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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hel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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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娜沉默着上了校车。
格莱蒂斯撇过头去不看她。整个校车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目光紧盯着瑟瑟发抖的羊羔,眼底的恶意去除了掩饰。偶尔几声故意的恶呕,夹杂着令人窒息的窃窃私语。
尤娜不知道应该坐哪。
安格斯迅速上车,一把把她拉到角落里:“小心点。”
她点点头,蜷缩着身体,小小的一只...
待宰的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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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
柜子里掉出来几只死老鼠。口红写出来的脏话刺人的眼。
“这些女的是闲着没事干吧?”安格斯皱皱眉,一只手遮住尤娜的眼睛,“你别看。。。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有些狗在乱吠。”
“哟,这不是‘大总攻’吗?”嬉笑声从背后传来。
“Damn it!”安格斯低声道,转瞬间又抬起头,文明而有礼貌,“费尔南,你不好好陪你的小情人,在这乱叫什么?”
叫做费尔南的那个1倒是不生气,笑了笑,轻声道:“你还是管管你的小女朋友吧安格斯,你们的事情已经闹到全校皆知了......”
“和你没有关系。”
“那就不归我管了。”对方嗤笑,挑了挑一旁小0的下巴,“你倒是能自保,但是,记得看好这么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哦。”
尤娜不自觉的揪住衣角。她知道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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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冰冷。濒死。
模模糊糊地听到格莱蒂斯惊恐的大叫,安格斯浸泡了泪水的呢喃,以及妈妈们刺耳的争吵声。
嘶吼与近乎病态的碎碎念,将她的尊严撕得粉碎。小羊羔蜷缩着身子,企图将柔软的腹部藏起,所换来的,却是七零八落。
饿狼撕咬她...保护她的羊羔被淹没在血泊与刺骨的言语中,剩下的冷漠的同类,披着狼皮,缝缝补补,为虎作伥。
“尤娜·怀特,看看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吧。”
“死异性恋,仁慈的天父怎会容许这种东西存在。”
最后是一个熟悉的男声。费尔南动作轻柔得像面对一只可爱的小猫儿,却是那个罪魁祸首。
“可怜的小尤娜,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死呢……恶心的杂种?”
瓷砖上,鲜血蜿蜒。
为什么......
为什么!!!
够了......
尤娜麻木地躺在床上,脸上用马克笔烙印的QUEER任她洗了多少遍也洗不掉,乌青霸道的横在眼皮,混杂着一片红肿的泪痕,触目惊心。
她静静地思考了很久。于是她翻身下床。
“安格斯。”她鼓起勇气,拨打了那个号码,“分手吧。”
对面沉默了很久。凝滞。
“好吧,我的娜娜。”一阵叹息,“我希望,这只是你我的一个阶段。”
“嗯。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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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羔是弱势的。哪怕是时间的流失也挽回不了什么。
也许尤娜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也许没有。
但是她知道,那种怒吼,那种枪响,那种肉、体碰撞所产生的声音赋予了什么意味。
......就算是羊羔,也学会了反抗。
就在警。察突袭地下异性恋酒吧的那个星期五。
粘腻的、浓稠的旖旎氛围中,似乎所有在“斯登沃尔”酒吧里的男男女女都默许了一种独特而不被理解的行为......异性恋xing行为。
在那种疯乱的灯光下,多得是这种沉沦的人。而他们又是高洁的,白净的,没有被畸形的思想所污染的。于是他们也是可怜而悲惨的,那种歧视与不认同,在混乱而矛盾的关系、错综复杂的欲望中苟且偷生的,可悲的人。
他们中的某些或许在这种紧张与唾弃中寻到了一丝希望,但多得是绝望的人,在混乱肮脏的交易中企图麻木自己,同化自己。
但无论心境如何,他们总归是一样的,比如在危机时刻。
鲜血刺鼻的铁锈味刺激着狼的味蕾。无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羊羔总是输,最后被抽筋剥皮,还要被嗤笑一声“渣滓”。
只要去过酒吧的人皆被视作“鸡。奸”。
骨肉的疼痛早已算不了什么,就算是最柔弱的小羊也在一次次痛打和抛弃中学会了麻木与忍耐。余下的,只有猖獗的狞笑与沉默的空洞。
尤娜似乎在人群里看到了安格斯,那个曾经容光焕发的男孩。
......她的心脏似乎在那一瞬间骤停。
当年的男孩已然长大。岁月的教训并没有让他失去自我。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履行当初的约定。
年华的逝去在安格斯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而这绝对不是尤娜想看到的。
有人一脚把尤娜踹倒在地,凑到她耳边呢喃:“看什么呢,biao子”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欠揍的声音。
是费尔南。
那个费尔南。
窒息的森冷一瞬间就爬上了她的脊椎。像是一只羔羊被攥住了细嫩的喉咙,能感受到它心脏脆弱的跳动,血液欲要喷溅而出。
她的头狠狠地磕在地上,红色缓缓流出。
……与几年前一模一样。
她模糊得听见一旁一个纤细的女孩子吃力得向她伸出手,又被那个狂妄的欺凌者踩断了手骨的碎裂与无助。
沉默着的,血肉与内脏痛苦地绞着,地上不明显的血渍和尘土混乱着,上演着一幕饿狼的肆意。
神睁开眼。
祂说祂悲悯着。
祂说祂看见了。
但是,祂没有为弱小的羔羊流下哪怕一滴眼泪,动过一根手指。
神爱世人。
可神不爱我。
悲鸣。
哀乐的交响曲,平权运动的进行曲,以血与泪为底子的、那高高扬着的,异性恋骄傲的旗帜!
先是安格斯猛地站起来,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竭尽全力地嘶吼着......
“异性恋万岁!”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的羊羔都站了起来,呐喊着,疯狂着。他们或许其貌不扬,但是却美得令人潸然泪下。
阳光照在费尔南和其他人年轻俊美的脸上,形容丑陋,将这些人的伪装撕裂,露出本来的恶心嘴脸。
这是羊羔的第一次胜利。
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斯登沃尔”成为了据点,被人们称为“安全区”。
羊羔们集结着有生力量。他们胜利的喜悦充斥于全国上下。
这是他们的一次逆风翻盘。
也是异性恋平权运动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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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娜漫步于“安全区”中,有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他们一瞬间就有了保护自己的武器,而她也已经做了很多次的演讲。
那个濒死的小女孩,让她意识到,应该保护幼小的羊羔。
时不时地,会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来到这里。在意识到这种性向的初期,无疑是痛苦而煎熬的。大多数的孩子都会以为自己是个另类不合群的怪物,尤其是当他们没有爱人的时候,那种孤独真的会让人疯掉——在他们其实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的时候。
开导或是收留这些孩子,便是尤娜的工作。
这无疑是尤娜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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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羊羔长出了利爪,他们,还是羊羔吗?
格莱蒂斯从破旧的牢房里醒来。但她宁愿就这样昏死过去。
是的,这个曾经为美人一掷千金的小姑娘,是个跨性别。
她一直有意识地遏制自己对于成为男人的渴望,但总归是爆发了出来。
然后就被逮捕了。
她以为自己控制得住。以为用女人来麻痹自己的本性是管用的,却是翻车翻得比谁都厉害。
有相当一部分的异性恋歧视跨性别。“斯登沃尔”会帮助异性恋,但却不掺和跨性别。
格莱蒂斯也知道这一点。她暗无天日地活了很久,最终想明白了。
跨性别本来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个不慎就是侵犯权益,连遣词造句都要斟酌几分。
于是新的羊羔诞生了,新的饿狼也诞生了。
循环往复。
格莱蒂斯不是尤娜。她做不出让人下地狱的祷告。她一向是像水一样,流于人群间,谁都不多看一眼。她坚信自己是对的。
而她也确实为自己的信念,过了十几年地狱般的生活。
但尤娜也不是格莱蒂斯。
她会诅咒别人,也不会当一只坐以待毙的羔羊。
所以她把她捞了出来。
作为没有成为帮凶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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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妮德是精神病院的一个医生。
她每天都会看到数以千计的异性恋受到极刑,而却视而不见。
她本人,并不像尤娜认为的那样好。
因为她,也是恶狼。
“亲爱的,你看到了什么?”伊妮德柔声说。
被绑在椅子上的那个女孩撇过头去,用她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喊:
“这个世界上最肮脏最丑陋的东西!”
伊妮德微微一笑,“看来你还是不乖呢,我的女孩。”
纤细的手指按下一个按钮。女孩渐渐放松下来,眼神里只剩下了愉悦。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好极了。可以再来一次吗?”
“那是当然,亲爱的。”
屏幕上两个女子缠绵。
这是“伟大”的快乐疗法,宗旨是在快乐中逆转性向与思想。
但不过是同化人意志的机器而已,试图改变人固有的基因序列、违背人伦的废铁。
伊妮德准时敲响了另一扇门。
淡淡的烧灼和冷热交加的不切实际的水渍喷涌,她吸了吸鼻子,扑向门内的医生。
对方轻笑。
“快乐疗法完成得怎么样了,亲爱的?”女人柔声道。
“快了快了。”伊妮德狠狠地啄了一下她,“不过这又不是什么正事,对吗?”
听出她明目张胆的挑逗意味,对方回吻了一下,随手关上门,侧身进入办公室。
隐下一片粘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