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婚礼》唐绾枝

2、第二章 年少轻狂和一时兴起

　　阮喻在家里睡的并不安生，因着在戒同所的习惯，他总会在夜里一次次惊醒，四周的安静会让他恐惧，哪怕他告诉自己这是在家里，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强制让他看g.v，也不会有人对他进行电击，更不会对他强制洗脑，告诉他同性之爱有多恶心。

　　“贺霖，我好想你。”阮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就像曾经在贺霖怀里时那样。

　　他强制自己不去想那张请柬以及照片，似乎这样，他和贺霖就还如往常那般。

　　天，终于是亮了。

　　阮喻起床，洗漱完毕后穿上新买的那套衣服，还细心地给头发上了发胶，光洁的额头漏出来，一如往常的打扮，只是他的皮肤差了好多。

　　早知道就敷个面膜了，也不知道贺霖会不会嫌弃他。

　　林女士下楼，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客厅里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回到了一年前，起床后阮喻已经在客厅里看电子报纸的时候。

　　“阿喻。”林女士轻轻地唤了一声，阮喻听到声音回头，那消瘦的脸庞，让她眼眶一热。

　　“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阮喻站起身，“妈……”

　　他欲言又止，可他想说什么，林女士一清二楚。

　　“你的电话卡太久没用，已经自动注销了，这是我让秘书新送来的，里面”

　　“谢谢妈。”林女士话未说完，阮喻就一把拿走了她手里的手机。

　　手机是新的，是阮喻最喜欢的牌子，现在已经更新了好几代了，可阮喻却根本没多看一眼，只是打开手机，按下了几个他已经熟记于心，深刻于骨的号码。

　　“嘟……”的一声，电话拨通了，阮喻不由得开始紧张，他走到阳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等了许久……

　　“喂——”

　　熟悉的声音，让阮喻瞬间心跳加速，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喂您好，请问那位？”电话那头，贺霖迟迟没等到有人说话，他看了眼手机，是在本地的陌生号码。

　　“您好那位，你要是不说话，我就”

　　“贺霖，是我。”阮喻迟疑了好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随即才传出贺霖的声音，“阮喻？”

　　“对，是我。”他果然没有忘记他，阮喻粲然一笑，心中像是放下了大石，“贺霖，我想见你。”

　　“……”

　　对面又是一阵静音，但轻微的呼吸声，让阮喻知道贺霖并没有掉线。

　　“怎么了，不方便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贺霖看着一旁已经收拾好，等着和他去商场的未婚妻，“这样吧，中午十二点，在达旺商场，你最喜欢的那个咖啡厅见。”

　　“好。”阮喻笑得开怀，“那贺霖”

　　“嘟……嘟……”

　　阮喻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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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阮喻再迟钝，这下也明白了，贺霖的这种不耐烦。

　　他几乎可以预见，这次见面，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阮喻在阳台，隔得远，林女士并未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瞧着阮喻那个落寞的身影，她也能猜到个大概。

　　也是，他都要结婚了，还能有什么好话呢。

　　“阿喻。”林女士走上前，伸手抚上他的肩膀，却被那凸起的骨头硌得心酸。

　　“妈，他说中午十二点，在我最喜欢的咖啡厅见。”阮喻扯了扯嘴角。可是为什么，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甚至，他已经心生退意。

　　是不是他不去，他害怕的事情就永远都不会发生。

　　“要不，中午妈陪你一块儿去。”林女士看出他的退缩。

　　“不用。”阮喻摇摇头。

　　该来的总会来，他不想让林女士看到他的坚持最终变成一场笑话，那太难看了。

　　林女士看着儿子脸上的苦涩，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明明她和老阮都不是痴情之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情种呢。

　　*

　　中午十一点五十，阮喻准时到了那家咖啡厅。

　　咖啡厅还是老样子，偏复古的装修，偏复古的音乐，似乎连店员，都还是熟面孔。

　　“您可有好久没有来了，怎么，还是老样子。”

　　“不了，”阮喻轻轻摇头，“等一会儿吧，还有人没到。”

　　“懂得懂得。”店员一脸姨母笑，毕竟以前，他就总和一个男孩子一起过来喝咖啡，举止亲密，一看就是一对。

　　“嗯。”阮喻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对于店员的暗示的暧昧，他只当没看见。

　　十二点整，门前风铃准时作响，咖啡店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阮喻回头，看到了那个这一年来，他魂萦梦绕几千回的面孔。

　　他还是曾经的模样，利落的短发悉数梳在后头，干净的眉眼下，那挺翘的鼻，如高耸的山峰，让他每一次和他Z爱时都忍不住去抚摸它，爱不释手。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烈，贺霖也看到了他。只是他目光落在阮喻身上时，平静如水，并没有往日的那种赤忱热烈到令人心慌的光芒。

　　一时之间，阮喻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贺霖走过来，坐在他对面。

　　“好久不见。”贺霖说，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

　　“嗯。”阮喻觉得喉头有些发涩，让他发不出声音，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跟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让他有些自惭形秽的贺霖说话。

　　“你喝点什么，我还没有点单。”踌躇了半天，阮喻只吐出这几个字。

　　“不用了。”贺霖淡声说：“我未婚妻马上就过来了，我待不长。”

　　“……”阮喻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心里好像卡了个石头，让他有些胸闷气短，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你看上去瘦了很多。”贺霖抬眼看他，“在国外过得不好吗？”

　　“我没有。”

　　阮喻想解释，但显然，贺霖也并不想听他的解释，头一歪，语气平静无波，“没有什么？也是，你是学医的，出国深造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我不怪你。”

　　“贺霖，我没有出国，我只是——”阮喻想说，这一切，都是林女士骗他的，他没有出国，他是被关到了戒同所里，他没有抛弃他们的感情。

　　但是贺霖眼中的淡漠，让他心生退意，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解释。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贺霖突然说。

　　“感谢我什么？”阮喻声音嘶哑到几乎听不见。

　　“感谢你的离开，让我看清了我的心。”

　　虽然是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可阮喻却知道他什么意思。尤其是，他看到了贺霖无名指上，那枚熠熠生辉的戒指。

　　曾几何时，这人对他说过，要亲手设计一枚戒指，戴到他手上，圈住他一辈子。

　　可现在，他手上的这枚戒指，又是谁行驶了她的专属权呢。

　　“你手上那枚戒指？”

　　“哦，这是我的结婚戒指。离开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是喜欢女人。”

　　“喜欢女人？”阮喻眉头微微皱起。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几乎颤抖， “那我们……算什么？”

　　那我算什么？

　　那我们相爱的那五年算什么？

　　“只是年少轻狂和一时兴起罢了，终究是当不得真。”

　　年少轻狂？

　　一时兴起？

　　阮喻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贺霖那张会吻他，会在床上哄着他说荤话，会说爱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就用这样两个词，总结了他们恩爱的五年？

　　明明是他先追他的？

　　明明是他每天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阮喻想起了他们一起度过了最艰苦的高三，贺霖学习比他好，为了能和他考到同一所大学，他每天起早贪黑的刷题，背书，哪怕是生病了发高烧，却还是坚持去学校。

　　那一次，要不是林女士发现的早，他可能就烧傻了。

　　但在贺霖的帮助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总算是拿到了和他一样的录取通知书，携手和他踏进了同一所大学。

　　大学的生活总是自由的，贺霖学的是设计，而他学的是临床医学，两人在大一谈了一年的“异地恋”，大二一开学，两人就火速搬到了外面租房子住。

　　那件简朴的出租屋，承载了他们太多的记忆。它见证过他们的甜蜜，见证过他们的争吵，更见证过他们无数次的的翻云覆雨，灵肉交.合。

　　阮喻觉得，如果当时他们能留在哪里发展，或许，他和贺霖还是如往常那样，是一对幸福的同性恋人。

　　可偏偏贺霖说，他想回来发展，他的母亲在这里，他放心不下。

　　阮喻当时还担心，只要回去，林女士迟早会发现他们的事情，按林女士的性子，她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他还记得当时贺霖拉着他的手，一脸温柔且坚定地说，“不管前路多么艰难，也不关你妈如何阻拦，阿喻，这辈子，我认定你了，也要定你了。”

　　贺霖，那你现在，为什么就不要我了呢？

　　我们连正式的分手都没有，再见面，你居然就要结婚了。

　　阮喻忽然就觉得很讽刺，他冷笑一声，看着他，“贺霖，你当真这么觉得？”

　　“是。你选择了出国留学，而我选择娶妻生子，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吧。”

　　说完，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脸高兴地朝门口招了招手，“妈，田田，我在这里。”

　　随即他站起身，语气淡然，“请柬我已经寄给你了，你要是想来，我随时欢迎，我还有事，先走了。”

　　阮喻就这样看着贺霖离开，走出他的视线，然后兴高采烈奔向另一个女人。

　　他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笑得很开心，他还看到，那个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似乎是怀孕了。

　　“呵。”阮喻掩面轻笑一声，也不只是在笑贺霖还是笑自己。

　　良久，他在泪流满面中喃喃地说：“贺霖，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