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卷一 第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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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天。这一日小谢老早起床，跟着小夏溜到了后厨。小夏是皇帝打小就指给长留的贴身，长小谢一岁。
“还要煮几个梨子……对了对了，还得多蒸几个艾团。”小谢手里拈了个糯米豆粉卷坐在窗台上晃着脚一面吃一面派。
今儿个清明，侯府照常是要往东山谢家陵扫墓的。谢家夫人，乃当今圣上亲妹舜严公主，薨后按例是要再辟陵寝的，仰赖皇帝隆恩，这才准葬谢陵，另在北丘皇陵设名号衣冠冢。
杨夜华——也就是小谢的娘亲，侯爷的夫人，皇帝的亲妹——从嘉平五年下嫁谢家，到元整四年溘然辞世，统共只在谢家住了五年零九个月。她死时，也止二十。坊间传言，这位公主是先天心力不足，虽打小用四方进贡的珍药续命，但照理是活不过及笄的，没成想后来竟还和永定侯成亲，甚至产下长留。
这几日连绵春雨，路上泥泞的很。长留手里握了一把路边摘的野花，踮着脚跳过个水坑。小夏紧跟在后面，一手提了个错丝竹篮，一手打着伞：“姑娘你慢着点走。”长留跳到一处石头上，蓦地回身：“小夏，给你。”说着拿过她手里的竹篮，把手里的那束野花塞给她。竹篮里装了时鲜水果，沉甸甸的，在小夏手上勒出了几处红痕。
“长留，好好走路。”谢浩然一身素服，打着把油纸伞走在后面。“喔~”长留应了一声，跳下石头，乖乖走在小夏身边。
这一行只六人，除去他们父女二人，管家福伯和小夏，还有侯府的厨娘吴妈和书童明越。他们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到东山。雨几乎停了，只有软软的雾样的雨丝朦胧地缠绵在行人身际。长留第一个收了伞，陆续地，侯爷吴妈明越也收了伞。谢家陵在半山，各人在山脚换屐亭换了屐齿，稍作歇息便动身往山上去。
“爹，我扶您。”长留提着篮子快步走到侯爷身边，挽了他的手臂。侯爷点点头，伸手拿过那篮子，另一手把伞递到长留手里：“打伞。”
谢家是靖凌王朝的第一功臣，打从开国到而今历有四百余年，二十又三代，代代军功显赫，莫不是朝中大员。谢家陵园自然是气派非常，尽占东山也不是夸辞。倒是因为长年征战在外，谢家子息一向单薄，到八代谢安时更是险些绝后，是故自靖仁帝一朝起，便定下“谢家独子不上沙场”的规矩以保血脉延续。不过近百年来靖凌王朝国力不胜从前，自诸侯国南华自立后，边境各国更是蠢蠢欲动，侵扰不断，常生些占夺边境村落之事，那劳什子规矩，便也渐被大家不小心地遗忘了。如此才有谢家“七代单传六元帅”之说。
“长留，来。”侯爷从福伯手里接三支香递给长留。“是。”长留乖乖接过去，跟在自家爹爹后面挨个给谢家先祖上香。早在天蒙亮，福伯就已经安排人来打理好了：除草种青、摆碟点烛，连墓道上的花瓶里都换上了新的粉桃白杏。所以小谢他们要做的，只是给谢家五十六冢上炷新香。
东边面海的地方，独起了一座墓冢。所谓“坟临落月，碑依玉梨”，正是这座起在落月溪和玉梨树旁的墓冢。这便是舜严公主谢夫人杨夜华的葬身之所。
“长留，过来给你娘上香。”侯爷站在梨树下好一会儿，才回头对长留说。
“哦。”长留快步走到墓前，接了福伯递过来的香，跪在碑前青石板上：“娘，小安来看您了，”她矮了声，“小安又惹爹爹生气了，娘等一下要替小安说话呀。”她回头看了她的爹爹一眼，颇为狗腿地笑了笑，又转回头来认真地说：“昨天皇舅舅赐了个坠子给我，我拿给你看，”她解了衣带上挂着的宝珠红穗铜铃坠子摆在点心盒子上，“漂亮吧？舅舅说是苗地进贡的，辟邪呢。啊，娘我跟你说，隔壁王尚书家的大黑有了，王尚书一口咬定说那是我们家发财的种，可是发财其实都以为他家大黑是块黑炭来着，我跟他说，发财怎么回去勾搭一块黑炭呢？王尚书就生气说我赖皮，还说等猫咪生下来一只都不给我们。娘，您说我说的对不对？还有还有，后院那棵打我们家住进来就没开过花的老桂花树呀，我小时候就跟您说那里面住妖精不是？前天开花了！您说住里面那个妖精是不是其实是傻的呀？现在可是春天啊。我知道您肯定想看，就折了一枝来，”长留拿下别在腰际的规划，小心插到花瓶里，抬眼看着墓碑笑眯眯地，“香吧香吧？还有还有哪，我前几天写字，爹爹夸我了，还说等我及笄，就把欺风生下来的小马驹送给我！哎呀，我们家欺风要生了我忘记告诉您了……”“长留！”侯爷忍无可忍。“是——”长留忙住口，到头拜了三拜，恭恭敬敬上了香，“小安先退下了。”
留下侯爷一个人，福伯拽着想乱掺和的长留，领着众人下了山。
“……夜华。”侯爷幽幽看了好久，才长叹一口气，坐到福伯备下的竹簟上，身依了墓头那块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卷一 第三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