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常苏

3、同学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刚响，走廊就涌进一阵熙熙攘攘。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鉴于有不少人透过窗户看她，夏芜并不想现在去吃饭。

　　“唉你干嘛，不去吃饭吗？”
　　前面的人拉住了另一个正往门口走的男生。
　　“再等等，现在又不急，没有高一那帮牲口跟我们抢饭。”
　　说罢，陆筠转过头往后看了一眼，他刚还觉得新同学可真认真，结果就看到夏芜在纸上涂涂画画。满满一页讲义都是各种形态的人体速写。
　　他突然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毕竟新同学看着很专注。

　　注意到目光，夏芜停了笔，带着疑惑看向陆筠。
　　“那个……你不去吃饭吗？”
　　“不急。”夏芜又拿起了笔。
　　看着她的架势，七班交际花陆筠遭遇第一次滑铁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好冷漠的同学。

　　前面的人男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模样，夏芜皱着眉再次放下了笔。
　　这一脸“你到底什么事”的表情，陆筠害怕了，
　　“你新来的嘛，对我们学校不太了解，我们理应尽尽地主之谊，是吧于晓？”

　　那个被拉住的男生知道陆筠由于出色的社交能力，经常被老何分配一些类似于“外交”的任务，他用力点了点头，“是是是，应该的，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怎么办，和我们去吃饭吧。”

　　夏芜想说自己脑子还是没问题的，一中确实很大，但在高中校园里找个食堂迷路这种事，她还是干不出来的，况且还有人流给她指路。
　　看着两个男生拘谨又带着殷切的眼神，又想到了初柠的“嘱咐”，她还是合上了讲义书，拿着何涑刚给的临时饭卡起了身，“走吧。”

　　见状，陆筠马上松了口气，“好，走走走，现在暑假人没来全，我们带你去最好吃的二食堂。”外交第一步迈出就算成功了一半，他马上热络了起来，介绍着比较出名的菜品。

　　其实之前老何在夏芜面前“揭露”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是让他照看照看新同学的意思。
　　由于明明比他更吵闹的班长杨戈情商过于低下，那种涉及到社交拉群类的活一般都是他接。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不是，还没见就骂了新同学一句，也或者是她长得确实是冷艳艳的美，陆筠总感觉夏芜不太好的接近，大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势，事实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这导致历外交任务无数的陆筠面对她是总有点虚虚的。
　　但现在新同学能不计前嫌跟着他去吃饭，他的信心又恢复几分。

　　想到这，陆筠想了想，还是打算道个歉，毕竟对不熟的人骂人确实不好，如果人家女孩子在意这个就更不好了。
　　“对了，之前对不起哈，我这嘴就那样，骂你的话别往心里去，这顿饭算我请你。”
　　“不用，其实你说得对，我也觉得。”
　　“……”
　　陆筠害怕了。

　　他用力怼了怼旁边看热闹的男生的手臂。
　　于晓正一脸痛苦地憋着笑，竖起了大拇指，这位新同学看着冰冰冷冷，怼起人来这么噎人 。

　　“哦，我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于晓，你好啊夏芜同学。”于晓从旁边绕到夏芜前方倒着走。
　　“你好。”夏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继续目视地面。
　　食堂门口的水泥地离开了郁郁葱葱的银杏树荫，阳光过于刺眼，她有点不舒服。
　　“……”
　　真的好冷。

　　倔强的交际花必须得履行职责，陆筠整顿了被伤到的心情，继续开口，
　　“那你以后再来吃烧烤，我可以给你……”他顿了顿，想到这姑娘的食量，他有点不敢说出“免单”两个字，“给你打折，怎么样？”

　　听到这话，夏芜抬眼朝他望过去，“烧烤？”
　　“哦，就你昨天晚上来吃的那家，那我家开的，你当时没看见我吗，我可是忙里忙外到处绕着收盘子。”
　　“没看到。”她只专注着看另一个人了，并没有注意到到处忙碌的真老板。

　　“嗷。”自己果然只是一个不被人注意苦命劳动力。

　　“唉，那烬哥你总该看到了吧，就你同桌。当时可一堆小姑娘围着他看呐，这种暑假旺季总得找他拉拉客。”其实他当时也看到夏芜朝陈烬瞄了好几眼，只是他不敢直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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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芜彻底愣住了，你再说一遍，谁？

　　“他叫什么？”
　　“陈烬啊，他在数学竞赛班，所以没来自己班上课，”注意到夏芜的变化，陆筠更疑惑他俩的关系了，怎么一个比一个反应奇怪，“怎么了？”
　　“没事。”夏芜睫毛颤了颤，花了几秒钟消化……好吧根本消化不掉。
　　她低下了头，很难说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论偶像变成了烧烤摊小二又成了自己同桌是什么感受。
　　脑袋空空，不敢置信。

　　陆筠觉得夏芜冷冰冰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东西，像是有点……不知所措？
　　搞得他也有点不知所措了。
　　想八卦，但不敢。

　　“噢对，我问一下烬哥他来不来和我们吃饭，你们帮我看着点四周啊。”说完，陆筠鬼鬼祟祟躲到于晓身侧，从兜里掏出手机发消息。

　　直到买完饭坐下，夏芜都处于一种呆愣的状态，直到周围吵闹的声音把她拉回来。
　　她这才发现陆筠带着她坐到了一张很大的桌子边，旁边都是半生半熟的面孔。
　　一张被七班人“占领”的桌子。

　　“唉对，夏芜你有没有带手机啊，加个好友呗。”有人问道。
　　“今天没有。”一个是出门太急，还有没电关机的手机带了也没用。

　　“唉你这么听话的吗，其实一般只要不被年级部的老师看到都没关系的。你别看老何凶，其实她人挺好的。”
　　“嗯。”夏芜也这么觉得。
　　“我等会儿帮你去把这话传达给老何，替表心意，咋样？”
　　“去你的！”那人回骂。
　　“停停停，都好好吃饭啊，别在新同学面前展示，呸，呃……败坏我们班风气！”
　　“切，也不想想你平时怎么样。”
　　听着周围的吵吵闹闹，夏芜难得没有感到对陌生热闹的不自在，弯起了一直抿着的唇。

　　“对了陆筠，烬哥怎么还不来？饭菜都快冷了。”
　　刚稍稍忘掉的事又轰然涌进夏芜脑海，她又紧绷起来，不自觉停下动作听着旁边人的回答。

　　“哦，他说中午有事，不在食堂吃了。”
　　“这样啊。”

　　饶是不注意，夏芜也看到同桌几个女生期待的神色明显暗了下去。
　　现实中也很受欢迎啊，也是不出意外。

　　暑假没有晚自修，直到五点半放学，夏芜也没有看见她的同桌，一直紧绷的心情放下了些。
　　竞赛课只在暑假上，但开学就分班，她应该是没有和他同班上课的机会了。
　　想到这，倒有些失落感。
　　算了，一个学校总会看见的，而且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她的人体模特平静地肩并肩坐着……

　　夏芜回到家，阿姨已经做好晚饭了，房子里到处飘着温暖的香气。

　　她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房子。
　　林则经常一个月也不回一次那个家，他也不会考虑到给她请做饭的阿姨，每次夏芜回去，只有白到反光的瓷砖和冷冰冰的黑暗。

　　夏芜走近桌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大小不一的几个盘子，每个都用另一只倒扣着的盘子罩着。
　　旁边有一张便签:阿姨有事今天就先走了，吃完盘子还是摆桌上就可以了，好好吃饭哦！
　　夏芜有点庆幸，她没怎么和这样的长辈相处过，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夏芜小心翼翼地把一个个盘子掀开，很丰盛，三菜一汤，都还温着。
　　她给自己盛了饭，应该是中午受到冲击太大没好好吃饭，也是好几年没吃过这样温着的家常菜了，她慢慢吃了四碗饭，菜都见了底。

　　洗了碗以后，夏芜上楼给沉寂了一天的手机充上电，又把作业做了。
　　她想画会儿画，但一拿起画本就想到今天得到的消息。
　　她顿了顿，心情复杂，妈的，还是睡觉吧。

　　半夜楼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条件反射般地，夏芜惊醒过来，她站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便见黑暗中一个身影开了院子的矮门，拖着行李箱往里走，手机映出白亮的光。
　　是白妤阿姨回来了啊。

　　夏芜愣在窗前。
　　她知道总有一天要一起生活的，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但不自在和不习惯是难免的。

　　门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然后停在了门口。
　　夏芜听见门被轻轻地敲了一下便没了声响，随后脚步声又响起，慢慢远去。
　　她垂下来眉眼。
　　这种小心翼翼透着关爱的动作，她真的，不习惯。

　　等等，什么声音？
　　正准备回去继续睡觉的夏芜突然听到下面院子又传来奇怪的声音。
　　不对，不是院子，声音在接近。像是某种攀爬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夏芜轻轻移动到窗边，透过帘子的间隙往外看。
　　月亮已经移到了另一边，月光被房子遮得严严实实。一片黑暗中，正有个黑色的影子迅捷地顺着管道向上移动……

　　夏芜一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