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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阿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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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里只是水乡里的一个小镇,屋前屋后水流潺潺,每天早上都会有人抱着大大的洗衣盆和捣衣杵在河边洗衣服。
顽劣的男孩子们解开裤子就往河里撒上一泡尿,即使洗完根本闻不见味道,也会有婶子拎着棒槌撵屁股后面打这帮混小子。
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在小巷子里回荡着,日日多雨的水乡,石板路的缝隙里都是溅起的水花。
小镇上却有一个怪女人,她像是断了腿,坐着轮椅,经常坐在河边,一坐就是一天。她总是凝望着河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们总背地里偷偷叫她女瘫子。
只偶尔听婶子们提过一嘴,似乎是名字里带个季字,她们有时候叫她阿季。
阿季很漂亮。
水乡的女人,往往温婉多情,她们不管什么年龄都走起路来娉婷袅娜。皮肤很白很嫩,所以即使五官不好看,也带了几分柔情魅力。
但是阿季不一样,她的五官大气美艳,哪怕是身上枯如槁木的气息,剪的又碎又短的掖在耳后的头发,都挡不住她的美丽。
我躲在角落看阿季,她的发丝都映着光,但眼睛里全是倦怠。
“兔崽子,你干嘛去了!说了让你离那贱女人远点。”
阿妈发现了我去看阿季,她扭着我的耳朵耳提面命。
他们说她是个寡妇,不守妇道,喜欢勾搭老爷们。
她安安静静坐在河边的时候总有人看她,有的叔叔大爷端着碗蹲在河对岸,似乎拿这个人就能下饭。
阿季从不管这些,她根本也没搭理过。
我依旧看阿季,在她发现不了的地方。
我在想,或许她曾经是个教书匠,穿着朴素的棉麻旗袍,挥着教鞭,教学生读书写字。
也许他们会故意答错,逗这个严肃的老师一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她真的像一个教书匠。
阿妈说她以前曾经是个算卦的,卦象很准,所以年纪轻轻就三弊五缺,克死了父母,连未婚夫也克的不知道流落在哪了。
听说偶尔镇上有孩子丢了魂的,大病不退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带着肥鸡肥鸭上门找阿季。
我那天从门缝里看到了她给狗子治病,不像那些神婆穿着夸大的黄袍,然后嘴里念念叨叨,手舞足蹈的样子。
她在水里化开符纸,陪着一把香灰粉就能把人治好。
我等狗子出来,抓着他打了一顿。
“你要做啥嘛?”狗子不解。
我喘着粗气:“你丢魂的时候什么样子?”
第二天,我也丢了魂,被送进了阿季的宅子,她让我躺在躺椅上,吱吱呀呀,我一会儿就睡着了。
香灰水喝起来不呛,苦苦的,还泛起一点点甜。
她的宅子太大了,弯弯绕绕的,我有点找不着北。
后来我是在一间小屋子里找到她的,那里面堆满了书,她推着轮椅往前,翻开书页的时候,碎发从耳朵后就掉出来了,盖住半边的脸庞。
“进来吧。”
她冷不丁的声音有些吓着我,我倒退了几步,转身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