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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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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有云,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民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似乎没有什么兵书刻意提到过喝水的问题。如果这里是荆州,马谡或许已经赢了。荆州只有洪涝,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山区缺水的概念。
魏军守在狭窄山坡的两侧——讽刺的是,这原本是马谡给他们留的进攻路线。司马懿懒洋洋地骑在马上,看蜀军几次零散的冲锋被堵回山上。
他对已经到手的胜利没有兴趣了。现在他只关心蜀军什么时候会承认失败,好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抢曹真的列柳城。
“今天夜里。”他自言自语。
“可这才第二天。”张郃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
司马懿笑,心说张郃你也有误算的时候。“三天是人的极限。马谡又不可能等到战斗力全无了才突围。”
“只有三天?比我想的还短。”张郃感叹。诚然,粮草是另外一个概念——一个出身世家从小冷暖不知的人对喝水的问题了解这么具体才是怪事。
“中平年间的大旱,我当时在河内老家。”司马懿有意无意地转了视线,解释道。张郃并没有对这个话题抱有过多的兴趣,自己的解释纯粹是画蛇添足。
……不。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掩耳盗铃更合适些。
司马懿没有说谎。中平年间他确实在目睹了旱灾的实景。他随父亲回温县老家体察民情。但当他远远望见那些和旱死在地里的庄稼一样枯黄干瘦的人影时就调转马头落荒而逃,没有鼓起勇气再看他们一眼。而真正了解到三天这个时限却是更晚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洛阳,看到董卓将一个谋逆者处刑。那人是活活渴死的,他知道,因为他从头到尾看了下来。
三天里巨大囚车里的男人都看到同一个少年在四周徘徊,当少年察觉到他的目光的时候就会躲起来。起初男人还会期待少年会在不易察觉的时候走上来给他哪怕一口水,但他没有等到。
那些枯黄的手臂朝他伸过来,噩梦般挥之不去。等他的马终于跑不动了,他发现自己四周一片荒芜,齐腰深的枯草沙沙作响。燥热的风吹过的时候焦枯的碎屑漫天飞舞,迷住了他的眼睛。
三天后男人死了。死的时候依旧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少年,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那天晚上洛阳下了倾盆大雨。
他恍然惊醒,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张郃的手。
张郃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神采飞扬地自顾自往下说。这样也好,他马上就要等不及了。他抱怨刚刚的小战斗有多么无趣。
可惜这次的正餐也不见得比餐前点好到哪里去。司马懿笑道。毕竟地势所限。一个小小的失态就这么被他们掩饰过去。
他突然觉得张郃或许比自己想的要聪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