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祁梦》阡墨三里

5、路窄

　　浮香山山脚下，路边的茶棚里坐满了人，有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有独自一人的，有富家公子带着一堆侍从的，也有年长的老者，有男有女，大家都在讨论同一件事，那就是乾门一年一度的开山收徒。
　　与昆仑派苍山派那些大宗门相比，乾门可以说非常低调，因为乾门每年只收十个徒弟，而且经常收不满人数，与昆仑派苍山派动辄上百人数相比，乾门的收徒要求仿佛过于严苛。
　　这也与当今以追求极致剑术的主流修行之路有关，乾门所学太过驳杂，剑法，五行法阵，音修，体修，符修，甚至连丹修都有，要学剑术的肯定第一优选昆仑苍山，要学丹修的都往药王谷走，而符修众所周知找到青鱼仙人拜入他座下才是正统，所以小门小派的乾门简直像旁门左道。
　　但这不妨碍真正想要修习阵法，音攻，体术，符箓的人，或者一些在这些方面天赋异禀的人追求更高的修行道路。
　　十日后便是乾门正式开山收徒之日，只要通过了其三重考验就可以顺利进入乾门。
　　茶棚里，谢晚晚带着白色帷帽坐在角落安静喝茶，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
　　“也不知今年乾门能收到几个徒弟？”
　　“那还用说，乾门上一次收满徒弟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我听说乾门最近不太平……”
　　“乾门一直都不太平啊，你是才来了解过吗？”
　　“这位大哥听起来对乾门挺熟，不如与我们说道说道？”
　　“好说好说，我有个在乾门里面当管事的长辈，知道的自然要多一些，这乾门里头啊，修法阵的跟修符箓的不对头，三天两头比试较劲，法阵跟符箓你们知道嘛有些相通谁也不服谁。”
　　“音修呢跟体修也不对头，音修主音攻擅长远距离攻击，体修仗着身体强硬敏捷拳脚功夫不错，时常去挑衅音修，一个近程一个远程比来比去比谁先制服谁。”
　　“所以这四个经常干架，剩下两个呢……”
　　“剩下两个一个剑修一个丹修就平平无奇，但是这两个门下弟子都有个奇怪的癖好……”
　　大哥一言难尽的停顿了下。
　　“啥癖好啊？”有人忍不住问了。
　　大哥又开口：“明明这两个门下弟子跟人家昆仑苍山药王谷无法相比，却都如出一辙的喜欢去挑战他们，每年如此每年都输……”
　　谢晚晚喝茶的动作顿了下，想起乾门那两座山头上奇葩的几个人，这位大哥说的没错，那几个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每年都去挑战别人，可谓越战越输越输越勇……
　　这么想起来，那两座山头上已经快十年没有来新人了，几个人跟着那两个不靠谱的师父一成不变，把上梁不正下梁歪做到了极致。
　　“这……这倒是有趣……”角落里有人轻笑了一声。
　　众人一看，是个年轻的公子哥，相貌秀气，气质温和，身着锦服腰间配着一把花里胡哨的剑，一看就是家里有钱游戏人间的风流少年。
　　“这乾门确实不一样，还挺有意思的……”有人开口附和。
　　“也就乾门这种小门小派能这样，放在昆仑派肯定不会发生这些事，剑修打起架来那可是很可怕的，动辄毁山灭地，要是打群架那简直没法想象……”
　　“这有什么，人家昆仑派有资源也有钱这点小打小闹还是经得住造的。”有人接了一句。
　　“我听说昆仑派为了消耗宗门弟子之间多余的精力从不主动去管弟子之间私下比试，打死了打残了自己认栽认输，这事儿可是真的？”
　　“这有什么，剑术比试本来就是这样，刀剑无眼，学剑的连这点都看不透还学什么……”大哥话糙理不糙。
　　众人一时沉默。
　　还是来乾门好。
　　命可是自己的死了就没了……
　　谢晚晚扫了眼众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修行一路，有的人为了追求更高的高度，有的人为了长生，也有人为了生活，什么样的都有。
　　谢晚晚起身离开茶棚，她清楚进入乾门的三重试炼，短短三个月她的符箓之术已经恢复了五成，应付入门试炼足够了。
　　在这之前她还需要去准备一点东西，乾门几大师叔里负责符箓之术的全师叔是个颜控，他……
　　他不喜欢长得丑陋的东西跟人，谢晚晚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要再次进入师父的山头，她还得把自己脸变一变。
　　易容术说简单有很简单的方法可以用药水也可以用人皮，但精通此术的师父一眼就能识破，而难一点的易容幻术却因人而异，对方修为低还好，比你高时就容易出现问题，会有在每个人眼里你长得都不太一样的错觉。
　　这是乾门里曾经出现过的糗事，有人用易容幻术捉弄同门被师父罚进了山底水牢面壁思过一年。
　　唔……这个人就是她自己。
　　所以谢晚晚为了解决这个隐患打算趁这十天时间，想办法将脸上的胎记除去。
　　回到客栈后，谢晚晚正准备上楼就被叫住。
　　“谢晚晚！等一等……”
　　谢晚晚转身看去，看到来人脸上颇有些无奈。
　　“真的是你！我就说我们很有缘分的！”
　　一身蓝衣的女子笑容灿烂的跑来，分外热情的伸手抓住了谢晚晚的双臂。
　　连佳人，她的师妹，乾门为数不多的丹修之一，长相甜美可爱，是让人很容易生出怜爱心的邻家妹妹类型，以前跟谢晚晚关系很好。
　　三天前在客栈外遇到一出流氓调戏民女的戏码，那流氓当街对着女子调笑拉扯言语轻浮下流。
　　“这手真是哥哥见过最好看的手了摸起来一定特别舒服。”
　　“这身段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哥哥带你回去好好疼你啊。”
　　“这张脸一定是这世界上最美的脸了，谁娶了你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再看看这气质哎呀哎呀，拂柳之姿千姿百媚说的就是你吧！”
　　眼见着这男子话越说越离谱，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看热闹似的就是没人上前拉女子一把，女子一直挣扎着低头一副羞耻难堪的样子。
　　男子也没有拉走女子，就在大街上想对她上下其手，还时不时高声吆喝一副天不怕地不怕阎王老子来了也是我最大的样子。
　　谢晚晚就在男子准备将奇葩的赞美之词再来一遍时出手了，她上前抬脚一脚踹飞了男子，没错真的飞上半空消失了，用的体术七层十成的实力。
　　救下了民女后仔细一看才知是易容后的连佳人。
　　她当时就火了，抓着她走到僻静之处，忍着气问为什么不出手，身为丹修的连佳人不可能连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怎会让自己沦落到被个恶棍欺负……
　　连佳人被她的态度吓到，瞬间红了眼睛，说：“你，你说话的样子怎么这么像我师姐？”
　　谢晚晚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松了手。
　　连佳人变脸变得比谁都快，叉腰凶狠狠的瞪着她，奶凶奶凶的可爱，谢晚晚则冷静的双手抱胸看着她。
　　“你是谁？谁让你出手的？要你一天多管闲事，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好几天才等到苗家那小子出来，我好不容易演出戏你咋这么没有眼力见上来破坏，要不是你现在救我的人就是苗家那小子！”
　　哦，原来她破坏了人家计划好的英雄救美戏码……
　　她回想了下那恶棍奇葩的赞美之词，难怪了。
　　谢晚晚毫无悔意继续与她直视，道：“所以？要我现在把你送回那小子身边吗？”
　　连佳人一时拿不定主意锁眉思考，然后摇头。
　　“不行不行，太刻意了……会被发现的。”
　　“哼，原来你喜欢那小子。”谢晚晚道。
　　“是啊……”
　　连佳人答完后瞠目看着她，抬手一指。
　　“你你你，你是谁？为什么好像跟我很熟一样，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谢晚晚无意隐藏身份，也不想节外生枝。
　　“哦，难道我说错了吗？”
　　她姿态闲适的抬起右手背装模作样看了看，发现这手五指指甲崩裂，指尖凹凸不平实在没啥好看的，又故作镇定的放下了手。
　　“没有说错，但你是谁啊你管我喜欢谁呢，我跟你又不熟，哼！”
　　谢晚晚也凉凉的回了个哼。
　　连佳人想到什么脸色又是一变，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我有个师姐跟你和我说话语气好像，可是她，她身陨了……”
　　谢晚晚一愣。
　　已经被发现了啊。
　　“我跟她同时期进的乾门，一起十年了，感情可好了，可她说没就没了，我接受不了……哇……”
　　连佳人表演了个当场大哭，谢晚晚只好收起奚落的态度开始安慰。
　　“别哭了！说不定她还没死呢……”
　　连佳人摇头哭的更凶了。
　　“她的命灯都灭了，绝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了……”
　　呃，要怎么解释她重生的这件事情呢，谢晚晚斟酌着用词。
　　“你师姐叫什么名字？”
　　“呜呜……她名字很好听的，叫谢晚晚。”
　　“谢晚晚啊，那真是太巧了，我也叫谢晚晚……”
　　哭的开始打嗝的连佳人突然停下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谢晚晚脸上堆着笑非常亲切的点头。
　　只见连佳人手快的一掀将谢晚晚的帏帽掀落，露出里面一张可怕的脸。
　　场面一时安静。
　　“你你你你才不是我师姐，我师姐怎么可能这么丑，你想骗我！”连佳人吓得大舌头，凭着好修养才没有后退。
　　谢晚晚脸上笑容一收摆出了死人脸，道：“我什么时候说是你师姐了？”
　　“你居然也叫谢晚晚，你不许用我师姐的名字！”连佳人霸道的说。
　　下意识觉得她的师姐被玷污了，眼前的人长相丑陋哪里有她师姐十分之一的美貌？
　　“我爱叫什么叫什么你管不着！”谢晚晚咬牙切齿的回。
　　然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客栈里，还带着白色帏帽但换了衣裳的谢晚晚指了指自己头顶，脸无表情问：“你怎么认出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