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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坠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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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已经失去喜欢上别人的能力,虽然我今年才满过二十五岁,但好像对所有其余男性都丧失了兴趣,开始一段新恋情的所有步骤是什么?可能每个人会有不同的见解,在我的心里是:相见、相识、相知、相争,最后才是相爱这五个步骤。
我与他算不得什么恋爱,因为在我简单的世界里,我与他仅仅算得上一起携手走过了前两步。
七年前的一天,我见到了那个让我丧失喜欢能力的那个人,在学校门口的“再见一面“面馆,高三的时间太过紧迫,我只得打包一份干拌面,在早自习下课后的七分钟里填饱肚子。
就在等候的时间里,他突然走进了我的眼底,一个高却算不上结实的男生,身上的校服像是很新的样子,和我已经穿了两年多已经洗的有些旧的校服不同,经过我身边时,我还嗅到了他身上洗衣液的香气。
他说:“老板,二两羊肉米线,加肉,在这里吃。“声音与所有十七八岁的男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有些低沉但又带着一丝明亮的声线,在我的耳朵里没有任何不同。
说起来我对他没有什么像是青春小说里的那种怦然心动或是欢喜冤家前期的“讨厌“,只有那么一个人的印象而已。我接过打包好的干拌面就走了,我们的开端也没有偶像剧里那么让少女心动的任何情节。
我想我的暗恋开端应当属于那一篇作文吧。每年A市高三的一诊考试总会难上许多,就像如今我不清楚是因为当时的题目太难而记住作文题目还是因为他而记住。
还记得语文老太太扶着老花镜让课代表把这次的优秀范文打印后发下来,我手接过,感受着打印机残留下来的温润余温。
同桌轻声地读出了他的作文题目:“只是当时是寻常……“
我现在已经记不得原文了。只是我好像透过文章看到了那个人写下这短短一千来字时一笔一划的行云流水,我好像透过文字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产生了好感。
后来在我某次去办公室时,我才知晓原来写下那些文字的人与不怕迟到还吃羊肉米线的人是同一人,原来他叫白云,是隔壁班那个转校生。
后来啊,这两个字真真切切地存在于我的脑子里,被我用我不算好看的字写满了我的日记本。
遇见了他,我去学校门口买了一本新的日记本,很好看,是蓝色的,想晴天万里无云的颜色,只是在我的本子的正中央印着一朵白白的云。
日记的第一页写了他的那片范文的开头一句:虽然时间已经逝去,但在我的心里抬头就是白云。
白云他非常容易被年级主任逮到,因为每次都迟到,被逮住罚站,而自从那次面馆一见后,我几乎天天都能在面馆遇见他,在大课间时与他对上一眼,在我回家的路上遇见骑着自行车的他。
当时的我18岁,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白云一步步填满了我的心脏,我现在虽然也觉得那一份感情来得莫名其妙,但当时却极大地占据了属于少女的独家秘密。
是的,关于这份暗恋,我谁也没有告诉过,大概只有我的日记本与我的笔,还有就是我的心知晓吧。
我开始在人群中找寻他的身影,关注他所在的班级。高三那年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我却好像认识了他好多年。
白云的成绩很好,我与他相差不算大,但好像想要与他在差不多的分数线那里,还是有一点难。
所以我啊,为了可以提高我的分数,触摸到我的白云,不得不晚上与星星同睡,高三的日子可太紧了,我给自己安排的休息是用自动铅笔一笔一画描摹着他的范文。
每一次发下来的范文我都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那个蓝色的文件夹里,直到现在那个文件夹和我的那个日记本也依然躺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但我却不敢再去翻阅。
高考结束,我考得还算不错,至少和他是在同一所大学,我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在学校的光荣榜上,我是个胆小鬼,明明在高考后终于冲出自己的舒适圈,勇敢托朋友问了他的联系方式,但是我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因为我想,在同一所大学,我和白云来日方长。
只是后来还没有等到来日方长罢了。
等到大学开了学,我却没有等到他,我的白云。
在辅导员办公室里等着请假被批准的我,一面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发神,一面听着其他辅导员的聊天。
“听说了吗?以远超我们学校调档线50分来的那个学生没来报到,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坠江了……”
“欸,那个学生名字还多好听的,叫什么白云来着……”
我已经记不清我听到白云坠江这个消息时的情形了,我好像是晕过去了吧,毕竟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我不想相信,等我醒来,我哭着问我的辅导员,反复地询问是不是和我一个地方的那个白云,会不会是同名同姓,会不会不是他。
可是,好像就是我的白云,他从天空中坠落了,落到了寒冷的江水里。
这几年来,我还是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与他对话着,记录着大学里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我再也不敢拿出那本白云日记,我换了一本灰扑扑的日记本,我的室友笑着说像是乌云一样,我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也一直不敢去看他,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胆小鬼,不敢每次眼熟遇见时打一声招呼,不敢主动的去与他交朋友,我更不敢向他表明我的心意,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现在我同样不敢去冰冷的墓地里看他。
这七年来,我也收到了不少男孩的青睐,但我一直保持着这么多年的单身,没有什么独特的原因,我已经丧失喜欢别人的能力,这份能力被他带进了冰冷的地下。
直到今天,我25岁,我才有勇气来看他。我穿了一身黑裙,带了一束勿忘我,我想他大概是不会喜欢菊花的吧,以我对他的了解。
我是晚上七点来的,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慢一些,天空下了一点蒙蒙雨,我撑着那把黑色的伞,我不知道他是哪一天坠的江,只是凭借别人的话中估摸着的时间。我静静的看着他的墓碑,小小的一块,他走的时候十八岁,算一算现在应该已经快七岁了吧。
我看着他的那张照片,那是他的入学时照的,高三开学时,统一安排拍照时我协助老师一齐拍照,那张照片,是我拍的。
我摸着他的那张照片,与他对视,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了,以前总怕鬼,但总在他走了以后我却又希望世上有鬼神的存在。
我抹了抹脸,我哭了,好像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为他流泪。
背后传来脚步声,我转头,看见一个男人,手里也拿着花,我不认识但是却很眼熟。
他自来熟地开了口:“好久不见。我叫江旭,是你和白云的校友。“说完把手里与我一样的勿忘我花束放在了白云墓前。
江旭转身从背后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有些泛黄的本子:“我想你可能会需要这个,六年了我终于可以把这句话转交给你了,他说,你为什么还不把我加上呢?“说到最后这个大男人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我接过那本泛黄却保存完好的本子,翻开了一页,显然这本子的主人是白云。
我却不敢再往下翻了,只有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掉。
后来的我已经听不清江旭说的了,只听见白云暗恋你很久了,怕打扰你高考前一直没有告诉你,
他坠江是因为志愿和他父亲在轮船上起了争执……
还有就是一直以来的每天偶遇并不是巧合,是白云的故意为之……
江旭搀扶着我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原来是这样,他高考完每天都在等着我去找他,我们都是胆小鬼,我不敢主动,他怕吓走了我,但他比我勇敢不少,他为我改了志愿,浪费了几十分终于和我一个大学。
我在顺着墙壁滑下,坐在地上,我已经感觉不到温度,我哆哆嗦嗦地翻开了白云的日记本,原来他也关注着这个不起眼的我……
还好,还好,今天给他带的花束没有带错,他在日记本里用工整的字写下了:我最喜欢勿忘我了,开学就送给她一束勿忘我吧。
白云,我好想你,好想与你再见一面,我还以为我忘了想念,下一次,傍晚七点半,我们一起在校园里,一起看日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在黑夜里坐了一宿,第二天天刚亮,我找到了我从前的那个日记本,用清水洗了把脸,拿上打火机,又去了墓地。
清晨的墓地,只有虫叫声,我一个人站在白云的墓前,将我的两本日记烧成了一堆灰,那火熏得我眼睛直发酸,直直留下泪来。
可能是火焰的烟太浓了,到最后我竟然有些哭得喘不上气,我最后将我从小佩戴的玉坠埋在了一旁,就让这替我在地下陪你吧。
我抬头看见了白云,一朵一朵在天空中点缀着。
对了,我叫田空。
一个不像女生的名字,早早的在七年前就与白云联系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