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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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横波迈出去了又折回来。
死要面子的小皇帝哭成这样伤心，他有麻烦。
谢横波从不自责自己管教太严厉了。
皇帝还要面临无穷多真的困难，他谢横波只不过是个缓冲的过度，又算什么困难？
如此一来，“不过凶他一下就好像在欺负他老头子一样，颇有快感”——偶尔谢横波会对这种公器私用进行良心发现，但一闪而过的良心也就很快被从心灵里抹消掉了。
只是，铁虽越煅越坚，也可能拗断了，就坏了。
谢横波约莫也觉得自己有时候过分，毕竟他和念南珠之间的年龄和经验，都隔着巨大的鸿沟。
这并不公平，导致未完成版的皇上，所经历的处处都是失败，踩哪脚都会痛。
谢横波也不希望念南珠变成一个绝望于现状而没有信心的人。
虽然，像他爹那样完全反过来，拥有超出现实的乐观反而不太好。但是有时候那种力量很有用，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身边的人。
谢横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想到那么多。
但是现在他只是决定先解决一下眼前的小状况。
“皇上，”他轻飘飘对着那颗埋在臂弯间的脑袋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完全不领会皇上给我赠房子的好意。不过，谢某家本来有旧宅。所以我才断然拒绝了皇上的好意。”
“什么？谢家当年的公府现在是妓院？为什么会……”
“皇上大呼小叫做甚么！”谢横波依然笑笑。“我们荒国的元都，就是秦楼楚馆的营业最兴旺了。这三十年来，几经变迁，西坊原来只有谢府，现在已变成夜游会佳人的热闹去处……”
“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收回来？”
“怎么收？人家妓馆的地也是买下的，我不懂事儿的时候起就知道庭院被折价卖啦，慌慌乱乱，浩浩荡荡的阖家妇孺迁到南方去。现在回来了，再不分青红皂白抢回来？也只能谈价罢了。”
念南珠犯了难。“那……朕帮你强买？”其实，要强抢也不是不可以。
“那倒不用，买卖上的事，谢某也不是没办法。但还有一桩，那周遭十里地现在都是妓馆。就算真的回了宅子，住在那种香风薰人的地方，可是很难把持得住。”
念南珠眼神亮了亮。“没错，虽然风俗营业不禁止，但开在王公大臣府邸周边，不成体统。得取缔了。就这么办。”
“……”谢横波愣了愣，忍不住失笑：“我从没见过上任就镇压风俗的荒帝。你难道要做第一个？”
“这也不行，那又不要，那你明明心里就很想要你的旧房子，你是到底要怎么做？”念南珠又要拍桌生气了。
谢横波只为找个由头把沮丧一脸的念南珠引开，见此笑道：“那皇上先跟我去那西坊转转，实地考察一番吧。皇上登基以来除了祭祀都没出过宫，对吗？”
念南珠念头微微转了转，旋即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提议。
“等我！”他跑去寝台洗脸。途中撞见凤澜舟，奇怪地问他：“皇上你这么急火火干什么？”
他说：“朕要出宫！”
“出什么宫？谁许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带小兰舟去！”念南珠抹完脸，很开心地奔向上书房。
凤澜舟一路跟着他飞奔出来，正看见坐在书房里的谢横波。
他的“皇上，你到底跟谁去，不交代清不许动”忍在嘴边，微低头跟南离王见了个礼。
念南珠跑过来已掩去兴奋，正经地仰头，清了清嗓子，说：“朕好了。”
看谢横波放下卷册站起来，凤澜舟才着急地紧站在皇上背后死命扯他的袖子。
你怎么能跟他去？他是奸佞，你的杀父仇人，至少设定是这样！
可惜心音念南珠没听到，还在说：“朕不带护卫。不想带。好，那就这次不带。”
又回过头来，忍不住笑了一下，看脸皱成一团给他使眼色的凤澜舟：“别急，下回就带你哈。”
有哪个小孩子不爱玩呢，何况念南珠是很寂寞的，只有凤澜舟用小孩子的身体陪他游戏，所以他很宠爱凤澜舟。凤澜舟老神在在，其实心里恨不得天天踢皇帝的屁股，但是终究也没有踢成，反而还帮皇帝挨过不少板子。
他肯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对得起那只老鬼了。可以肯定的是，下次要是见到念罄宜，一定会叫他死的很惨，可是前世的记忆到底能重合上这身吗？凤澜舟每每想到此，就有些惆怅。
念南珠欢天喜地地跟着姓谢的那个老头跑了，凤澜舟回想起当年，念罄宜可没什么爱老不爱少的偏好，至少在品味上，再正常不过。凤澜舟又想起那天把他家小辞华吓昏了拖走的一个荒帝，看样子是小珠的前前任，又是个不成样子的，荒帝的水准真是起伏不定，这么一算，念罄宜就越发好了。
只是，凤澜舟惆怅的时候还是居多。过了奈何桥饮了忘川水，鬼就不记得上辈子的事，前尘往事无牵涉。他还记得，因为那百年纠缠何止刻骨铭心，简直是打烂骨血和成一团，嵌进魂魄丝丝缕缕，哪能忘得掉？可是他不管怎么笃定，念南珠依然一片天真。难不成真要等到这孩子长大了，才有机会重复前世认识的情景？
这些自我安慰并没特别合理之处。凤澜舟本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最好的耐心是等了十六年，可如今他都又快等了十年来，却不知前方是否面临无尽的等待。凤澜舟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总之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咱们为何不骑马？”念南珠跃跃欲试地想指挥，但还是被塞进顶软轿里，偷偷摸摸从侧门出了宫。
谢宅的旧址自然不能离皇宫太远，许久前是个闹中取静的场所，如今那儿没了公侯府，变成了首屈一指的热闹之地。
由于荒帝死了还不久，声色场所并没有很喧哗，但是营生还是照做。
念南珠坐在轿里晃啊晃，没晃多久就闻到一阵胭脂香粉的味道，他撩开帘子看了看，天虽然黑的早，但这不夜城的灯可都亮了呢。
四面的客人开始聚集了，河心的灯一排排亮，丝毫不嫌浪费，这奢靡的灯光映得清凉白夜，有种温暖的感觉。
念南珠侧脸问：“你常来吗？”
“我哪里有空常来？”走着神的谢横波一下回到现实。我每天给你洗尿布都来不及还有时间光顾娱乐场所？当然后面这句他很好心地切到无声模式。
“我还以为你常来，因为皇宫里面很冷清。”
谢横波瞄一眼小孩子，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孩子总是时不时就要来摸一下他的良心，好检查看还在不在似的。
“绕河道往南边第二条小路。”谢横波指着路，带念南珠走后门。
谢府旧址现在改叫“盛梅轩”，听名字也知道，即便是娱乐场所也是比较高级的那种。
原来占了两条街道地界，现在没那格局了，一条街背还是能看得到里头繁华的影影绰绰。
谢横波提着念南珠翻那个后门的高墙大院，念南珠落地，心想，这个轻功真好，起落无声，比教我的羽林将军强。一回头却看见谢横波插着腰低头喘气，喃喃抱怨：“你怎么那么重？还是这墙砌高了？”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翻这个墙？”念南珠关心地问。
“没有，但也翻过一两次。那时只觉得身轻如烟，刚才差一点一松手把你丢在那一边。看来——老了。”
“肯定是我太重了。不过那时是什么时候？谢……王爷不是懂事起就已经去南离了么？”
谢横波直起腰来，几级错落的石台阶亮晃晃的，这后院一直被人工地修葺着，并没荒草蔓生，所以依稀还能维持他记忆中的样子。梅花没有全开，但眼下也快到了时节，他还能记起遥远的画面，在这个空旷的雪台上过节，挖雪等等情形。
他其实真没在这里度过多少岁月，但这却是家里的旧人一遍遍给他讲的地方，长期的灌输也会让不成形的印象凝结成乡愁吧，谢横波对于他的出生地确实有一点儿怀旧。
“皇上，”谢横波指着几栋楼前烟火阑珊的地方。“这一片离皇宫只有一刻钟不到的脚程，逢年过节的时候，鱼龙混杂，到处都是人。这里以前不是这样，只是住人的地方。就是因为我们家倒了，空出一片地，才有商人连接河坊东西，让游船下水玩耍，渐渐把这边也弄得一片喧闹不堪。但是这块离皇上住的地方太近了，这么喧杂不堪，不加规划任其发展的话，以后就不好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