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他》红红红与黑

4、第四章

　　第四章
　　无法入眠的深夜

　　门关上，明朝收起脸上的表情，打掉关白丁的胳膊。
　　“你跟个小孩儿闹什么脾气？”
　　“他威胁我，我当然要反击。”
　　走到厨房的吧台边，明朝给自己倒一杯温水。
　　“威胁你什么了？”
　　“就一些中二病的话。”
　　“随便，你确定他不会真的那样做就行。”
　　关白丁靠在门上，思考两秒。
　　“还真不确定。”
　　“那你还逗他。”
　　“你是没看到他看你的眼神。”
　　“我瞎吗？”
　　“……你早知道他对你有意思？”
　　“也不算早知道，非要说的话，其实今天才意识到。”
　　“今天？”
　　“嗯，虽然听起来有些玄学，但是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对我没意思的人动心思。”
　　关白丁向后仰了仰。
　　“你对他动心思了……所以才把鸡米花都给他，干！”
　　“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不是都给他，齐筠醒着的话，我也会分给齐筠的。”
　　“不是，那种臭屁又高傲的家伙，有什么好喜欢的，你不是还老管人叫小孩儿？”
　　明朝沉默一会儿，叹口气。
　　“所以才会管他叫小孩儿。”
　　这下轮到关白丁沉默，他头疼地揉揉头发。
　　“你不打算追他？”
　　明朝摇头，身体前倾，胳膊支在桌面。
　　“我并不喜欢盖远鸟，充其量算是有些好感，更进一步的话，你知道的，我不打算和任何人在一起，也就没有必要耽误别人。”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人交往，不过你那样想的话，最好和那小子把话说清楚，我觉得他性格挺偏执的。”
　　“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还招惹人家。”
　　“我没有……我对他和对你们是一样的，他自己有想法，我又不能控制。”
　　明朝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关白丁便摆摆手。
　　“好了，不说这些，先把齐筠弄房间里吧。”
　　“嗯。”

　　把齐筠弄好，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投影仪。
　　明朝抿一口牛奶，拿两根薯条。
　　“其实我和他说过。”
　　“什么？”
　　“盖远鸟，我和他说过自己不准备和任何人在一起。就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吃到一半意识到不太对，回去的路上又正好被问到有没有正在交往的人，就顺势回答了。但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准备就那么放弃。”
　　“肯定不会，你没看他走的时候说的是什么，在宣誓主权呢。”
　　明朝有些头疼地揉揉头发。
　　“我有那么招小年轻喜欢吗？”
　　“招小年轻喜欢的大哥哥，先想想怎么处理常青吧。”
　　“常青都回来半年了。”
　　“就是因为回来半年了，现在还不联系我们，就说明他没有放下，别到时候他跟盖远鸟碰到一起，那才好玩。”
　　明朝用胳膊肘撞一下关白丁。
　　“你没事在盖远鸟面前提常青干什么？”
　　“让他知难而退啊，他肯定会调查的，常青跟你那么久都不行，他就更不可能了。”
　　“那万一激起他的好胜心呢？”
　　“那就是你的事了。”
　　抬眸望去，对上关白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明朝无语。
　　想了想，关白丁往明朝身边凑凑。
　　“是不是得感谢我把隔壁小刘介绍给齐筠了？”
　　“滚你的，我们部门一共才多少人，还能全都喜欢男的了？”
　　关白丁举手。
　　“我不喜欢。”
　　明朝翻个白眼，往旁边挪一挪，将注意力放到电影上。

　　将近十二点，一直打哈欠的关白丁摆摆手。
　　“我不行了，先去睡了。”
　　“嗯，我再看一会儿。”
　　“别熬太晚。”
　　“知道。”
　　等听到关门声从熟悉的地方传到耳朵里，明朝猛地抬头望去，想喊关白丁不要睡自己房间，但是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一下，叹口气，开始思考今晚睡沙发的可能性。
　　正纠结着，熟悉的铃声响起。
　　担心吵到人，明朝连忙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常青。
　　“喂，常青？”
　　“……学长。”
　　“嗯，你回国了？”
　　“嗯，回半年了。”
　　“对，我才听你关学长说到这件事，怎么回来也不联系我们？”
　　“学长。”
　　“嗯？”
　　“你下一下楼吧。”
　　“啊？哦，我搬家了，你可能不知道，才搬没多久。”
　　“我知道……我家里给我租的房子就在这边，之前出门正好看到你带跑跑散步，没敢上前打招呼。今天看到你同事来了，就想着，你心情应该不错，也许是个好机会……我们聊聊吧，学长。”
　　“好。”

　　穿上外套，犹豫一下，又拿一件外套，然后才换好鞋。
　　天色很暗，路灯的光并不耀眼，只是能照亮脚下的路。
　　“学长！”
　　许久不见的人剃了平头，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
　　“常青。”
　　“学长，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常青犹豫着，将双手背到身后，微微侧身。
　　“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晚上冷，穿着吧。”
　　把外套递给常青，明朝跟着他的脚步，不近不远，慢慢前行。

　　夜色正好。

　　端着红酒杯在阳台看风景的盖远山随意瞥一眼半夜在楼下散步的两人，等他们走近些，再近一些，盖远山莫名觉得其中一个人的身形有些眼熟。
　　放下酒杯，拿起手机，打开照相机，不停放大，等身影模糊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盖远山笑一下，把走在左侧的人的脸和之前看到过的明朝对上。
　　另一个人不认识，但是盖远鸟说今天晚上他们部门的人一起去明朝家聚餐来着。
　　勾着嘴角按下圆形按钮，录像开始，大概十五秒的样子。
　　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盖远山放下手机，重新拿起酒杯。
　　大概十分钟后，两人又从另一边重新出现在盖远山的视野之中。
　　在绕圈圈散步吗？
　　然后两人在斜对面的楼前停下，一个简单的拥抱，不认识的人离开，明朝就那么站在那里，望着对方，好半天才回神拿起屏幕亮了又灭的手机。
　　等明朝走进楼，望不见了，盖远山的心情就更好了。
　　“果然应该住这里。”
　　不枉他上个星期搬过来的时候还专门问了盖远鸟要不要过来和自己一起住。
　　将杯底的酒喝完，盖远山觉得自己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重新回到客厅的明朝坐在沙发上，胳膊支在腿上，双手捂着脸，不停深呼吸，泪珠顺着手掌滑落。
　　在楼下时，没走两步，常青就握住明朝的手，十指紧扣。
　　明朝挣扎了几下，又喊了常青的名字，说不喜欢这样，但是都没有用。
　　轻叹一口气，因为不想在半夜和对方起更大的争执，明朝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将头扭向另一边。
　　“我喜欢学长，即使离开三年，还是喜欢学长。”
　　常青的手不自觉开始用力，紧握、紧握，指甲几乎陷进明朝的手背里，带去钝痛，然后变得尖锐，变得难以忍受。
　　“这三年我做了很多尝试，欺骗、甜言蜜语、辱骂、伤害，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我都做了……都没有用。”
　　“在国外的时候，总是怀念刚和学长认识的时候。明明对我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但是被学长注视着的时候，就好像全世界只有那双眼睛是存在的。”
　　“关学长找到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在别人眼中，原来我是那样一个死死缠着人不放的形象。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我觉得谁都不会发现我喜欢你，所以，在知道学长早就发现我的心意，又因为顾虑我的心情而想尽办法让我不要察觉地、不要那么痛苦地远离你，我觉得很惶恐，我觉得我做错了事……因为我让你那么纠结、痛苦、日夜难眠，但是我也会想，学长其实是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要为我考虑，所以我告白了。”
　　“学长大概没有意识到你当时是什么表情。”
　　“你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可以从泥潭中脱身……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你早就准备好走了，你从来没有想过留下。”
　　“学长你知道你的善良和同理心让人有多么痛苦吗？”
　　“我甚至跑到我爸面前说、说我是变态，我不正常，让他把我送到那种强制学校，然后我看到我爸的脸，他就那么望着我，我好像突然就变得很渺小、荒诞又可笑。我当时的理智可能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又哭又笑，我自己都觉得我已经疯了。但是我爸说，他说我没有错，喜欢一个人从来不会是错误的，只是……如果我太累了，累到活不下去了，也许就是生命在告诉我，该放弃了，常青你该放弃了、不要再坚持了，你们谁都没有错，只是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你会做错事情的，常青，你不能走到那一步。”
　　“我望着我爸的脸，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看到的是你，或者说，我希望我当时看到的是你。我好想见你，真的好想，我想拥抱你、亲吻你，和你度过每一天，一点点变老，然后死在一起、埋在一起。我真的好期待那样的生活，甚至觉得，即使学长不回应我，但是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是在一起的，就都可以。可能这就是我爸说的我会做错事，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走到那一步……常青不能成为那样一个人。”

　　“所以，学长，我来和你告别了。”

　　“明朝。”
　　“再见。”

　　望着常青笑着挥手、转身、离开，看着他静默的、颤抖的背影，明朝泪流满面，明朝觉得窒息，脚下的阴影像粘稠阴冷的沼泽，一点点将他拉下去、往下拽，脚、腿、腰、胸、颈、口、鼻、眼，直至整个人都被吞没。
　　“叮”一声。
　　又“叮”一声。
　　好半天，明朝猛地回过神，拽着胸口衣服的手在颤抖。
　　像是反应慢半拍，明朝愣愣地拿起手机，两条来自盖远鸟的消息。
　　「朝哥。」
　　「睡了吗？」

　　回到楼上，坐在沙发上，哭完，收拾好情绪，解锁屏幕，望着备注的盖远鸟三个字，明朝无声地笑了笑。
　　擦掉又从眼眶中流出的泪。
　　“不能这样呢，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