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庚子

28、醉酒

　　沙雁同船去，田鸦绕岸啼。

　　是夜，白之与李玄二人坐于船上。

　　因为武林大会上的事情，这一路除了偶尔靠岸补充干粮，两人几乎没下过船。

　　不过随着渐渐远离渔阳，后面的路也算安全了不少，最起码在船上没有人突然跳上来袭击了。

　　这天白之找出干粮刚啃了两口就看见角落里两个酒坛。

　　白之拍下坛封，凑上去一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抱着酒坛就去了船顶。

　　李玄一转头就看见少女亮晶晶的眼神，再看到她怀里熟悉的两个酒坛，这才想起来，渔阳临走的时候掌事知道他喜欢酒，特地偷偷塞上来的，这一路上都快忘了这事了。

　　白之递给李玄一坛，自己留了一坛。

　　“你还会喝酒？”李玄有些意外地看着白之。

　　白之递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你小瞧谁呢？江湖儿女，怎么能不会喝酒！”

　　李玄听着话笑了一下：“又是从你那话本子里看的？”

　　“不不不，这次可不是，这是我师父说的！”

　　白之故作神秘的摇了摇手指。

　　二人都没用酒杯，也没有酒杯。就这样对着壶喝了起来。

　　然而……

　　“咳咳、咳——”

　　白之猛然喝了一口酒，未料到这酒如此辣嗓子，直接呛出了眼泪，低头咳了半天。

　　李玄脸上露出了点无奈的神色，急忙拍了拍她后背，想要接过她手里的酒，却没想到握的死紧。

　　“不能喝就别喝的这么大口。”

　　白之咳得满眼泪水，脸也红扑扑的，抬起头看着李玄：“你这什么酒，怎么这么烈？”

　　李玄见她缓过劲来，才半躺下，看着头顶的星空清月，笑道：“千里醉。色如冰清，味道馥郁香醇，但酒性极烈，后劲大，要慢品。”

　　李玄晃了晃酒坛，“百年莫惜千回醉，一盏能消万古愁。解愁腹，饮玉浆。再尝尝。”

　　说罢，仰头饮了一口，辛辣的酒顺着喉咙而下，烧出胸前一阵灼热滚烫。

　　一口饮完，少年本就唇红齿白，此时连眼尾都染了分糜烂绮丽的红，白之盯着发了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不明所以。

　　这还没喝呢，怎么就开始走神了？

　　白之摇了摇头，也跟着仰脖喝了一口，这次却是长了记性，缓缓品，慢慢饮。

　　这酒此时竟也不像刚入口时那样呛口辛辣了，变得绵软，香气馥郁，越喝越觉得精神，越喝越觉得神清气爽。

　　船头微黄的灯笼光芒在这一片黑暗中略显孤寂，两侧密林黑影难辨。

　　但船上的两人，却在酒意中卸下了防备，越喝越是尽兴。

　　少年喝了大半，曲着腿，半支着下巴坐在白之旁边，笑笑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声音被酒意侵染，清亮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白之应了，他却什么都没说。

　　白之转过头，借着柔和的微光和月色，看到少年半耷的眼睑也染上了淡淡的胭红，碎发半遮住通红的耳朵，眼神清亮中又有点迷离，分明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一口接着一口，不知什么时候，酒就见了底。

　　少女喝完最后一口，抛下酒坛，酒坛咕噜噜不知道滚落到什么地方。

　　在这茫茫月色下，在这清澈无波的水面，在少年的眼前，白之取下长刀一舞。

　　曾经在北境幽州的寻金楼，她曾盯着别人舞剑不可自拔，如今他却也明白了当时她的感觉。

　　少女蹩脚的轻功仿佛都随着酒意抛却脑后，竟比清醒时更加轻盈飘渺，一把长刀舞地却比剑更加利落轻巧，虽没有乐曲声，但龙雀的鸣泣却比任何乐声都要更加震撼人心。

　　动作干净，身姿曼妙，因着醉意，姿态慵懒而挺拔，在她手中龙雀仿佛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动作间宛若游龙，时而轻盈，时而又如闪电般狂乱，惊起船周一片水帘，水雾沾湿面颊衣襟却并没有凉意，反而愈加燥热。

　　她才是醉了，虽然面上不显，但那双往常灵动锐利的眼神，此时已经飘渺迷离，一舞间发丝也不知什么时候散开，随风飘扬。

　　此时没了平日里故作的沉稳，更像一只娇憨的小猫一般，一举一动都惹人心软。

　　一舞毕，白之长刀丢到一旁，看到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伸出的手，竟迷迷瞪瞪地把脸颊贴了上去，凉凉的。

　　眼前的少女肌骨莹润，凤眼微眯，脸泛红霞，慵懒娇艳，李玄不知什么时候心跳开始不受控制。

　　白之却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少年，仿佛很近又仿佛遥不可及，少女皱了皱脸，似是不耐，双手撑地猛的向前，几乎撞到了少年怀里。

　　白之突然的靠近，让向来应付任何事斗游刃有余的少年不知所措，她的呼吸落在他的面颊，带着酒香，昏昏沉沉的脑袋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醉了，那她呢？

　　仿佛是被什么控制，李玄不清楚，也搞不明白。

　　就在那一瞬间，少女意识迷糊地低下头，呼吸灼热滚烫，眼瞳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迷药，让李玄沉醉其中，他慢慢闭上了眼，任由白之的凑近。

　　然而在最后一刻几乎落到面上的唇，却偏了一下，白之迷迷糊糊地低下头，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毛茸茸的脑袋靠在颈侧，不知睡去的一瞬间有没有听到少年震耳狂乱的心跳。

　　李玄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心绪纷杂，此时分不清楚是万幸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怀里少女的身躯滚烫柔软，他手臂轻轻环住，盯着眼前的虚空发怔，酒坛子滚下船，溅起一圈水花，月光下，他白色的锦袍已经被酒浸湿了一片。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一夜，少年心如波涛，翻滚了半夜。

　　而白之……

　　呃——

　　白之捧着仿佛被人锤了百八十下嗡鸣不止的头，一脑袋问号。

　　她这是喝醉了？

　　随即回想起来昨晚还在李玄面前吹能喝酒……

　　完了，想起来李玄面前吹的自己酒量天上无敌，地上无双，如今自己倒在船舱人事不知，简直是奇耻大辱！

　　白之捂着头轻轻撞着船舱，一脸生无可恋。

　　她应该酒品是很不错的，之前在山上喝醉了，她师父师兄从来没说过她有做过什么的，估计就是昏睡过去了。

　　唉，即使是这样，也还是略有些丢人了。

　　堂堂行走江湖大侠，不会喝酒怎么能行！得克服！得练！

　　白之默默决定之后有时间就来上一口习惯一下喝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