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和平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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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野久作不会被接纳。
他很早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哪怕他还是个小孩。
头发半黑半白左右分割，一只眼睛里有月亮，一只眼睛里有星星，天生异于常人的外貌使梦野久作永远被排挤在人群外。
孤儿院从不缺乏被排挤欺负的孩子，但梦野久作的特殊模样和脆弱身体让他一直保持在鄙视链最底端，就像谁来都可以踩两脚的小蚂蚁。
今天，他又一次遭受恶意霸凌。
一群男孩抢夺食物不够，他们还将弱小的梦野久作逼到墙角，尽情嘲笑他的无能和外表，对他拳打脚踢，把他当做不会反抗的发泄玩偶。
他们的恶意没有来由，似乎只是单纯阐释不惨杂质的原始“弱肉强食”道理。
“是妖怪吧，这么奇怪的样子。”
“怎么可能，妖怪怎么会这么弱，一个饭团都抢不过。”
“院长为什么要烂好心收留他？什么都干不了，这个样子谁会领养他。”
“就是呀，留在我们这里也太晦气了。连累我们不能领养，还浪费食物和被子。”
......
黑漆漆的人头耸动，黑漆漆的影子笼罩，黑漆漆的语言堆积。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异类？为什么我不被接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好痛好痛好痛......哪里都好痛！
梦野久作被黑漆漆的恶意逼到墙角。他无助地蜷缩在角落，指甲无意识地扣进手心，他默不作声咬唇忍受这几乎习以为常的“活动”。
“和你说话呢，怪物。”
不知是谁的手，黑漆漆，又从黑漆漆的乌云里伸出来，毫无预兆地狠推一把梦野久作的头。
“嘭！”
梦野久作的头应声撞在冰冷而凹凸不平的墙上。
孤儿院解决成员的温饱都很困难，理所应当没有“闲钱”去粉刷维护无关紧要的墙壁。
他就这样结结实实撞在水泥涂抹不均匀、墙粉簌簌掉落的冷硬墙壁上。
谁的手已经不重要了，是谁都无所谓，谁都很恶心。
具体哪里疼痛已经不重要了，后脑的感官一瞬间抢夺了全部痛觉。
仿佛有人在梦野久作的视线搅混了一大桶油漆，泼滚将去，怪异的色块一齐打翻、迸溅、拉伸、扭曲，森森鬼影嬉笑着，浑浊的色彩从黑漆漆的虚无里伸出一双骨头手。
【脑髓地狱】
这四个字突兀而自然地浮现在梦野久作的脑海里。
他低下头，抱紧不知何时出现在怀里的玩偶。
无人打理的头发长短不一，但足够遮住男孩低头时的脸。他低着头，无所谓般撕碎玩偶。
“嘶啦——”
玩偶被它的主人扯成两半。一大一小的眼睛黑梭梭，流出暗红色血液，娃娃仿佛在笑着流泪。大块棉花从“不高兴”的缝合线里掉出，它的胳膊软软耷落地上。
虚无中的骨头手掌散落碎渣，却是猛地抓住他眼前的黑漆漆乌云。
“嘻嘻嘻，来和久作一起玩游戏吧。”
梦野久作抬起头，眼神空洞麻木，嘴里却发出笑声。
骨掌牢牢的握住那片乌云。
乌云也开始扭曲，直至比他怀里被撕碎的娃娃还零散。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活动时间，院里的看护阿姨许久没见到这些男孩，进来找他们。
一进屋子就看到扑倒满地的男孩们。
她惊慌失措，冲进来查看。
男孩们遍体鳞伤。指甲深深刮进血肉，脖颈青肿充血，口鼻流血，表情狰狞。
尸横遍野——一动不动扑倒一片的样子令人怀疑他们已经成了被谋害的尸体。
“啊——！！！”
看护阿姨被吓到失声尖叫，连滚带爬，只会发出最本能的恐惧惊呼。
不知道是脑后失血过多还是精神力耗尽，梦野久作的视线逐渐模糊。他再也无力倚靠墙壁，倾斜着倒下去，挣扎不得，陷入昏迷。
人影重重叠叠，晃来晃去。完全坠入黑暗前，他只看到赶来的护工奔向其他人。
梦野久作不会获得爱，他早就知道。
......
再次醒来的时候，梦野久作却迷茫了。
他不在熟悉的恶心到作呕的单人隔离小房间，而是在一个窗明几净的陌生大房间。
他双手抱膝，蜷缩在床榻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牢牢抓紧破损的玩偶，好似抓着仅有一根的救命稻草。
柔软整洁的床铺，洒进屋子的阳光，光里起舞的尘埃，这些都让他神情恍惚不安。
“——所以我说，现在都能不顾孩子意愿办理手续了吗？”
“嗯......事急从权？”
“两位讨论问题烦请换个地方，现在劳驾让一让，药浴应当趁热。”
门外的声音不算吵，他们在有意压低音量交谈。
最后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在移动，声音离门越来越近。
梦野久作条件反射往背朝墙壁挪动。
一位长相清隽的男子走进房间。
他身穿白大褂，很挺拔，手上握着银制水壶的壶柄。
“醒了？”他道，“看样子休息得不错。”
他是医生？梦野久作咬嘴，更加抓紧玩偶。
他所在的孤儿院里有医务人员，但是同样很不喜欢长相特别的梦野久作。医生敷衍粗暴了事的所谓治疗往往让他难受很久，可是谁都不会在意。
时间一久，他自己都没那么在意了，再受伤也抵触去医务室。
李濒湖没有贸然接近浑身带刺的男孩。
他走进里间，将水壶里的药剂倒进浴桶：“我想这会让你更舒服。”
易安和东坡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停止牛头不对驴嘴的交谈。
他们对视一眼。
“我去叫尾野先生过来。”东坡悄悄往房间里瞄一眼，很快缩回去，主动去找办理手续的院长。
“也好。”李易安点头。
敦和尾野院长已经和解，尾野院长也有心去赎罪，他们怎会去当阻碍？
梦野久作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曾经有一个不会讨厌他，还会关心爱护他的人，就是上一任院长奶奶。院长奶奶不介意他的特殊长相，收留了自己。如果奶奶还活着，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被他们推开。
在院长奶奶去世之前，会给他讲故事，讲很美好的仙境。
她说，爱世人的神会接纳好孩子去仙境里生活，永远不会挨饿受冻，不用怕被抛弃。
他是做梦来到仙境了吗？不然为什么身上哪里都不痛了。
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梦野久作很乖，牵着玩偶的手，望着几个大人，听他们做介绍。
孩子最是敏感，他能感觉到几个大人没有恶意。
尾野院长收到东坡的电话就第一时间赶来。害怕让男孩应激，他站在一边听医生的嘱咐，余光注意男孩的神情，他也想要尽一份力。
梦野久作偷偷竖耳朵认真听这个医生的说法。
是不是一样可恶的医生他要自己判断。
东坡给久作一把五彩缤纷的糖果。
那捧糖果窝在雪白的床单里，玻璃纸绚烂可爱，比他之前所见的那些恶心颜色漂亮太多了。
这里真的就像梦境一样。
梦野久作吃着甜蜜可口的软糖，盖着柔软舒服的被子，不真实的感觉让他患得患失。
他被唯一的女性李易安温柔地哄着泡药浴，浸泡在水里，仍旧迷茫。
他的心脏好像也泡在了暖和的水里，暖融融的感觉蔓延全身，难以提起提防戒备。
这里没有人在意他的样子，他们的目光像看着平常的小孩一样，像院长奶奶一样温暖。
“神是存在的吗？祂爱我吗？”梦野久作轻轻牵住李易安的衣袖。
正在给小孩整理衣领，被小孩就近拉住的李易安一愣，更加放柔表情。
她抚摸男孩的头：“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我想，祂无疑爱着信赖祂存在的小久作。”
梦野久作的眼眶红了：“真的吗？那祂，为什么，不来救我？”
“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东坡笑呵呵凑过来，将吹风机递给李易安，“这是在夸久作呢。”
“神亲手赋予久作一双璀璨的眼睛，无疑是爱着久作，并殷切期待久作的长大。只不过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祂打了一个盹，不小心错过了久作的成长。”
“这不，祂发现自己失误了，立刻指引我们和久作相遇，帮他照顾久作。”
“......”
男孩闻言，摸摸自己的眼睛，开始揉眼睛。
虽然听不懂那句话，但他能听出来那是对他特殊星月眼睛的夸赞。
李易安抱住梦野久作，让男孩像寻觅避风港的幼鸟般埋入自己的怀抱。
他后脑的豁伤已经被李濒湖治愈，精神上的幻痛可能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全解除。李易安避而不谈梦野久作的情绪波动，柔缓地按摩那块区域：“呼呼，不痛不痛。”
“久作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值得神明喜爱。”
她的那片衣服被幼鸟濡湿了。
幼鸟越哭越大声。
......
东坡将【定风波】竹杖玩得潇洒风流，炫技逗孩子。
看到的人都很捧场。
梦野久作一手牵丑萌的玩偶，一手拉东坡，蹦蹦跳跳跑进湖心亭。
“慢点，小心摔跤。”
南雲柒提醒他。
他立正，站好，乖巧问好：“柒姐姐好，中也哥哥好。”
“日安。”
“上午好。”
落后一步的东坡悠悠走进来，坐下，给自己倒饮料止渴。
他还记得给久作倒一杯。
梦野久作的精神状态可以从玩偶造型上看出来。
而这只玩偶就像夜蛾老师的咒骸一样丑萌，越看越可爱。
全家人中年龄最小的梦野久作最受宠，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关切善意。由于几个华人大佬庇护中华街，同是一家人的他在中华街中随处走都是自由。
上至中老年人，下至少男少女，只要看见他，都会热情打招呼，做吃食的老板们还会塞给他大包小包，真·吃不完兜着走。
一点一滴汇聚，数不尽的善意让梦野久作从半信半疑的阴云里很快走到了自信灿烂的阳光下。
好像真的有神，并且神在努力弥补祂缺失日子里的那些爱。
诸葛已经安排了人去矫正那所孤儿院的行为。
那天的事着实混乱。一堆孩子身受重伤，包括异能力激活的梦野久作——因此他没有被怀疑。
报案给警局，警察调查询问后，自然无果，什么痕迹都没有，最终只能得出孩子无缘无故自相残杀的结论。事件档案以“疑似异能者犯案”提交至异能特务科，诸葛接下，给案件收尾。
诸葛一番操作，轻松把梦野久作摘了出来。尾野院长和那个院长签署证明时也有理由——“听闻此次事件，同为孤儿院院长，非常痛心，来看望孩子们，看见梦野久作，觉得与他有缘，决定带走他”。
院长火速办理手续，把烫手山芋送出去。
经过这件事，他们彻底把梦野久作当做瘟神祸根。他们都不管梦野久作一直在小黑屋高烧昏迷，迫不及待撇清干系。
情景何其相似，尾野院长接走昏迷的男孩，他想起了敦，愈加发觉从前的自己做错太多。
幸好没有一错到底，还有改过的机会。
“轰——！！！”
远处，泥沙飞溅，土块和草皮在空中炸开。
黑紫色光柱射向高空，能量惊人。
“五、条、悟！”
“唰——”
中也看不下去两个家伙破坏茶楼大院，他猛一蹬地，身披红光跃出湖心亭，直直飞向训练场。
龙之介跑出茶楼，也快速往训练场那边跑。
他也看不下去了，必须阻止他们继续破坏茶楼院子的环境。
同在茶楼里的敦也想去，奈何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完，不能明目张胆溜号，他只能趴在窗台上给中也前辈和龙之介前辈加油。
李易安悄无声息出现在敦的身后，一卷诗集敲在他头顶：“今日内，抄送十遍《千字文》。”
语毕，她翩然而去。
中岛敦捂头：“呜！”
“是，易安姐。”QAQ
跑到楼梯口帮牌友们喊易安姐开局下一场麻将的小女孩笑嘻嘻跑回去。她今天的课业完成了，帮大人跑腿还有零花钱，中岛哥哥好可怜。
今天也是核平的一天呢。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和平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