吗?”
官能中心 –事实上,你的身上仍在发烫。特别是脸上,你觉得它们比之前更烫了。
知识竞赛(4级)–这种现象一定叫做“尴尬”。
知识竞赛 –一张人类在各种情绪主导下身体各部位发热情况的图片浮现在了脑海里。而你此时面部和背部的发热情况就很符合“尴尬”那一项。
你 –
A.(把头莽得更高,莽到天上去,这样他就看不见你了)
→B. 公民有选择沉默的权利。(继续沉默,同时一言不发地瞪着他头顶的空气)
C. 好吧……谢谢你告诉我这条信息——我操了的当然知道现在很尴尬!!!怎么不说点我不知道的?!
D.“你知道吗?这种现象叫做尴尬。”
你 –你尴尬得面红耳赤,却仍然像个战士一样倔强地盯着空气中的那一个点。
提姆 –他显然比你要勇敢一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提姆 –“嘿……抱歉,我突然走了。没想到你会追过来。”
思维列车(判定加成-1:冬日节能模式;即时判定加成-2:惊吓。4-1-2=1级)–太棒了。你也没想到他就在这里。
舌灿莲花(即时判定加成-1:紧张。3-1=2级)–S**t…
舌灿莲花 –他要是再晚点出现就好了,也许你还能想好该和他说些什么。
你 –
→A.“没事。”
B. “我也是。”
C. “呃……嗯……是啊。”
D. 噢,老天,我还应该说些什么?!
“没事。”你稍微低了头,但依旧没有看他,低声用简短的回答结束了对话。
提姆 –他什么都没说。
“……”你们陷入了又一轮沉默。
舌灿莲花(判定加成+2:回暖的气氛。3+2=5级)–他率先完成了破冰的任务。现在该你了。
舌灿莲花 –别再纠结之前的事了,说些让人提起精神的东西。
你 –
A. “*你*还好吗?”
→B.“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吃东西吗?”
C. “对不起,说好的惊喜没有给你,还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D. “我看今天就这样吧,再见了。”(结束对话)
“……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吃东西吗?”你鼓起勇气,艰难地看向提姆·德雷克的脸,观察他的表情。
他也同时看向了你,天蓝色的眼睛在你说完后提亮了一度。
“是啊……是的,当然。”他说。
*属实惭愧,之前还以为国庆放假能有更多时间码字,却没想到会有更多事情等着去办,结果又鸽了这么久……
*在最终确定形式前,会长期参考各位读者在上一章评论区留下的选项;感谢大家在评论区留下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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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旧日之物:友谊是巫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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