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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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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是君子祈讨好李暮不要他生自己的气,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李暮在大雨里紧随其后地跟在君子祈后面,君子祈红着脸撑着伞快步走,也不看在后面淋的落汤鸡似的李暮。
怎么能亲人家啊?
就算有人跟踪直接揪出来,为什么要做一场这样的戏?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啊?
君子祈心里是真的很抓狂!
就这样他们一个在前面快步走一个紧随其后走到了没有人的小巷。
李暮想去牵君子祈的手却被躲开抓住了大氅的边。
这时君子祈才停下来转过头去看李暮。
其实君子祈的大氅很大,大到让君子祈觉得是李暮的,以至于李暮看到转过头的君子祈半张脸都埋进了大氅的毛领里。
春寒料峭,君子祈的鼻子冻的很红,脸在毛领的衬托下显的很小。
君子祈试图把大氅从李暮的手里扯出来“李暮,你放手!”
李暮紧紧拽着“殿下听我解释。”
君子祈恼怒的说:“我不想听!”
君子祈被突然恢复的记忆和众多谜团困扰许久的难受全都找到了泄露口“李暮,你在做什么,自你认我为主已有三百多年,我从来没把你当做我的下属,但你刚才做的事认真算,算以下犯上。我能接受你对我有所隐瞒,也能与你商讨任何大小事情,可你呢?”
李暮听完眼神落寞渐渐松开了衣边,一言不发,似是在默认也像是认错。
李暮自己知道君子祈会在十八岁这年恢复记忆,但不知道恢复多少,毕竟君子祈无论是灵魄还是本体都有缺陷。
没想到居然几乎全部记起来,这让李暮很是难办。
君子祈看到李暮站在大雨中保持沉默,那双落寞的眼睛,这个场景他在很多年前见过,自己花了很久才让李暮走出来。
君子祈被以前的事触了下心头,心里头泛着细密的痛,他不敢再看李暮这副样子,抓起李暮的手,把伞给了他,不给李暮挽留自己的机会,直直冲入大雨中。
君子祈放由心里的情感肆虐,怎么样也好,现在他只需要冷静一会,一会就好。
淋雨的滋味让人很难受,被淋湿的衣裳紧贴在身上,让人怎么都感觉像是被束缚了一般,穿着大氅的君子祈亦然。
君子祈感觉到身上在不断加重,急忙跑进屋檐下躲雨。
这雨下得像是姑娘的泪珠子,一颗接一颗的雨珠连成线,好像不会断似的,君子祈看着自己最喜欢的雨景,现在却根本高兴不起来反而郁闷。
君子祈站了一会,听见吱嘎的一声,身后的门突然开了,里头走出一位老婆婆,她低着头背着行囊准备关门离开,转过身后就看见了全身淋湿的君子祈。
老婆婆打量了会儿君子祈,便放下了行囊,把刚要准备关上的门,又重新推开,佝偻着背往里走去,用苍老的嗓子说道:“看小公子这样,若是不嫌弃,可要来我这小茶舍里换身衣裳,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君子祈因为这一身湿漉漉黏糊的难受就没拒绝老婆婆的帮助,道过谢后径直跟在老婆婆身后。
老妇人带着君子祈去了一个隔间拿出一身粗布衣裳一边说“这是小儿留在店里衣裳,小公子拿去换上吧。”
君子祈脱下大氅,接过老妇人手中的衣裳道:“谢谢婆婆”
老婆婆呵呵笑着走出隔间欲关上门道:“小公子快换吧!”
君子祈换完了衣服走出隔间,闻到一股浓郁辛辣刺鼻的姜味,闻着味找去发现是老婆婆在茶馆的后厨里熬煮着姜茶。
老婆婆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锅里慢慢搅动着锅勺,见到君子祈来,笑着招呼他过来喝姜茶。
她去拿了一个碗,待到姜茶彻底煮沸便盛了一碗给君子祈。
君子祈接过碗坐在一边,暖和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姜茶的温度通过碗传进他的身子里,舒服的让他不由得眯着眼睛。
老婆婆给自己也盛了碗姜茶慢慢喝着,她望向屋外这连绵不绝的雨不由叹息。
“这雨何时才是个头?”
老婆婆沧桑的声音像是历尽苦楚,一句短短的话含着道不尽的心酸。
君子祈也看着屋外的雨对老婆婆感慨不由发问:“此地难道常年落雨?”
老婆婆有些吃惊的反问他:“小公子难道不曾听说过漓县?”
君子祈摇摇头“婆婆我没怎么下过山,一直在寺庙里和师父参佛悟道。”
其实君子祈从记事起,就一直和老和尚玄净在山上礼佛诵经招待香客,吃穿用度县府会派人送来,他根本没什么下山的机会,只有每年自己生辰玄净才破格带自己下山去看庙会灯节游街,十岁前自己倒还会同玄净下山,之后只觉无趣就不下山了,即使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和尚但这与世隔绝的状态让他自己都觉得和和尚没区别。
老婆婆一副了然的模样,随后给君子祈便讲起了漓县的故事。
“漓县以前不是这副模样,以前这里很是繁华,这里看起来不大,但临江靠水又有驿道还邻近皇城,过路人走累了总会要在此处歇歇脚,此处便也这样繁华起来。”
老婆婆像是想到了美好的事,咧开嘴角笑了笑,眼角的褶子紧凑在一起,眼里有着些光芒“从婆婆小时候记事起,这里一直是一处繁华地,清早天未亮就有马车车轮运作的声音,小贩此起彼伏的呦呵,夜晚灯火阑珊通宵不绝。”
“只可惜,没几年,这里开始骤然降雨,每每落雨都是出奇的大而且连着落上好几天,雨后,庄稼都活不成,若只是偶尔如此便罢,可一年到头不止三天两头落雨还有洪涝、干旱,庄稼根本活不成,更别说人了。”老婆婆说到这些声音里有盛不下的难过。
“人啊,走的走,搬的搬,舍不得离开这片世世代代的故土选择留下的而后死于灾难中的数不过来。”老婆婆嚅嗫着嘴角,眼里蒙上一片水光灰蒙蒙的眸子没有先前的光亮,让人不得不和她共情。
“我啊,嫁了户好人家,相公待我好,洪水来前把我安顿在了娘家,自己待在漓县参与了救灾,之后便没了音讯,这一走就是生离死别,我有一个儿子,跟他爹一样,性子也一样,从小温顺恭良,最后以一样的事,一样一走便再没了音讯。”老婆婆说着自己的事不停地哽咽,早年丧夫,晚年丧子,人世间的悲痛其实就莫过于与爱的人阴阳相隔。
君子祈听着不做回答从身上挂着的小袋子里掏出一个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他试着催动仙力,想在上面留一个记号,只要人碰过这个带有记号的锦囊就会在他的命籍上留下记号。
虽说从天界下到人界按理应封去仙力,即便是不封仙力天界之人若是在人界大量使用仙力被督察仙察觉会处以天雷刑。
好在君子祈自小仙力阻塞,即使在仙岁十七时就渡劫为上仙拥有上仙资质却也只能运用着不足上仙一半的仙力,下到人界也就如凡人一般,若要使用仙力也就只能使用一丝丝,根本不用担心被查觉,一丝丝的仙力也刚刚好够君子祈做一个记号。
君子祈运着仙力抬手在平安符上写下了一个祈字。
掌管命运轮回的司命仙君尚庄查命籍时看到记号,便会来问自己。
自己虽不能帮老婆婆将他的丈夫与儿子死而复生,不过让老婆婆后半辈子无忧,让他们下辈子不分离还是可以做到的。
君子祈看着散发着丝丝金光而后又立马隐去的祈字,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他忽略的至关重要的点。
老婆婆见他面色有异出声询问,君子祈摇摇头示意无事,他只是有点心慌,现在他必须赶紧去找到李暮去询问一些事情 。
君子祈将装有做了记号的的锦囊交给老婆婆颇为认真的对老婆婆说道:“婆婆我有个锦囊,是我从庙里求来的,是个很灵的庙,可以保平安的,算是婆婆请我喝姜茶的谢礼。”
老婆婆想推脱不要可君子祈一脸执着她也就不好意思的收下,不由得疑惑这庙究竟有多灵能让这小公子这么信服。
君子祈送完锦囊,将碗里剩余的姜茶全部喝下,他吐出一口热气,拿着大氅在火堆前细细烘烤。
大氅在火光的照映下展示出细腻交错的暗纹,金线绣过的地方隐隐闪现光泽,彼时细碎的花纹出现在眼前,这是君子祈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大氅。
一个偏深色的大氅,暗纹栩栩如生,是桂花的模样,君子祈一脸沉思,怎么又是桂花?李暮何时喜欢这种花了?
君子祈还在沉思之际屋外的雨早已变小了许多,婆婆喝完她的姜茶拿上的包袱向君子祈告别“小公子,早些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太危险,婆婆也要走了。”
君子祈同她行了个礼表示再次谢过她的姜茶就此别过。
屋里火烧的噼里啪啦,君子祈望着隔绝着外界的门,这小茶馆给他了一个安生之所,让他有足够的的时间去整理思绪。
回想起李暮不久前的所作所为他不禁脸红,活了小几百年他都没牵过任何仙女的手更别说接吻这种更进一步的方式,从未有人如此冒犯过他,李暮真是可恶至极!自己有必要和李暮好好讲讲规矩!
君子祈一边翻烤着大氅一边这么想着,待到大氅干的差不多时他心里早已列起一长串的条规。
天渐渐暗下来,这时君子才祈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但是怎么回去或者自己该以什么理由回去让他真的头大。
茶馆的小木门即使再厚实也挡不住可以从缝隙随心所欲进来的风,君子祈冷的一哆嗦,连忙把烤干的大氅披上,如今下到人界造就的身子不及原来的身子差,但也是遇冷即发高热。
君子祈系紧了大氅还想坐一会儿在离开,只听门吱嘎一声,他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李暮出现在门口一语不发的看着他,平日里温柔的眉眼现在看来带有一丝阴翳。
君子祈诧异李暮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询问的话正欲说出口,只见李暮慢步向他走来,走至他跟前蹲下“子祈现在可愿与我一同回去?”
往常这种带有距离感的询问李暮从来不会喊他的名只会用殿下来称呼,与李暮生活的几年来自己摸索出一个意思,用殿下意味着他们是主仆从属关系,用子祈意味着他们是朋友。
朋友之间是不用带有距离感的。
李暮这次直接用了他的名字倒让他不知所措,君子祈懊恼的认为是自己先去的举动和言论伤到他了,责怪自己怎么控制不住脾气。
李暮见抓起了君子祈的手缄口不言,拿出手帕轻轻拭去他手指尖不小心蹭上的碳灰,默默等待他的回答。
君子祈感受着李暮手掌微凉的体温,看见他的衣摆有被雨濡湿的痕迹便知这人早已在外等候许久,心中有着一股子愧疚漫上心头于是便说道:“我现在跟你回去,不过你为何不早些进来?”
李暮擦拭完收起手帕回答道:“你一人独处时不喜欢被人打扰。”
君子祈哑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暮认真看着他说道:“我是你的契兽,负责贴身照顾和保护你,与你相处近三百年了。”
这句话在提醒君子祈他们因为相处的久,又是贴身照顾,很多小习惯在相处间都能注意得到,能知道他独处时不喜欢被人打扰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君子祈想跟他说一件事。
“你也知道我们相处了近三百年,那就说明你不是别人,我独处时是不喜欢被人打扰,但你可以。”君子祈一面盛起剩下不多的姜汤一面微微偏过头不好意思的讲着。
“所以你也别惯着我,我跑了就别来找我了!我脾气就这样,你惯着我就会无法无天,等我想开了就好了。”说完君子祈把盛好的姜汤递给李暮示意他喝完
李暮接过姜茶一口喝尽说道:“那子祈想开了什么?”
君子祈想回话时转眼就视线却落在了李暮的唇上。
可能是喝了姜茶的缘故方才见找到这里来的李暮嘴唇微微发着病态的白转眼间就恢复生机,现在微微泛红还焕发着水润。
就这一瞬间君子祈就又想到了李暮与他接吻的那个时候。
李暮的唇很软带着点温热,亲他的时候很温柔,轻轻的吮吸他的唇瓣,亲吻的时间不过一小会,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
一想到这里君子祈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牵起那人的手就往外走胡乱说着:“什么都想开了,你别问了,我们先回去吧!你先前说要解释,现在回去,我就听你解释。”
李暮默许,之后便任由人拉着往外走,不过他很疑惑君子祈想到了什么脸为什么一下就红了?
少年脸上泛起的薄红,慌张的举止,任性的话语,在这细雨黄昏交织的场景中显得格外突出,但也是不可多得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