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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狂蟒 ...

  •   一道细细的、惨白刺目的光,斜斜切入衣柜深处,清晰又锋利。
      黑暗中紧紧握着的手扭动了一下,像躲避刀锋一样竭尽全力向后缩去,仿佛靠近一些,就会被那道光烫伤一样。衣柜里的玛格丽特缩得更深了,攥住辛西娅的手深深抠进肉里,原以为已经流干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她用力捂住嘴,避免自己呜咽出声。
      网纹蟒的鳞片如履带般碾过,让地毯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也只有这样落针可闻的死寂中,这些微弱的响动才能如此清晰地爬上脊背头顶,然后直直钻入耳膜。
      带锁的房门已经打开了,无锁的衣柜更没有什么用处。辛西娅非常明白这一点,毕竟于蟒蛇而言,人类的体温就是最佳指示灯。
      她只能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
      一声低低的钝响敲在板壁上,簌簌细响随后接上,似乎无数毛脚爬搔,在狭小黑暗的木板间共鸣。那一线刺目又锐利的白光,也被黑暗缓缓吞噬。
      尽管知道自己应该保持专注,辛西娅仍忍不住无声骂了一句玛格丽特的哥哥——那个把网纹蟒当做宠物,自以为酷到家的少年。
      而现在,这条世界上最大的蟒蛇就在她们头顶,吐着信子慢慢游下。在衣柜门口盘了两圈,最后终于将尾巴勾在衣柜门把手上。
      衣柜门猛地打开,玛格丽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在黑暗中待的太久,日光灯惨白的光线让人有些睁不开眼。但她们谁也不敢合眼侧首,因为对面的蟒蛇已经伏在地上微微抬首,蛇颈弯曲如弹簧,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瓦吉特!”玛格丽特颤抖着叫了巨蟒的名字,泪水止都止不住,“不……”
      还差一点,但来不及了。
      辛西娅不敢扭头,反手抽出一个装衣服的袋子抓在手上,小心走出衣柜。
      蛇类黄色的竖瞳牢牢锁住辛西娅。她慢慢挪到书桌前,尽可能缓慢地抽出花瓶里的花束,将空瓶套在左手手臂上。冲它挥舞那只手。
      蛇类的动态视觉超过静态视觉,会优先攻击感受到的最大威胁。
      “来啊,你个畜牲!”她骂着,其他部位都尽可能纹丝不动,除了那只手。
      蟒蛇似乎听懂了,忽然窜上来来,生满倒钩般尖牙的嘴大张开,狠狠咬住了花瓶。
      辛西娅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抽出左手,趁它咬着花瓶还没松口,早已准备好的口袋兜头套了上去,两个提手绕过蛇颈最细处用力扎紧。
      她快,蛇更快。仅仅打个结的时间,蟒身已经缠上了女孩的腰。成年网纹蟒的体重是小姑娘的两倍还多,辛西娅被它一盘,当即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桌上的东西被她胳膊扫过,叮叮当当全部落在地上。巨蟒乘机一圈圈缠了上来。
      “放开辛迪!瓦吉特!松开!”玛格丽特见到危急,也顾不得害怕,冲上来一把拽住网纹蟒的蛇身就想将它扯开。只是她人小力弱,再如何用力都拉扯不动,自己反而被它带倒,被重重的蛇躯压住,爬不起来。
      巨蟒缠身,脖子上也牢牢勒了一道,辛西娅只觉得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乱响,肺里的空气只能向外吐,一点也吸不进去,连脏腑似乎都要硬生生从嘴里挤出来。尚未被完全捆住的手脚徒劳挥动,可用尽全力都无法挣脱束缚,只能随着蛇身收紧徒劳翻滚。手上摸到一件尖锐的硬物便下意识抓住,在蛇身上乱戳。
      网纹蟒一身鳞片,还真不怕一支笔的攻击,尽管甩不脱头上的袋子,在她挣扎的时候,蛇身又收紧了些。辛西娅只听得一声如扣子崩裂般的轻响,右肋下缘传来剧痛,肋骨已经断了一根。
      蛇身在脖子上收紧,压迫了颈动脉,眼前的事物都蒙上一层雪花,隐约看见蛇尾在腹部绕过,蛇腹的大鳞片在这里转变为蛇尾的细鳞。一个念头如黑夜中一盏孤灯在脑海中亮起,辛西娅死命扒开最末端那枚大鳞片,果然见到了一个小孔。
      那是蟒蛇的泄殖孔。
      辛西娅手中的圆珠笔狠狠捅了进去。
      蟒蛇吃痛,捆住身子的力量立刻就松了,辛西娅再接再厉,一手抓着蛇尾,一手握着笔,一边钻一边搅,直到吃痛的大蛇用力挣开她的手,极速窜去墙角。
      身上的重负骤然一轻,被阻碍的血流冲进头脑,在耳边响成一片。但她知道,事情还未结束。
      辛西娅狠狠吸了口气,又按住因为吸气而剧痛的肋骨,扑到衣柜面前,伸手在里面摸索。
      “快走。”玛格丽特正游目四顾想要寻找一些硬物抵挡,旁边的辛西娅不知摸到了哪里,突然在衣柜里打开了一扇窄小的门,将玛格丽特推了过去。然后自己也跟着钻过。
      玛格丽特的父亲是职业摄影师,衣柜的墙壁对侧是书房内隔出的冲洗照片的暗室。
      玛格丽特都来不及细想自己的衣柜里为什么会有个古怪的小门或者说狗洞,先冲过去哆哆嗦嗦锁住书房的房门。
      蟒蛇已经甩开了头上套着的袋子,隔着墙壁上古怪的门洞,黄色的竖瞳恶狠狠地盯着两个姑娘,再次游了过来。
      辛西娅将手贴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忍着肋侧一呼一吸如刀割般的疼痛,清空一切杂念,用意志和巨蟒赛跑。
      玛格丽特十分惊讶地看见墙上的小门波动了一下,然后迅速缩小。
      蛇头窜了过来,但也仅仅是蛇头而已。墙壁上的洞在这一刻缩紧,片刻之前够十岁女孩钻过的小门缩成一个圆洞,刚好卡住网纹蟒头颈之间的细处。
      辛西娅抬起手,双手紧紧握着一柄本该放在厨房的主厨刀,身体如一把绷紧的弓,倾尽全身力气,狠狠砍向蛇颈!
      “砰!”的一声巨响,刀贴着墙壁斫入蛇颈,大蓬的污血立刻喷射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半身浴血的辛西娅空着的左手按上刀背,大喊一声就势跳起,将全身重量压了上去。
      巨蟒拼命扭动,巨大的章鱼可以钻过硬币般的小孔,但蛇不行。它们再柔软也有骨骼,从颈到腹还越来越大。不仅如此,它们足够柔软易掉头,却不能倒爬。
      网纹蟒空有一身怪力,但五米长的蟒身被墙壁挡住,长满倒钩尖牙的巨口被小洞固定。别说只是条网纹蟒,就是白素贞也得栽!
      雪亮的主厨刀卡在头颈,血液不停狂涌而出,巨蟒拼命扭动,徒劳地张大了嘴,但毫无用处。辛西娅下了狠劲,一下又一下连劈带砍,直到整个蛇脑袋只剩一层皮,无力垂下。
      蟒首垂下的一刻,主厨刀手柄滑脱,整个铁片飞了出去,铛地一声砸在地上。
      辛西娅长长舒了口气,丢掉滑脱的手柄,全身脱力,瘫倒在地。
      隔了一会,玛格丽特才“哇”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抡起一张凳子,一下一下砸蟒蛇的垂下的头颅。
      玛格丽特的哥哥被网纹蟒绞缠窒息而死;听到长子倒地声上来查看的父亲被咬破主动脉,鲜血喷溅洒满了整个房间;被惨状吓坏的母亲只来得及尖叫出声便被巨蟒缠住,生生绞断了全身骨骼。一夜之间,原本平凡和睦的家庭支离破碎。
      辛西娅顾不得安慰她,她自己全身也在发抖。迟来的后怕如潮水上涌,一层层的冷汗浸透衣服。史密斯家长子因为窒息而铁青的脸,史密斯先生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和史密斯太太萎缩的扭曲的肢体轮流在眼前闪现。
      她只是被玛格丽特邀请来做客而已!为什么会碰到这种事?!
      “不错。”书房已经被玛格丽特牢牢锁住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故作的平静下有着隐藏的暴躁和残酷,“但是没有用。”
      两个小姑娘都吓得一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路灯的光透过窗子照进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苍白的、畸形的光头。
      头颅很扁,骨骼形态介于人头与蛇头之间。玛格丽特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叫了起来,连滚带爬向辛西娅身后躲去。
      来人没有看她,他看了一眼墙壁上卡着半截蛇颈的突兀的洞,又看了一眼逐渐消散在空气中的主厨刀,便上下打量着辛西娅。
      辛西娅也强撑着爬起来,看向来人。
      式样古老的宽大长袍、畸形的颅骨、苍白到怪异的皮肤、红眼竖瞳……
      没有鼻子,只有两道斜斜的裂缝。
      与他相比,电影演员毕竟是在真正人类的脑袋上做的造型。
      每看到一个特征,她的心就沉下去一点,一个名字在从记忆力翻腾出来,一颗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她的脸色迅速苍白,白得和被网纹蟒咬破颈动脉而死的史密斯先生有一拼。
      伏地魔,那个闻名世界的故事中最大的反派。
      他会蛇语,被当做宠物饲养多年的网纹蟒瓦吉特不是突然发疯的。
      十年之后,她终于知道自己穿越的,竟然是哈利波特的世界。可发现这一点的时机,却是伏地魔当面。她甚至不能确定,刚才偷偷用异能(现在她知道是魔力了)拨出去的报警电话,就算成功召来了警察,能不能救下她们,还是多留下几条性命。
      有没进新手村就要直面关底BOSS的吗?玩我呢!
      “你是个女巫,是吗?”
      “是。”虽然我也是刚知道。
      “你不是这家的人,你的父母呢?也是巫师吗?”
      “不知道。”
      “真遗憾呐,小女巫。你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伏地魔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慢慢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点阴寒,“作为同类,我本该给你个痛快,可是……你为什么要护着这个卑贱肮脏的小麻瓜呢?”
      在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的时候辛西娅已经提高了警觉,见他袖口一动就迅速扑倒。一道红光擦着她的头顶击中了身后的窗子,玻璃轰然炸开,街对面立刻亮起了几盏灯,一些骂骂咧咧的声音飘了进来。
      我得搞点事,弄点无法解释的大动静,这样才能……
      一个念头刚刚掠过脑海,玛格丽特贴近了她,握住她的手臂。辛西娅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下一秒,玛格丽特冰凉的手忽然抬起,短小的手指从后方紧紧扼住辛西娅的咽喉!
      猝不及防被身后的人偷袭,辛西娅扭动着挣扎起来。她的身材本就比玛格丽特小一圈,又耗了不少力气,只能心一横向地上摔去,用体重将玛格丽特扯了个跟头。
      扣在脖子上的手松了,但玛格丽特翻身爬起来,再次将辛西娅推倒,试图骑跨在她身上再次掐她的脖子。她的动作凶狠,目光却毫无焦距,神色里有一种做梦般的飘忽感。
      辛西娅体力被蟒蛇耗掉大半,被她压住便爬不起来,身体一固定,脖子便很难躲开,双腿乱蹬之下也不知踢到哪里,几本大部头的相册连带着一堆小黑罐子装的胶卷清零哐啷砸了一地。
      一个念头浮光掠影划过脑海,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这时窗外传来了一声渐渐高亢的尖锐声音,安设在附近楼栋顶端的防空警报忽然响了起来。
      亮起的灯更多了,邻居们的叫骂里夹着些许惊呼,却都被尖锐的防空警声报掩盖过去。
      伴着刺耳的警报声,玛格丽特的手忽然松了,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慌忙从辛西娅身上下来,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眼泪又涌了出来:“我我我……辛迪……”
      先被蛇缠再被人掐,辛西娅说不出话来,捂着脖子大咳。
      “安静!安静!!!”伏地魔的声音不复之前故作的轻柔,原本已经极为可怖的面容上露出显而易见的狰狞,长袍下一只同样苍白的胳膊陡然扬起,一切声音都安静下来。
      “你惹怒了我,小女巫,你要为此付出代价。”他转头看向辛西娅,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以及长袍掩盖着的木制短杖,杖尖指向辛西娅。
      “照片,照片不在这里。”辛西娅的声音因为充血而粗糙,却在他吐出下一个魔咒之前成功打断,“你来晚了。照片已经被送去报社。”
      辛西娅尽力用模棱两可的词句掩盖她一无所知的事实,一边捂着嗓子咳嗽,一边全力理清思路。
      “哪一家?”过了一会,对面传来了阴沉的问话。
      猜对了。
      辛西娅没敢放松,又咳了一阵,这才字斟句酌地继续开口:“我不知道。史密斯先生是自由摄影师,照片自然卖给出价最高的报刊。”
      “不过他死了。”她看了一眼因为听到这句话又一次痛哭起来的玛格丽特,狠了狠心接下去,“继承人有权利处分遗产,追回照片。”
      “继承人。”他重复一遍这个词,故意扭头看了一眼书房中央的家庭合照,同样苍白的手指玩弄着魔杖,“所以,我为什么要选择留着毫、无、用、处的你呢?”
      辛西娅苦笑了一下:“你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不是吗?”
      “我要……辛、辛迪。”一边的玛格丽特一开口,牙关便在打颤,攥着辛西娅袖子的手抖得不成样,根本不敢抬头看那张苍白扭曲的脸,仍然坚持着说完,“……辛迪……陪我。”
      两只冰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坚守着掌心最后一点温度。
      “您好,我们是魔法部偶发事件逆转小组,附近报告有一件悬浮飘荡的大衣。”空气忽然扭曲,几个人影凭空出现在别墅外的花园里,打破了片刻的死寂。
      其中一个面目和蔼的女性又闪了一下,出现在书房里,刚刚露出一个笑容:“小巫师不可以这么吓唬邻居……”就看到了辛西娅半身浴血的惨烈模样。“怎……”她的笑容僵住,随即又看见女孩们对面的人,一步跳了起来,握着魔杖的手半秒也不敢放松,声音瞬间变得极其凄厉:“傲罗组!快去通知傲罗组!是他!他在这里!”
      伏地魔扭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周围所有的灯亮了,众目睽睽之下,一件如鬼怪般漂浮在半空的男士风衣落了下去。
      突然响起的防空警报、漂浮的衣服、搁在一边的电话筒,以及由远及近传来的警笛……用情报换生机不是辛西娅的目的,拖延时间才是。细想起来,她那些模棱两可言语,根本就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不断试探的话术。而小巫师微弱而不稳定的魔力尽可能制造出了最大的暴露风险,使得魔法部不得不紧急处理。
      当其他成年巫师抵达现场的时候,事情已经超过了辛西娅的控制范围。
      但从这一刻开始,她和玛格丽特不再是问题的核心,无论发生什么,都无需她一个十一岁都没到的小姑娘来应对。
      无论伏地魔原本的打算是灭口还只是取乐,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这才是她们能抓住的一线生机。
      想明白这一点,伏地魔猩红的竖瞳里毫不掩饰的嘲弄散去,苍白扭曲的面容却更为阴沉。
      原本他还想再拖一阵,再多找些人手。不过现在……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开始吧。
      傲罗组来得飞快,十数魔杖同时发射出各色法光,却被他挥杖挡住。各色法光在书房中炸开,辛西娅只来得及张开双臂抱住身边的玛格丽特,房顶、墙壁已经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轰然炸开。
      一道轻薄的光幕在她们面前展开,为首的傲罗及时发现了两个小姑娘的危险处境,为她们挡下了灭顶之灾。
      包围合拢之前,伏地魔仍然向上发射了一道魔法,然后从容消失。
      巨大的,发着绿光的骷髅悬浮在房屋上方,蛇在口中游动。
      1970年6月初,以伏地魔被人发现杀害了一家麻瓜,并公然放出黑魔标记为标志,第一次巫师战争正式打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狂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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