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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 ...

  •   “如此说来,我虽并非易怒之人。”谢横翘腿坐在西越州府知府的椅上,捧茶啜了一口。
      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庞,但适然的表情依然是可见的。“但苍州、巴州,我军势如破竹,东西两越及罗州,早在我南离掌控之中。‘割西越州,南离每年再纳贡币二十万。’”谢横波将那“诏书”轻轻扔在一旁。“你不觉得这个条件,会令我有点生气么……”
      祈若言挺直脊梁,不卑不亢道:“我只是奉旨行事。吾主有吾主的命令,贵王自然也可有贵王的衡量。”

      谢横波十分不喜欢祈若言这个使节。

      祈若言又何尝不能体会台上这人对于己的厌恶。

      其实在那日之前,他丝毫也没想到大荒绵延数年的祸事竟这样轻易而起……
      早在瑞麟家中突遇私服出行的荒帝,他隐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荒帝亲身来到南离,所图定非小事……然荒帝到底在搞些什么,他大抵是没有资格关心的。谁料不日之后,即传来越州驻军大张旗鼓进入南离峪峡山脉之消息。越州与南离接壤,是离中原最远的一个州,然而这地的守军皆为朝廷直系。

      南离一时人心惶惶。据说越州军担行剿匪之责,但此是南离境内的劫匪,岂容朝廷大动兵戈?
      令南离人心惶惶的当然不止是这一个消息,而是——
      这当下,谢横波不在府内。

      祈若言猜测着事情的进展,很是焦灼了些天。别是深山里出了什么祸事。荒帝把军队开进南离,摆明已不给谢氏面子,难不成——失踪的谢横波,死了么?

      这样的可能性,想到的当然不止祈若言一人。谢横波并无子嗣,直系郡主远在荒帝宫中,也无所出,但谢氏在南离经营有年,在这情况下再立一个姓谢的王爷,不是难事。祈若言漫无目的想着谢家遗产怎么分这类肤浅的问题……又想着风向既然要变,自己是否应打包先撤回中原去,可是若回中原,这卖猪肉的小情人又该如何办呢。

      直到瑞麟扛回来一个人。

      看到满脸血的瑞麟把扛着那人扔在炕上时,祈若言差点没吓昏过去。
      “你,你从哪里弄来这人……”祈若言手指都在抖。
      瑞麟在衣角上揩了揩手指上的血,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一直不敢告诉你……”
      “我有个哥哥,小时候被土匪掳去了,但他没有死,而是在土匪窝当上了土匪头子。当然……他没杀过几个人!”瑞麟看着祈若言脸色,摇着手向他保证。“我哥虽然做了土匪,但偶尔进城来,还会给我带几斤野猪肉。”瑞麟低下头,又道:“结果听说官家的大军开进山剿匪,我担心得要命,跑进去找我哥。还没进山,就撞见了他……哥他受了点轻伤,不过人还好。他扛着这个人,跑不动,要我把这人带进城来交给官家。”
      “结果你哥呢?”祈若言急急问道。
      “……他又进山了。”瑞麟抿了抿唇,低声嗫嚅道。
      祈若言呆愣了半天,也不知说什么好。又想起瑞麟是在盼着他拿个主意。
      瑞麟带回来的这人就是谢横波。祈若言犹豫了一瞬,叫瑞麟抱着炕上的人跟他直奔王府。

      后来他想起这晚这一念的决定,也不知是对是错。
      毕竟若他当晚一念之中决定不救这个人,那么就不会有后来这些疲累的交战,停不住的战火。
      但是,若瑞麟认识的不是他祈若言,若是当时没有直接送入王府救治,若是再耽误半日,同样不会有后来这些烦恼。所以老天叫谢横波撞到他祈若言手上,就是为了救此人一命也未可知。

      谢横波将茶水搁置一边。“来人,送祈特使出城。”
      祈若言抬眸凝视着他。“王爷,您还没给我答复。”
      谢横波叹了口气。“来来回回几趟的跑,就为了说这些破事儿,你累不累。”谢横波站起身来。“若要把这些破纸当做挑衅,那你告诉他,他做到了。”
      谢横波转过身去,并不看祈若言。“回去吧,下次来的时候,就不是西越州府了。”

      凤澜舟觉得最近自己越来越忧愁。
      他从南疆好不容易脱身,一赶回帝都,正好跟念南珠一起被关了禁闭。
      念南珠倒没有挣扎反抗,因为这个事毕竟惹的太大,就连凤澜舟也是后来才知道匪寨那些惊险的细节。
      只是对无论怎样也堪称同谋的大公主念嫣然,荒帝倒是放过了。
      也难怪,国乱当头,荒帝哪有多余心思放在这些儿女小事上。
      至于皇后,至多也就关起门来摆点脸色给念南珠看看,秦妃的闲事他一向避之唯恐不及的。
      凤澜舟对于这个晚辈,其实不大看得过去。
      怎么说呢,以他的标准来看,凤辞华未免也太窝囊了点。
      虽然他自己的标准,完全不能提出来供指导,但是每每看到凤辞华那恨不得再给那个脑子没念磬宜一半好使的皇帝下一窝小猪崽似的贤妻良母模样,他还是心里不爽。那后宫里甚至还有别的后妃生的子嗣!可是凤辞华只是一味容让。
      这都是别人的事,想管也管不了。凤澜舟坐下来,又替念南珠揉揉那没法舒活的脚筋。念南珠躺在榻上望天,也不知在发呆想什么,或是一天的训练下来,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他不止被关了禁闭,还被安排了五个以上的武师教练。
      荒帝的原话是:男人要是连自己的贞操都保不住,你还不如给我去死了算了。
      ……这打击面,委实有点广,也让凤澜舟对这届荒帝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回想一下,念磬宜跟这人一比,缺点可算少得可怜。
      ——哪怕此时的念南珠,都显得更冷静些。念南珠对于禁闭并无多少怨怼,也顺从地接受了各种安排。只是他也变得稍微内向了一点,凤澜舟觉得这不是好事。

      “殿下。”凤澜舟轻轻唤道。
      “嗯?”念南珠头枕在手臂上,转过眼来看他。
      “下回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也顺便让他看看你身上这些伤吧。”
      “有甚么用。你还真以为他是我妈啊。”念南珠恹恹地道。
      “怎么说呢……殿下关了这么久,皇上的气多少该消了,只是他顾不上。殿下再这么关下去,也不是个事……”
      念南珠抿唇沉默了半天。“也罢,我明天看到他就说。”

      念南珠跟凤辞华完全亲近不来。有时候他看到两个弟弟,都会有点微妙感觉。一母所生?多可笑。他们叫母后的那个人……可是个男的。
      幸好没人敢嘲笑他。

      念南珠看见凤辞华进门,立马半跪下,恭恭敬敬道了声:“母后陛下。”

      他看见凤辞华侧过身时,袍服贴着腰线晃动了一下,似显出凸起。
      又怀上了?念南珠皱眉。倒是还没听闻。切,谁知道又能不能生下来呢。心中自语时,他方能不掩饰那种厌恶之情。男人怀胎……怎么想都古怪之极。三弟出生后没两年,母后又怀过两次,肚子都很明显了,谁料乐极生悲……
      由此也可见父皇有多不检点。

      两人照例闲扯两句,凤辞华拉起他手臂,查看那些挫伤淤痕。
      念南珠觉得是时候了,低头道:“自回宫以来,孩儿谨遵父皇训诫,日夜勤练体魄,不敢稍怠。如今虽不能说已有小成,但亦洗心革面,不复往昔。”
      凤辞华轻拂他的伤处,道:“我知道,我见到你父皇,跟他说说就是。近些天的训练,松松也可。”
      念南珠带着期盼眼神看着凤辞华:“这是否说孩儿能开始自由走动了呢?”
      凤辞华想了片刻,道:“除了你住的地方,宫中走走也不是不行。我再向你父皇说说吧。”
      说说说,这也要说,那也要说,烦死人。念南珠完全想不通。国家大事父皇做主,难道后宫之事,皇后陛下也做不了主么?还是自己家这位皇后陛下真真是个废物。
      他这么想着,面上不耐烦的神色就表露无疑。
      凤辞华何尝看不出来。他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吃苦了。但你正当该吃苦的年纪,受这点磨练又算得了什么,你父皇确有一点偃苗助长的心态,但是要求……也并非十分离谱。你亦知道,如今南离有乱,国势吃紧,你也该懂事些,若能让你父皇看到你时只有满心欢喜,而不是烦着各种麻烦,就是最好。”
      念南珠听到此言,有些不忿。忍不住抬起眉弓,望向凤辞华,道:“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我不给父皇添乱,其实容易,孩儿不也小心着只敢给母后请安么。不过我不能向父皇说的,不也要劳烦母后再说一遍。说是不添乱,最后一样是添乱,南珠罪过大矣。”
      他是积怨之下,将这带刺藏针之话一股脑说出口,说完就有些后悔。这毕竟是他母后,又不是他后母……他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般,也实是可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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