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录》沈清然

20、沐我朝阳（三）

　　江初提交设计作品集的那一刻，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鼓起勇气，向娱乐公司投递了舞台服装妆造设计师的申请。

　　作为一名入职不久的音乐教师，这完全在她的职业规划之外，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仅能靠近自己热爱的事物，还能更接近他……

　　三天后，当收到面试通知邮件时，江初在教职工休息室里差点叫出声。她反复阅读那封邮件，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诚邀您参加舞台服装设计师岗位面试，请准时到达。”

　　面试安排在周五下午，为此江初特意请了半天假。站在气派的办公楼前，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无论结果如何，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一种胜利。

　　面试过程中，江初惊讶地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镇定，或许是因为是自己的热爱。

　　她展示了自己为W.I.S.E设计的几套舞台服装概念图，解释了设计理念和实用性考量。

　　“我很喜欢你的设计理念。”首席设计师周雯赞许地说道，“既保留了原版的精髓，又加入了新的创意元素。”

　　另一位面试官问道：“我看到你的简历写着你目前有全职工作，如何平衡两边的时间？”

　　“我是一所中学的音乐老师，工作时间相对固定，晚上和周末都可以投入设计工作。”江初回答倒，“而且教学工作和设计创作其实可以相互启发，我相信这种跨界经历能给我带来独特的视角。”

　　面试结束后，周雯亲自送她到门口，“我们会在一周内通知你结果，不过我倒是很欣赏你的作品，特别是对成员个人特色的把握——看得出来你确实是他们的忠实粉丝。”

　　江初脸红了一下，询问道：“这么明显吗？”

　　周雯笑道：“只有真正了解他们的人，才能设计出如此贴合每个人个性的服装。这不是坏事，相反，这是你的优势。”

　　走出大楼，江初的心情雀跃不已。无论结果如何，能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已经让她倍感鼓舞。

　　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就接到了录用电话。更没想到的是，周雯希望她下周就能开始参与W.I.S.E新专辑宣传期的服装设计工作。

　　作为音乐老师她的时间相对充裕，在和学校打过招呼的前提下，江初提前半小时到达公司。

　　“周姐马上就到，她让你先看看这些资料。”同事递给她一叠文件夹，“W.I.S.E新专辑造型企划会议十点在第三会议室举行，你也要参加。”

　　江初点点头，她翻开文件夹，里面是新专辑的概念介绍、歌曲风格分析以及初步的造型方向。她正看得入神，周雯走了进来。

　　“早啊，江初。适应得怎么样？”周雯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我们正需要新鲜血液，W.I.S.E这次的新专辑风格有所突破，所以在造型上也需要创新。”

　　“我会努力的。”

　　“对了，待会儿的会议W.I.S.E的成员们也会参加，他们对自己的舞台形象很有想法，特别是沐阳，他对服装细节可挑剔了。”周雯眨眨眼，“不过我听说你从他还未正式出道时就开始支持他了，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更了解他的喜好。”

　　没想到这一次她要正式面对面见到简沐阳了，以同事而非粉丝的身份。

　　十点整，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造型团队、宣传团队、经纪人，以及W.I.S.E的四名成员。

　　江初则选择了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位置，想尽量不引起注意。

　　队长黄景然首先发言：“新专辑的风格大家已经了解了，我们希望造型能更加成熟，但不要失去W.I.S.E一直以来的特色。”

　　“能突出每个人的个性最好了，”林屿川补充道，“比如我可以尝试更多露出手臂的设计，最近的健身成果很不错。”他开玩笑地展示了一下肱二头肌，引得大家笑起来。

　　苏泽宇接着说道：“我的话，想要一些有特色的配饰，上次演唱会上那条项链很受欢迎。”

　　轮到简沐阳时，他微笑着说：“我相信专业团队的意见，至于我个人，偏好简洁大方的设计，不过于花哨就好。”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在江初脸上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一瞬间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

　　江初紧张地低下头，应该不会认出她吧？毕竟谁能想到新来的设计师就是网络上的那个头号粉丝“初”呢？

　　会议进行到一半，周雯突然说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新加入的设计师江初，她将主要负责配饰部分。她虽然刚加入，但对W.I.S.E的风格很有研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江初身上，她感到脸颊发烫，赶紧站起身来说道：“大家好，我是江初，请多指教。”

　　简沐阳看向她时，嘴角似乎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会议结束后，成员们陆续离开。江初正整理笔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江设计师。”简沐阳靠在门口，现在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能聊一下吗？”

　　江初尽可能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紧张保持冷静，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简沐阳本人，可像这样在舞台之外的场景与他一对一线下沟通却还是首次。

　　“当然。”

　　他们走到休息区，简沐阳顺手为她倒了一杯温水，“我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你，可以叫你阿初吗？”

　　江初惊讶地抬头询问道：“你认出我了？”

　　简沐阳笑了，“每一次的演唱会，我都在台下寻找你的位置。”

　　他早就知道初长什么样子，只不过出于礼貌，从未直接说明，以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

　　他微笑着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简沐阳，很高兴与你共事，江设计师。”

　　“我也很高兴，简先生……”

　　他眨眨眼说道：“这还真是奇怪啊，我的头号粉丝不是一直都以沐阳直呼我吗？现在居然变得这么拘束了。”

　　他看出了江初的窘迫，只是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没关系，来日方长。”

　　从那一天起，江初开始了在公司兼职设计师工作。她很快适应了工作节奏，发现自己确实能很好地把握成员们的风格特点。

　　随着接触增多，她与简沐阳的关系也悄然发生变化。他们不再只是偶像与粉丝，而是有了更多专业的交流和私下的互动。

　　一次服装fitting后，简沐阳特意询问道：“阿初，我觉得这套服装的领口设计可以再调整一下。”

　　其他成员和工作人员已经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在试衣间。江初小心翼翼地帮他调整领口，手指却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颈部皮肤，两人都微微一怔。

　　“这样好点了吗？”江初赶紧后退一步，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简沐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点点头：“谢谢，你总是知道什么最适合我。”

　　她低头整理工具，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今天晚上有空吗？”简沐阳突然问道，“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厅，想感谢你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

　　江初惊讶地抬起头，急忙回绝，“这是公司所不允许的吧？不管怎么样为了你的事业，在这种关键时期绝对不可以被狗仔偷拍曝出任何负面新闻……”

　　就算是以同事、甚至是普通朋友的身份也不可以，他现在是聚光灯下的公众人物，任何媒体都会想办法抓住一切机会挖掘他的新闻爆料。

　　“只是老朋友聚一聚，多加注意就好了。”简沐阳温柔地打断她，“毕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还没好好在线下聊过天。”

　　简沐阳执意如此，江初也不肯轻易让步，直到为他戴上口罩、墨镜、帽子，换上普通的工作服完全改变形象以确认不会被认出后，才和他一起离开了公司。

　　咖啡厅里，两人聊了很多平时不怎么聊到的话题。

　　从工作到生活，从音乐到教育，发现彼此有着惊人的默契和共同话题。

　　“说实话，我一直很佩服你追逐梦想的勇气，”江初说，“你激励了我很多，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大程度收到你的影响和鼓励。”

　　简沐阳摇摇头道：“其实是你支持了我很多，记得我最艰难的那段时期吗？每次想要放弃时，看到你的留言和作品，就会觉得还有人相信着我，所以我不能轻易放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还把你设计的那些应援图设为了手机壁纸。”

　　江初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吗？”

　　“当然，”简沐阳拿出手机向她展示，“这张是我最喜欢的之一。”

　　看着自己的作品出现在偶像的手机上，那些年远距离的支持与鼓励，如今变成了面对面的认可与欣赏，令她感动的快要哭出来。

　　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独处机会越来越多。

　　有时是工作后的简餐，有时是周末的咖啡厅讨论，甚至有一次简沐阳还去了她任教的学校，美其名曰体验生活寻找新歌灵感。

　　江初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这些时刻，也越来越在意简沐阳的看法。她会特意挑选衣服，会提前想好话题，会在见面后反复回味每一个细节。

　　与此同时，她也能感觉到简沐阳对她的特别关注。他会在人群中第一时间找到她，会记住她的喜好，会在她遇到困难时悄悄提供帮助。

　　但这种暧昧的感觉让江初既甜蜜又不安，简沐阳是当红偶像，而她只是普通教师兼设计师，两人之间的差距如此明显，让她不敢有更多期待。

　　一个雨夜，他们加班到很晚，简沐阳提出开车送她回家，车上播放着的是他的新歌《温暖的你》。

　　他轻声说道，“这首歌的创作背景，是校园青春主题，关于暗恋一个人却不敢表白的纠结犹豫心情。”

　　江初静静地听着，歌曲旋律温柔而忧伤，歌词中暗恋的忐忑与甜蜜让她心生共鸣。

　　“很好听，”歌曲结束后，她真诚地说，“粉丝一定会喜欢的。”

　　简沐阳看着她，“创作时，我想到了你。”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好在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掩盖了她如雷贯耳的心跳声，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知道这可能不太合适，”简沐阳继续说，声音轻柔，“但有些感觉，越是压抑就越是强烈。我从很久以前就想更加了解你，不只是作为粉丝和偶像。”

　　江初深吸一口气，“你是万众瞩目的偶像，有些事情即使是念头都不该有的，这会影响你的事业，让从前付出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没有什么差距是不能跨越的，”简沐阳说道，“在音乐面前，在感情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只是简沐阳，而你只是江初，这就够了。”

　　车停在江初住处楼下，雨已经小了。

　　简沐阳为她打开车门递给她一把雨伞，“阿初，我只希望你知道我的心意，不需要你马上给出答案。如果我们心意相通，我想告诉你，任何困难和阻碍我都会为了你而克服，你不需要有负担，是我选择了你。”

　　江初沉默了一瞬间，在轻声道别后狼狈地匆匆上楼。她站在窗前，看着简沐阳的车缓缓驶离，心中五味杂陈。

　　那晚，她失眠了。

　　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与简沐阳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屏幕前的支持到现实中的相处，那种默契与吸引力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情感早在这么多年间一点点发生变化了不是么？她当然也曾幻想过，与自己喜爱的偶像谈恋爱……但也只是幻想而已，因为她知道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不可能实现。

　　如若成真，公众会如何看待这种关系？如果他们真的谈恋爱，能跨越偶像与粉丝的界限吗？以及他的事业会受到多少影响……

　　第二天上班时，江初有些心神不宁，简沐阳却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专业和友善，仿佛昨晚的对话从未发生，这让她既放松又有些失落。

　　下班前，简沐阳发来消息。

　　“昨晚的话可能吓到你了，抱歉。希望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和友谊。无论你如何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赶紧回复道：“没有吓到，我只是还需要时间思考，谢谢你总是如此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