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地协约》渡梦桥

1、初见

　　天气依旧糟糕，阴雨连绵，很久都没见过太阳了。
　　温肖云第一个冲下楼，他的办公室离楼梯很近，他提前五分钟就收拾了东西。
　　下班先去喝一杯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温度太低了，就算温度正常，也得伪装成社交繁忙的样子，方不辱没父母家庭。温肖云一向讨厌这种客套礼仪，但今天天气实在太冷了。
　　他推开拐角饮料店的门，酒保正在擦一只玻璃杯：“喝什么？”
　　温肖云抬眼望去，琳琅满目的饮品：“白兰地，中杯。”
　　然后他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你叫什么名字？”
　　酒保抬起头：“我只负责卖饮料，聊天不是我的服务范畴，我就是老板，投诉无门。三十二，谢谢惠顾。”一杯白兰地被推了出来。
　　温肖云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位店老板来：淡灰衬衫，黑色毛背心，身材纤细高挑，黑瞳周围一圈蓝色眼影，墨蓝色头发盘了起来，插了一只繁复的玉簪，冷白的皮肤，戴着一副两边眼镜架上都有金眼镜链的金丝眼镜。不同于常人的外貌，典型的异能者。
　　“我多付你一点，陪我聊聊好不好。”温肖云把一叠钞票放在吧台上。
　　“玉霏清。十分钟后这里就会热闹起来，如果你不嫌吵，我可以陪你聊聊。”玉霏清利索地把钱点了点，然后在收银机上敲了敲，放了进去，随着一串“咔啦”声，一张小票吐了出来。
　　“温肖云，你是异能者？我是风能力。”
　　玉霏清回答：“雷。你的眼睛是蓝色，头发有两绺白色，很能说明问题。”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浓缩咖啡，小杯，加冰。”
　　玉霏清打了个响指，一只杯子跳到他身后的柜台上接咖啡：“该热闹起来了。”他提高声音：“十七元，谢谢惠顾。”
　　异能者一大部分早已战死沙场，活下来的不是精英就是当年还是孩子。
　　男人把几个硬币丢了过来，一个盒子准确接上了，一只盘子托着咖啡和糖精飞了过去。
　　“你不喜欢和人说话吗？”
　　玉霏清摇摇头：“你要小票吗？”
　　“不要，太累赘了，交个朋友怎么样，我还没见过不喜欢和人说话的。”温肖云又拿出几张钞票。
　　“好，毕竟我收了钱。”玉霏清接过钱，却是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免身体接触，还把手擦了好几遍。
　　风？我可不会允许有任何东西跟着我，哪怕是带着力量的钱。
　　店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杯子勺子碰撞声此起彼伏。
　　“你有在乎的人吗？”温肖云问他。
　　玉霏清一边调酒一边说：“哥哥，战场上，水遇上了冰。我劝你别提。”
　　玉霏清有个哥哥，名叫玉雯清，曾是这个国家的将军，在多年前的吞并战争中，发动水能力的他被冰元素的敌人偷袭，冰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湖底，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一天，阴雨蔓延了整个世界。
　　“知道了，你养宠物吗？酒不错。”温肖云丝毫不收敛。
　　玉霏清一时默然，然后他拍了一下桌面：“霖凌，过来。”
　　一只猫蹿过半个饮料店，跳到玉霏清的手边露出肚皮。
　　玉霏清摸着他的猫：“捡到的，布偶猫。”
　　“你也不是这么冷淡嘛。”
　　“那是因为你付了钱。”
　　“真无情啊，不认情谊只认钱。”
　　“哥哥本能全身而退，就是为了几个倒霉鬼。”
　　玉霏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果然更游刃有余，一提到情谊立马变脸。
　　“麻烦来朵花。”一张圆桌上的情侣如此说到。
　　玉霏清一扬手，一朵玫瑰飞了过去：“感情对生命会产生致命的影响。”
　　“这是生命中的一段变故。你不考虑缔造除了金钱之外的情感？”
　　“想得别太远，如果你穷追不舍，我就提前换班。”
　　“你什么时候换班？”
　　“九点。”
　　“才六点半啊，未免太早了点。”
　　“九点后就冷多了，需要火元素者。”他的声音毫无变化。
　　“明明是雨天需要吧。”
　　“那样我需付双倍工资。”他的手突然张开，雷电划破空气，擦过一人耳边，他冷声道：“别想逃单。”
　　玻璃门瞬间被烧焦，雷元素在空气中爆裂：“七元，谢谢惠顾。”
　　然后他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对温肖云说道：“作为朋友的话，我也不会免单的。”
　　温肖云心下一惊，一般的异能者必须先把能力化形，才能使用，刚才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的动作太快，二是他根本不用化形，可以直接使用。
　　玉霏清合上眼睛，他的哥哥不用化形就能支配水，而他远远没有那么优秀，日复一日的重复练习，才能达到刚才那样的效果，他的所有练习在哥哥死去的那一刻，全都化为了泡影。
　　他的指腹轻轻按上右手上的戒指，他无法说服自己忘记，他还期待着哥哥推开店门，随便要一杯饮料，或许我还会免单呢，玉霏清这么日复一日乐观的想着，逐渐磨灭了大部分情感。
　　雨越下越大，钟敲过了九点，玉霏清微微颔首：“我要换班了。”
　　他离开吧台，把几个杯子放进水池里，拿起大衣和雨伞，对等候的店员说：“良玉，小票都开了，如果晚上没事了把玻璃擦一下，又有人逃单。记得喂霖凌。”
　　“好嘞，老板。”
　　玉霏清转过吧台：“我要走了，别耗了。”他一边披大衣一边说。
　　温肖云追上去：“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好不好。”
　　玉霏清叹了口气：“顾客就是上帝，给。”他的指尖夹着一张墨蓝色底色的名片：“多谢捧场。”
　　这也算是漫长等待中的一段变故了，他回头望了望店门，水汽氤氲了门扉，玉霏清撑开伞，往政府大楼大门看了一眼，还期望着哥哥会从那里走出来。
　　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那一排高楼。温肖云望向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再见，霏清！”
　　玉霏清却走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