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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圣传] 走 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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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屉
2001.10
“天王安全抵达,”传令官有点好笑地报告:“舍脂天后的安排:观摩他父亲的伟业起点。”
“观摩?观摩发轫地的终结吗?”我烦恼地盯着防御工事在夕阳中投下的浓重阴影,“帝释天大人……”我看到传令官应声上扬的眉毛,停顿了一下,“天帝已经下令摧毁城堡。”
这是个人人自危的年代,官员互派暗探、相互告发、秘密审判……天帝,“太上,下以知之”……我的手在发抖,看来喝的太多了,很快就会结束,我将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回善见城勤王……边远驻戎的老兵与锦衣玉食的廷臣除了满身伤疤外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匆匆赶到吊桥口就望见了天界唯一的飞马的硕大翅膀,下边站着瘦弱的王位继承人,正吸着鼻子皱起眉头,“什么味道?”他问。
“敌人尸体的味道总是好闻的,天王殿下。”我牵过飞马,“您的近卫队呢?”
“我飞的太快。”他腼腆地自责,随即又咬住老话头,“尸体?”
“因为死亡人数过多,只好挖开沟壕,将整车的人填进去,到了初夏,暴雨一下,整个采地蒸腾着死尸的臭味,只好再把它们刨出来焚化。”
“是父王判决的死刑吗?”他的神情有些悲伤。
“遥远的话题,殿下。”我的语调向来很温和,此乃仆人必备条件。对于生活无虞的你而言,死亡只是一幅惨烈的壁挂,你高高在上地欣赏它、玩味着自己的怜悯心,没有与死神鼻尖挨着鼻尖的经历是无法身入其中的……而我已经厌倦了,一个旧日奴仆与天帝之间又有什么共通点?我接待着天王,甚至没想起帝释天的容貌来。
天王心事重重的仰望飘散的苍烟,那股甜腻的尸体味道的确够他受,他似乎也对这趟旅程本就不抱好感;我突然有恶意想作弄这个登徒子,像书里那些饶舌的仆人对少东家常干的那样:“殿下,您现在所走过的防体就是号称最牢固的雷神之墙。”
“哦。”他兴趣缺缺地捶了捶砼体。
“当年建造时,每一段墙都有工匠主管。防体完成,帝释天大人来验收,命令士兵用长矛戳土垒,如果扎进去,就砍掉工匠的脑袋;如果矛断了,就杀掉那个士兵,因此每一块砖都萦绕着一颗头颅的哀号。”
他鱼似张开嘴,多愁善感的纨绔子弟,你所见的还不到现实的千分之一呢。
两百或者是三百年前,我比现在的天王还小些,我与家人被圈入防御线内,男人走左边,女人往右边。我回头望了母亲和妹妹一眼,她们没顾上朝我和父亲挥手,那是最后一眼,她们早已变成了甜腻气味中的一缕。
“混蛋!你们为什么不在家里吊死?为什么来这里,现在满意了吗?”早来的工头朝我们挥鞭子咒骂着。
“满意了。防御线?”父亲握紧我的手。
“是的,防御线!阿修罗王即位已经一百五十七年了,你还不知道防御线!”他暴跳着抽这个抽那个。我们只听过正规军歼灭魔族,对防御线一无所知;当时鉴于魔族与边缘游民的通婚造成种族混乱,已经开始严格划分天界区域,而混血种族要予以灭绝。最初天帝的药师苏摩王负责血统鉴别,后来他借口痛风早早地回了首府,因此划出防御线外的人全部进入边界堡垒终生服役。
“老头,挺起背,”另一个温和些的监工过来轻声对父亲说,“否则他们直接送你上西天。”就在两步之后,一个军官正在把短剑送回剑鞘,一名老人脖子上开了大口,慢慢倒下。这回轮到我握紧了父亲的手。
在进入城堡吊桥口上,站着臭名卓著的毗沙门天,他是北方兼东方的总督。“年轻人,你多大了?”他特意用长辈的口吻问,后来他很少露面。
我和父亲被分开到两个营地,我在湖边搬运石头,父亲则要伐木。冬天所有劳役只配发一条汗衫,赤着脚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每天下工我能看到父亲的行队挨着鞭子从营房前跑过,他那么笨拙,总会被抽到仆地,那时我就恨得把牙咬的咯咯响,挥舞鞭子的小工头们同我们一样也是诬划入界的,有些甚至还是正宗的半兽人,这些之前淳朴的农民或是小商贩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尖牙利齿的走狗,甚至比督工的军官还坏,“一定得离开,必须离开!”我暗暗发誓,同时也责怪父亲那么……蠢,不知道怎样使自己免受非难——那时候还没察觉,其实我也同那些走狗一样,道德和尊严开始塌陷了……
那天清晨,我的手脚都溃烂的不能碰地就留在了营房里,父亲偷偷地跑来了,哆嗦着攥着一个勺子,“听着,孩子,新的监工要到了,我得走啦,这个留给你。”
“走?去哪里?你今天不上工吗?”留勺子是什么意思?遗产吗?不,我不要这样的遗产!
“年纪大的得上山干活。”父亲悲哀地看着我,没有人活着下山,那里的条件最恶劣,督工也克扣的最厉害。
“不——”如果可能,我会撕开任何一个监管者的喉咙,那些制定混血种族政策的神、逃避责任的药师苏摩王、高高在上的阿修罗王、天帝!可我还没来得及哭出声,校场上就哨声四起,“集合!集合!”新的监工到了。
“谁会擦靴子?”所有人都举手,除了我,因为手溃烂的不成样子,哆嗦了一下没来得及抽出来,而我也确实没擦过靴子。
新任总管——帝释天扫视了一圈,在我面前立定,“你叫什么?”
我努了努嘴,他没听清,“什么?”
我再说了一遍,他还是没听到,皱起了眉。我上前一步,想凑近些说。“不不,别靠我太近。我还不想把伤寒传染给你。”他笑了,这时灌浆处传来了那阿修罗女监工的嚎叫声,她高大健美、要求严格、脾气暴烈,因为某项不为人知的过错被送往这里强制劳动。“过来。”帝释天向我示意,便往那里看一究竟。“工序错了!”女监工的嗓门很大,“必须返工。”她向新到的总监抗议。
“阿修罗族?”
“是的。”
“主持工事的女人?”
“阿修罗族的女人也能和男人一样挑大梁。”这个种族骨子里就是骄傲派。帝释天轻松地对我道,“杀了她。”
那个女人高过我整整一个头,更重要的是,我连鸡都没杀过;但那一秒钟我考虑的比之后所有时间里考虑的还要多,我想到可以向帝释天求情,父亲可以放心地活下来;我们可以一起熬到工事结束,还能与母亲和妹妹团聚;甚至开始计算擦靴子需要多少牛油……我一头往那姑娘肚子上撞过去,不出所料地被她扇了个耳光,摔了个仰八叉。
“杀了她就给你牛肉干。”帝释天温和地说,这是在唤狗吗?我一直在期望意外死亡,父亲或是自己的,总会有个悲惨过程——现在是我和这阿修罗姑娘之间,机会均等。我又扑了上去,围观的军官们哈哈大笑起来。
这场闹剧并没持续太久,阿修罗姑娘被军官领到边角砍掉了脑袋,然后帝释天欢快地命令灌浆队,“返工——照她说的做。”而我躺在污泥里处于精神游离状,“你可真卖命。”他稍稍俯下身笑道。
“因为你很强,我喜欢站在强者那边。”我已经开始思索怎样讨好人。
“因为你喜欢牛肉干。”他笑了。我并不明白他当时正处于毕生中的最低谷,他还是个百夫长时被调拨给最强的武神将龙王,跟随讨伐与魔族联盟的小撮游匪——其实这伙百年前的游匪已经形成固定的城镇,并且与魔族保持通婚,由于被阿修罗王的统一征讨令激怒,混血种族揭竿而起。“好人都回家去!我只拿坏蛋开刀!”冲锋阵营的帝释天旋风般的到达乌合之众面前如此宣告,刚才还是亡命徒的匪帮们以最惊人的速度各奔其房,关好门窗;留下龙王的正规军面面相觑,过了太多年,事实上谁有魔族血统都不奇怪。“魔族会化成面容娇好的模样混在人的中间为非作歹”,战后会议上龙王重申了这点,帝释天一言不发,当晚他领兵烧毁了整座城,男人的头颅被挑在矛尖上;其中特地挑选了一百颗美男子的脑袋放在了龙王的帐篷外。这就是他与龙王龃龌的开始,他被撤职,负责画军中地图,不久因患眼疾而被迫退伍。在战事连连告捷、天神统治强势之际谁还会去在乎一个小小士官?帝释天徒步来到仞利天要求天帝的接见——这个请求大概和数百万份尘封奏请一样根本没到达过善见城。在穷途末路之时,毗沙门天见到了他,对一位冲锋军官竟然买不起裤子大为惊诧,便竭力想为他安插个职务;但当时所有军备预算都由阿修罗王一手包办,即使增加一粒纽扣也要通过他的签字(当然上至天帝下到步兵几乎没人的衣服上有扣子),新兵教练官的职务候选人,已经由善见城世代繁殖的贵族子弟内定,而且没挨上的排队排到了四万七千年后。不过命运始终还是站在帝释天这边的:东方将军持国天因为妻子的产后忧郁症辞掉了边境堡垒线的督造任务,毗沙门天堂而皇之的接替了他,只是他自己也不想离开善见城(估计和某位姑娘有关),就派帝释天打前站。时来运转的帝释天出发第三天就得了痢疾,而不是他自己说的伤寒。
帝释天是个正宗的军人,目标明确、行动果敢、仪容整洁——盔甲总是净光锃亮,对音乐诗歌具有天才的鉴别能力,品位很高,尤其痛恨矮胖女人和孕妇。至今我还记得毗沙门天与他的笑谈,“没有了女人,一切权力和金钱都将失去意义。”而他回答,“有了权力与金钱,一切女人也就失去了意义。”
我果然得到了那块牛肉干,而且第二天起到帝释天的帐篷里做侍从;我留下那块牛肉干,准备分给父亲一半……多少次别人都在劝我,别再分给你父亲食物了,他没有将来;你该吃了他的那份,双份食物、保存体力,活下去……回营房的时候他们告诉我父亲死了,他被扔进了填尸壕,而我没有哭——甚至感到了一丝解放的快感。帝释天达到目的了,我们的尊严,身为其人而非禽兽的最后遮羞布被埋葬了。
他那几近透明的眸子冷冷地扫视着我们,他看透了我,他要摧毁的不是我们的□□,而是要扯开灵魂上温情脉脉的外衣,叫我们忍着恶臭哭喊着自相蚕食。我给他擦靴子,感受到一种久已丧失的内心平静——已经没有人在等着我了,这个世界没有,别处也无;我只要快活地服从命令……让我做你的狗吧!
然后防御线快收尾了,善见城派来了接替大臣,帝释天又要重新回到他一名不文的角落中去,更可能不那么幸运,会被随便找茬斩首了事,即使毗沙门天也爱莫能助。大臣先在距离防御线一百里的一间小茅舍里给帝释天写了封充满鼓励话语的罢免书,同时向在附近的督造大臣俱摩罗天发了份邀请函;写的毕工毕整逻辑缜密,就像在善见城宽敞的书房中一样。信使在半路就把信交到了来势汹汹的帝释天手里,他放火烧了茅房,把大臣沿海岸线赶了回去,“游吧游吧,两个月后您就到家了。”很显然,两个月后大臣也没在善见城露面。
他的痢疾犯了,全身哆嗦着下令去打扫宿舍,俱摩罗军只有两小时路程就要赶到,打扫干净给谁看?给俱摩罗天吗?“是的,打扫到一尘不染。要让他们知道这里住的是人,而不是猪!”他吼道。
“帝释天要离开了,他会杀光所有人。”一个瘦的不成样子的半兽人喃喃道。
“帝释天,帝释天,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现在我比信任任何人都信任帝释天,他是唯一的言出必果者,他会兑现所有诺言,包括对待我们这些战败者。”
俱摩罗天在两小时后赶到空无一人的城堡,立即庆祝自己的大获全胜,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对帝释天的胜利,据说后来的圣战尾声中他拒不投降招致全族灭亡的命运是因为坚信能够再次攻克帝释天的堡垒。
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到永恒的事业中寻求庇护,帝释天带着残兵往不毛之地的更东方行进,向魔族争夺土地,只有开辟更广袤的新国土,才能取得天帝的赦免,甚至得到嘉奖。接下来的是我生命中最单纯而快活的日子,我们只要考虑打仗就行了,一条走狗成为猎犬时几乎是主人的一部分;在那还是纯真念头可以成真的年代,只有闹得越凶才能引起上位者的注意,才能被招安……当帝释天以雷神之名威震朝廷时,天帝终于下达了诏书,他进入了善见城。
“善见城,很大吗?”我问过归来的帝释天。
“很美。”他若有所思地斟酌词句,然后回答。他说“很”那必定是无与伦比。我一直对它以及成对的阿修罗城缺乏概念,直到圣战见到这只千疮百孔的大海螺……
帝释天正坐在台阶上擦靴子,可先帝的侍童垂着头在抽啜,连靴擦也拿不稳;增长天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对主仆。“你在哭,孩子?”语气温存,“因为阿修罗王死了?”帝释天托起侍童的小下巴,“不用遮遮掩掩,这并不羞耻:他是你的英雄,全天界的英雄。他死的很壮烈。可我,要告诉你的是——阿修罗王并没有死,”他压低嗓门笑起来,指指孩子的胸前,“只要你还想着他,他就不会消失。”他撂下脚,转向增长天,提高了嗓门,“所以自此刻起没有人可以再提阿修罗这三个字,我要把他的名字从人们记忆中抹去!”帝释天脸上的伤痕仍在渗血,目光如炬,微笑着继续问增长天——事实上大多数时间里他的表情并不残刻,犹如箭离弦前一瞬般沉静却辐射出无限张力,但谁也料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增长天,你本来向阿修罗王建议烧毁整个仞利天?”“是的,”增长天是位硬汉,直言不讳,“放弃善见城,那么你的远征军能得到的只是个燃烧的仞利天,没有补给,无法驻扎,而严冬即将降临,我们就能争取到时间,”他叹了口气,“可惜他没有采用。”
“那是他唯一的机会。”因为仇敌已死,原先那种妖魔化的仇恨也随之松懈,只剩下对彼此的钦慕和嗟叹。
“你呢,要汇报什么?”他问我。
“俱摩罗天,他纠集了各路残部仍在负隅顽抗……还有,阿修罗王的尸体没有找到,有人说……”
“说什么?”伟大的刽子手饶有兴趣。
“可能被沙摩罗吃了,因为攻城时有大批魔族入侵。”
“那我要带领整支军队进树海打沙摩罗,为他报仇血恨。”他狡黠地笑道,起立离开。“帝释天大人,那俱摩罗军……”我急忙问。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不谙世事颇费思量,指了指增长天,“这是他的事。”
增长天不由自主地躬了躬腰……以后不该再称他为帝释天“大人”,而是“陛下”了,我暗暗提醒自己。
“该向雷神之墙说再见了,殿下。”我唤醒天王。
“我的近卫队,他们还没到吗?”他懵懂地睁开睡眼问,不是个行军的料。
“没有。我们会在返程与他们对接。”把他引到最高处,“您将看到雷神之墙的倒塌。”
“它牢不可破,你们怎么干?”
“引水冲毁它。”父亲、母亲、小妹妹都留在了这里,还有还作为“人”的我自己也永远地长眠于此了。
我们在返程中只看到熊熊燃烧的村庄。近卫队指责当地人袭击了队营,“只有天帝的法律对我们才有效,你们不仅是匪帮,还是叛乱者!”而后者大声申诉是近卫队先打他们养的野猪。年头不好到别人领地去打家劫舍,帝释天当初自己也干这个;而偷猎者,更是司空见惯。
“你怎么处置他们呢,殿下?”我故意问天王。中庸在政治上一文不值,继承人将有怎样的魄力?
“这个,”已经出了人命,他大为迟疑,使劲吸了口气,“天帝仍是最高上诉法院。”呵呵,真好,把问题向上一推了事。行了!所有人都得死。
“把妇女和孩子也带上吧,他们已经无家可归。”可怜的年轻人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错误。我宽厚地看着他,你并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啊。“缴械吧,诸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哪。”
“父王真是由于举国上下痛恨他才感到放心。”
“帝释天大人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他以为:如果大臣们侃侃而谈,那一定是说谎;如果他们噤若寒蝉,那准是想对他图谋不轨。”
“他推行自己的政策,不顾及传统和口是心非的友谊。”
“只有您才能劝动他,您追随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肺腑之言可以制止他的暴行。”
“皮鞭固然可畏,但不排除爱戴,有时还相辅相成,暴君正是以恐惧来得民心。”
“您可以办到的。”
“我什么都不能承诺。”
天亮时我们到达了仞利天的郊外花湖,遍野花团,随风飘荡,我们几乎在花雨中行进,天王突然流泪,“我以为,所有人都能享受和平。”可怜的孩子,我看着他默默无语,“会好的,慢慢你会习惯的:有些人生来就是服从另一些人的。”
终于重返善见城——帝王家、艺术风、占卜和刑讯,帝释天所喜爱的,这里兼收并蓄。当请求处置妇孺时得到的圣谕是“不必烦劳,全部押往侧厅”。在甬道里我看到天王那欲言又止的眼睛,但我什么也没说:天真的孩子,你的生活有保障,美好而空洞的愿望却会害死别人。然后我又见到了他,在帝释天那迟钝的脸上,目光多疑而残酷,只有心腹能禁受得住他的注视……他轻松地说:“杀了她们。”
“看在我多年来忠心耿耿服侍您的份上,”傻瓜!不是两个字的傻瓜,而是十二大卷本的傻瓜,鸟尽弓藏,与“多年”或是“忠心耿耿”这些定语有什么关系?还是我被天王那几句可笑的迷魂汤灌醉了?或者他所说的根本就是我所期望的?想试一试那微薄的情分在权势中的力量?
一切都在跳动,无可挽回地跳动,“赶净杀绝,照我说的去做”,狗也能仰视主教的脸;吃人的狼驯化成了狗,只对他失去了爪牙,当主人不再需要它,它还能做什么呢?它呆在哪里都是那么碍眼,只能哀怨地盯着主人,等待他……敲一闷棍,打断自己的……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