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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总您也好好放松一下。”最终还是低人一等的先找台阶下，“我去湖里兜一圈。”
陈芷瑶扬起笑脸，手没意义地朝伴月湖划一圈，她没在意季霖秋的反应，转身去找之前跟她讲话的工作人员。
然而伴月湖周围除了他俩，就只有湖畔停靠的两三只木船。
管理亭内的工作人员仿佛人间蒸发一样，除了收费台桌上敞开的水杯，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陈芷瑶咬紧牙关，撇过脸不说话。
“我来给你划船。”他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的胳膊。
陈芷瑶下意识想挣脱开，“没人就算了。”
“来到凤凰山庄，就是山庄里的客人。我虽然在管理部门，但在客人面前不论职位高低都是服务者。如果陈小姐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可以直接投诉我，而不是让我连为您工作的资格都没有。”
“你——”陈芷瑶气结，一时找不到话来反击。
简直就是鬼扯，哪有那么强买强卖的服务者，他之前是做卖切糕发家的吗？
季霖秋的脸皮比她想象中要厚，见她气鼓鼓的，还暗示两人脑袋顶上的监控器，“如果被我们老板看到了，我会被骂得很惨的。”
“你还有老板？”
“就是我老爸。”
“噗——”破功笑出声。
现在想拒绝都难了。
陈芷瑶在一秒之内迅速转换表情，眉毛嘴巴齐齐向下拉，面目阴沉地跟随在季霖秋的身后往木船那儿走去。
她算是发现了，鬼扯不需要任何技巧，脸皮厚加敢乱说就够了，想到之前阿瓜为了卖房假装做一，原来是季霖秋肮脏的本性在阿瓜的身体里作祟。
真该听季逸和的劝告，拉他哥去驱邪。
木船摇晃，难以保持平衡，陈芷瑶本打算靠自己登船，但还没站上去，船身晃得就如一片快被风吹翻的树叶。
季霖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太好，“你应该不想我们两个还没出发，就先掉下水吧。”
最终陈芷瑶还是不得已在季霖秋的帮助下坐在了船上。
早知道那么麻烦就不来了。
湖面波光粼粼，已是下午时分，他们避开阳光最烈的时刻，悠悠荡着船桨漂泊于轻柔的湖面之上。
清风吹过，送来暮夏时分的燥热，但这并不恼人，暑气像小猫带着软刺舔砥而过的舌头，一年快要过去了，连夏天都在收敛它的爪牙。
季霖秋站在船头划动船桨，T恤下是他若隐若现的肌肉，像此起彼伏的小山丘，刻画着掩卷而藏的秘密地图。
陈芷瑶一开始还在看风景，欣赏山水，但时间久了，耳边被船桨劈开的水声哗啦，搅碎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寂静，她不想去看他，但总是忍不住。
白T恤已经被汗水打湿，他的头发也闪烁着晶莹的光亮，像天上的碎星挥洒而过的光辉，握着木桨的手背白皙细腻，可却在使劲儿的时候立起根根青蓝色的血管，呈现出一种极具张力的反差。
陈芷瑶听家里的老人说过这种手相，手背干瘦而无肉，赚钱辛苦，多得靠自己。
木船停了下来，她这才回过神，发现季霖秋将船暂时泊在一棵柳树下。
“我休息会儿。”他轻微喘气，两人在湖上转了半个多小时。
“嗯。”陈芷瑶应声，慢半拍才想起补一句，“今天辛苦你了。”
“为陈领导服务是应该的。”
坐了半个小时的船而已，陈芷瑶都不知道自己升职比人家考公的速度还快。
但她还不至于傻到听不出季霖秋的阴阳怪气，“不应该说辛苦，那我该说谢谢吗？”
这是真心求问。
季霖秋绝望地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后无奈地说：“我知道你人不坏。”
“不然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可以更好地拉进两人的距离？”陈芷瑶一直都在为这个问题苦恼。
服务业做久了，陈芷瑶才逐渐明白，光靠实力硬那也只是长短脚，软服务没跟上，顾客的黏性也不够。
特别是美甲，要跟顾客面对面坐两三个小时，光靠细心耐心和微笑还是不够的。
而且陈芷瑶自己也能感受到，很多时候顾客明明对自己有好感，她们聊甲胶油，聊手部的护养能聊好久。
可如果对方突然抛来一句，“陈老板你皮肤真好，一般怎么保养的？”
陈芷瑶就瞠目结舌，张着嘴巴呆呆地啊了一句，并且纳闷这不是在他们聊天范围内的话题呀，怎么忽然跳了呢？
而且她还没涉及到美妆领域。
人际关系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因为一个没答好的问题，好不容易跟顾客拉近的距离，一下又劈开了十万八千里。
“这个不需要教。”季霖秋思索片刻，“聊天的时候避免句号结尾就行。”
呵，不愧是两兄弟，季逸和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季逸和还补充过，如果怕话题找错，就只聊吃喝玩乐。
关键陈芷瑶贫穷的人生也没享受过什么吃喝玩乐。
富足人家的何不食肉糜。
她一下失去对谈的欲望。
察觉到气氛上的不对，季霖秋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你可以顺着辛苦了继续往下说——”
陈芷瑶闻言立刻正色看他，就差一张课桌和一套文具做笔记。
“说晚上回去吃点好的补充身体，或者问平时有健身的习惯吗，这样半个小时的划桨相当于是什么运动，如果实在没话题还能聊伴月湖的风景。你刚才不是盯着那个石碑很久了吗，那能说的肯定很多。”
他最后总结，“稍微发散一下就好了。”
很忧伤，陈芷瑶意识到自己的脑子是单行线。
“如果是一男一女，那还可以聊一点。”他忽然冲着她笑。
季霖秋的笑天真而灿烂，带有很强烈的迷惑性，导致陈芷瑶往往会迷惑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他们之间正在发生着什么。
“你没发现我脸上都是汗吗？”他缓缓凑近，额头还挂着汗珠，不断蒸腾的热气好似一个巨大的黑洞，靠近一点都足以被全部吞噬。
陈芷瑶忽然懂得他刚才愠怒的情绪究竟是为何，划船那么久人难免又累又热，跟她讲话就好像人机对谈一样，情绪价值没有，连小爱同学都知道这时候要放首音乐。
是不对，光辛苦和谢谢的确不够。
“等下了船我给你买瓶水。”这是陈芷瑶的第一反应，面对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她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不想轻而易举与他碰到。
船身因为两人的动作而不断晃动，重心不稳，季霖秋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给陈芷瑶反应的机会，“别乱动，除非你会游泳，掉下去也没关系。”
“我……”
他的掌心粗糙有力，密布着薄而硬的茧，不算温柔地划过陈芷瑶的肌肤，她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再乱动，季霖秋的手像被热酒擦拭过的刀，蛮横地抵在她的身侧。
稍微一挣扎，就能知道他的力气有多大。
“我只是要你帮我擦擦汗而已。”他垂下眼，如果不是自己的手腕还圈在对方的掌心里，陈芷瑶只怕会立刻唾弃自己的狠心。
“我没带纸。”
闻言，他抬脸望向她，眼神闪烁，映着湖面被风吹皱的碎金，晦涩的光影在他的眼底来回交替。
天还没黑，陈芷瑶却在他的眼底窥见夜的形状。
“没关系的。”季霖秋的嗓子有些沙哑，在说出下一句话之前，他的胸膛起伏，深深地呼吸后慢慢吐出，“我的口袋里有纸巾。”
陈芷瑶低下头，蓝牛仔在紧密地贴在他的腿上。
“帮帮我。”他一头热汗，语气哀切，好似恳求。
手中的力道却不断加重。
陈芷瑶望向他的眼睛，这一双稍做表情便是月牙形状的笑眼，此时却弥漫着看不清的浓雾，她也试图做出反应，找回自己的理智，但腕部的手却未经许可抽走她所有的力气。
只能跌落进厚重的雾里。
触碰到牛仔裤，她强迫自己回忆伴月湖的由来。
月亮仙女喜欢的凡人面目清秀，为人勤劳，当然古时候的男子大多如此，他这些特点在当时也不足为奇。
可一个普通到不起眼的人，如果只是单纯因为好看又怎么能入得了月亮仙女的眼呢？
牛仔裤的布料粗粝，手感像在沙滩上摸被阳光暴晒后的沙子。
季霖秋后背挺直，壮实的腿像铁块一样硬，她好不容易找到口袋，细小的一条线，卡在腰间那块地方，纸巾就在口袋里面。
原本躲在云里惫懒的太阳也要出来凑热闹，气温迅速而急切地升高，陈芷瑶什么都没做，却也急出一头细密的汗。
她继续回忆之前的故事。
在凤凰山庄还没有凤凰光临之前，这里只是一块与世隔绝的小山洼，吃水格外不便，每家每户都需要壮年男力出远门挑水。
当太阳刚冒出一个芽尖，月亮还停驻在天空时，男人们便得起床，为家庭一天的用水出门。
然而一个村庄里还有不少可怜的独居老人，他们无人看顾，吃水困难，在用水有限的条件下，几乎连一日三餐的饮水量都难以保证。
淳朴村庄因为稀少的水源而渐生嫌隙。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当天光放凉的时候，独居老人家门口的水缸却装着满满一缸的水。
水从何来，找不到源头也没有原因。
于是人们纷纷感谢上苍馈赠，是它的怜悯让村子里每一个生命都有延续的理由。
只有天上的月亮知道，怜悯世人的并非是上苍，而是一位普通的凡人。
真奇怪，月亮仙女纳闷了，为什么只有自己能看到他身上的光。
她再度下界，想为这个挑水的平凡男人照亮黑夜中行进的路。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c6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