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惜相怜（二） ...
-
唐陌素来睡得极晚，他方解了衣躺下，尚在辗转，枕边的素素却蓦地躁动起来，正在疑惑之时，只闻得门口传来一声闷响，随即竟没了声音。
这个时辰了，莫非还有人敲门不成？他随手披上件外衣便翻身下了床，待他将门一开，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怀中一沉，旋即屋内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
“师叔！你怎么了？”唐陌只见怀中之人满面煞白，衣领之处染着红黑的血污，看这情状，分明是身中剧毒！
莞莞只觉得全身痛如针扎，连开口说话也要费尽力气，声音虚弱至极，“小陌……金银血蛇……”
“师叔是说……你被金银血蛇咬了？”唐陌闻言心下一凛，连忙伸手去探的脉搏，不禁大惊失色，厉声道：“你竟自封了经脉！太胡来了！这会有什么后果你可知道？”
“若非如此，我怕早已没命来见你……”莞莞轻声道，渐渐地只觉全身都冷麻起来，想是这毒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胸臆间刺痛不已，忍不住好一阵猛咳。待咳着咳着蓦地喉中一热，她慌忙想将唐陌推开，却一点力也使不上来，再也忍耐不住，只将那一大口毒血生生吐在了唐陌身上。
唐陌面如常色，未显一丝嫌恶，顿了一顿，沉声问：“你伤在何处？”
“背上……后肩处……”
“给我看看。”唐陌说着便将她衣衫一拉，面色愈加冷凝，沉声道：“我替你吸毒。”
莞莞闻言愕了一愕，忙将他一推,急道：“不可！若是你替我吸毒，怕是你也会要中毒的！”她自己惹的祸自己受了便是，难道还要祸害上别人么？
唐陌柔柔一笑，轻按住她，温声道：“无妨。”
莞莞心觉自己受不起他这般恩惠，忙是抬手去推肩上那只沉稳用力的手，怒道：“小陌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么？”
谁知唐陌却也将脸一沉，怒道：“在医者面前还谈什么男女有别！你莫不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你自封了经脉，如今你这副身子怕是连解药的药力都受不住了！你莫不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可不是辜负了师祖的一番教诲！”
他这一急起来，竟也不称她“师叔”，却是称“你”了。这唐陌素来善解人意，不想也有这般强势的时候！莞莞一时讷讷，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僵在那处，由得他将轻轻将她衣衫剥落，身上只余了件霞色亵衣。她尚未来得及脸红，却听他呼吸一窒，轻声哄道：“这伤口太小了，须得再切开些。会有些疼，且忍着。”
他这般倾力相救，莞莞哪里还敢有脸面说个“不”字？只低低轻应一声，随即微微咬了唇，心道：也不过就是挨一小刀子么？难道还能痛得过方才经脉被封？
待那一刀落下，莞莞才知自己大错特错。这割肉之痛又哪是可小觑的？她险些就忍不住惊叫出声，幸亏她及时忍住，死死咬唇，只用力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随即后肩处蓦然覆上两片柔软,温热湿暖,极尽轻柔地吮吸着,莞莞顿时只觉心中一乱成一团,连肌肤也都泛起了绯红的色泽,身体禁不住地酥软,疼痛之感虽是渐渐淡去，脑中却闪现出些旖旎的画面来,再也忍耐不住，低低轻咛出声。
身后那人赫然僵住，微微迟疑地颤声道：“师叔？”
“无事……你继续罢。”莞莞心虚地道，心下更是惭愧不已，直恨自己心思龌龊，狠力咬了唇，心中反复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只是，她若是回头，必然会看见唐陌眸中分明亦是慌乱已，面上赭红丝毫不逊于她。
－－－－－－－－－－－－－－－－－－－－－－－－－－－－－－－－－－－－－－－
毒素已清，然她毕竟封锁经脉的时间拖得太久，纵然唐陌极力补救，悉心施针替她活血舒筋，却也不能立杆见影。
莞莞虽知先前那般冒险，若是侥幸活命，必定元气大损，却未曾料想到苏醒后全身竟然使不上一丝力气，当真形同废人，只得将养在床上。初时不禁心焦不已，也再也顾不得什么谪仙子的风范，只急得泪水涟涟，怒道：“你还救我做甚！若早知如此，我还宁可死了算了！”
她哀怜自己成了废人，满心忧恨只想寻个由头倾泻一番，虽知自己乃是无理取闹，眼下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唐陌倒也是好脾气，由得她哭喊怒骂，丝毫未见着恼，待得她声音干哑，红着眼微微喘息时，便扶了她坐起身来，笑着端来一盏茶水，道：“师叔口渴不渴？先喝杯茶水罢。”
莞莞见他笑容自若，胸口越发堵闷，只恼自己乃是“狗咬吕洞宾”，窘得满面通红。
唐陌缓缓喂她喝了几口茶，笑眯眯地道：“那师叔继续说罢。”
莞莞越发无地自容，杏眸低垂，闷闷道：“不说了。”
唐陌哦了一声，蓦然肃正了容色，正经道：“师叔既是说完了，那轮到小陌来说了。师叔经脉闭塞过久，如今是个什么后果，师叔想必已经明白了？”
莞莞未曾料想他变脸如此之快，只怔怔地点了点头。
“师叔气血迟滞，是以行动不畅。但也并未如师叔所想的那般，待小陌施以针灸，再辅以药物，好生将养着，不用多少时日自是又可行动自如。”他顿了顿，目光蓦地严厉起来，“不过这封锁经脉一事，望师叔再莫为之。再有下回，怕是师父也好，师祖也好，谁都救不了你了。”
－－－－－－－－－－－－－－－－－－－－－－－－－－－－－－－－－－－－－－－
既是得知自己康复有望，莞莞自是安心不少，只是整日窝在床上，对她这好动成性的人来说当真难熬。加之那药汁格外涩口，往日她未曾亲身体验，倒还不觉得，待得自己成了病患，才觉这喝药真乃人生一大折磨。
莫看唐陌素日里眉开眼笑，似是极好说话，然对待她这不甚听话的病患却是颇为严厉，任她软硬兼施，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板着脸道：“师叔身为医者，莫还不知良药苦口？若是师叔不想早日康复，小陌倒也无话可说。不过小陌自是要孝敬师叔的，纵然师叔下半辈子都要躺在床上了，小陌也必然会服侍师叔，不离不弃。”
此话一出，她哪里还敢耍小性子？只当自己味觉失灵，狠着心便将汤药喝了个干净。这时，唐陌必会粲然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师叔听话，按时服药，如此，自会很快康复。”
有时候莞莞不禁会想，她这个师叔莫不是已然威严扫地？
－－－－－－－－－－－－－－－－－－－－－－－－－－－－－－－－－－－－－－－
期间唐宜和景莲心也来瞧过她，景莲心目中满是疼惜，禁不住叹道：“这好生生的一个俏姑娘，才来了几天，就遭了这般罪。”说到此处，少不得要埋怨唐宜一番，“早同你说过，莫在府中养那么些毒物，你瞧！这不就跑出来伤着了人？”
唐宜若是知晓莞莞受伤的始末，定是要大喊冤枉了，此时却是甚觉得理亏，只讷讷道：“白芷姑娘真是对不住了，这几日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莞莞自是不忍张扬她撞破的那桩秘事，只道是那小蛇阴错阳差地溜进了自己房中。起先她还战战兢兢，惟恐他二人不信她那套说辞，此时禁不住心下一松，只赧然笑道：“却是白芷自己不济事，也怪不得旁的人。还要劳烦唐大哥、唐夫人了。”
唐宜听得她那声翠生生的“唐大哥”不禁面色一僵，好半天才硬生生挤了个笑容出来，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
如此，在床上躺了三日，渐渐的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只是仍然虚弱得很，尚不能下床走动。莞莞这几日灌了不少苦涩汤药，却是坏了胃口，也不大愿意进食。
这会听得门响，空气中飘着白米粥的香气，不禁皱眉，看也懒得看，只恹恹地道：“小陌拿走罢，我没胃口。”
谁知那人沉默了一阵，凉声道：“瞧来阿芷这些时日与唐小公子之间的情谊可谓是一日千里？”
闻人渺？莞莞一惊，撑着坐起身来，只见他双眼通红，竟似是多日未眠，不禁脱口道：“面色蜡黄，肝火极盛，阿渺火气委实不小。”
“怎么？阿芷这便嫌我人老珠黄了？”闻人渺凉笑道，“阿芷可知我这几日夜夜来此，却见唐小公子对你寸不不离？他对你这般情深，孝心真是感动天地！”
莞莞怔了怔，她还以为这妖孽闻她受了伤便撒手不管了呢！不想他竟还来探过她！不禁笑道：“总算你还有些良心！”
闻人渺心中本泛着酸，闻她此语不禁唇角一扬，弧度颇为柔和，好笑道：“不想你竟还有怪别人没良心的时候？”
莞莞撇了撇嘴，嘀咕道：“这唐门到处都是毒物，当真是凶险之地，怪不得你要‘里应外合’了！我这般出师不利，你尽冷嘲热讽，也不见好言好语地安慰我几句！”
闻人渺耳力颇好，听她这番抱怨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不禁心神一漾，眉眼一弯，笑道：“我自是无一日不挂念你的，今日不是特地来瞧你了么？听说你也没吃什么东西，纵是不觉得饿，于身体也是不好的，来来来，喝口粥罢。”说着便舀了一小勺粥递到了她嘴边。
莞莞将头一偏，蹙眉道：“不要了，我当真没胃口。”
闻人渺有些讪讪，随即眸中闪过促狭，凑到她耳边低低道：“那让阿渺‘亲自’喂你可好？”
他将“亲自”二字咬得极重，莞莞禁不住浑身一颤，脸颊烧得通红，好在她窘迫之下，心思倒是转得极快，杏眸一转，睨他一眼，便哼道：“好啊！你来喂吧！”
闻人渺不禁面色一僵，渐渐地颊边也泛上了绯色，薄唇微颤，愣在那处，委实局促。
莞莞见他这般情状心下大感快意，如今抓住了对付这妖孽的诀窍，倒也能占得一回上风了，过去被他捉弄得那般狼狈，可不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她大大地得意，忍不住便得寸进尺：“阿渺不是要‘亲自’喂阿芷么？莫不是嫌弃阿芷残姿憔悴，又满身苦味了？”
她煽风点火之下，果见他越发面红耳赤，精致的容颜被衬得越发媚人，莞莞正暗自得意，岂料闻人渺却也颇不肯服输，猛然便吻将上来，以唇对唇，缓缓地将那一小口粥度到了她口中，还不忘趁机攻将过去，与她纠缠一番。
莞莞猝不及防，慌乱地刚吞下那口粥，尚未来得及反应，已被他蛮横缠住，如今她抗争不过，只由得他为所欲为。哪知这妖孽当真天生媚骨，悟性极高，渐渐地得了要领，竟是若即若离地去挑逗她，让她一颗心起起落落，终是按捺不住地热情回应起来。
“如今你可还觉得我是只纸老虎？”闻人渺红着脸，微微喘息道。
对这妖孽，莞莞素来最识时务，当即只点头如捣蒜，果见他目中笑意大盛，连语气也分外温柔，道：“那你还要吃吗？”
“二哥？你怎地在这里？”忽地听见门外唐陌分外惊讶地道。
“呃，我只是犹豫要不要去看看你师叔。”唐阡声线微紧。
唐陌却也并为怀疑，只道：“原来如此，只是云渺公子正在同师叔叙话，你我眼下还是莫要打扰他二人，且先等上一等罢。”
只听唐阡推辞道：“既是来得不巧，今日还是作罢吧。来日方长，拜见你师叔自也不急在这一时。”
莞莞听得他二人脚步渐渐远去，不禁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我那套说辞糊弄得了别人，怕是糊弄不过唐阡与那桑宁的！他二人定是疑心于我！我只身在此，怕是防不胜防，如今更是毫无反抗之力，根本无法自保！
“阿芷在想什么？你到底还要不要吃了？”闻人渺见她怔怔不语，不禁蹙了眉去晃她。
莞莞如梦初醒，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扑进他怀中，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目光楚楚地道：“阿渺你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惜相怜（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