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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番外·灵霄殿的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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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炁妙逸真君黑着脸坐在帝君下手,在文书上胡乱写话一通就丢在一边。
如你所见,烈炁妙逸真君又被帝君用天兵天将聘书香火等一系列可以制约神仙行为举止的政.治.手.段.给捉来批奏折批文书。
蔚曲星君手不停笔头也不抬,粘满朱砂的手一挥,文书就干干净净落在他手边。
他拿笔又蘸了蘸朱砂,朱笔在砚台上舔来舔去,拉过烈炁妙逸真君瞎批的文书重新批一遍。
帝君在熏香袅袅仙乐梵音中稳坐高台,四平八稳地放下手中茶盏,斜眼就看到人人肃穆严整的灵霄殿上,烈炁妙逸真君挑衅似的往案桌上一趴,开始睡觉。
他眼角的那抹牡丹纹就是宣战书。
满殿的文武仙官敛声屏气,这些天天吵得恨不得直接打一架的仙君们从来没有如此统一过,把纸张翻得哗啦哗啦响,示意自己在认真工作没看到别的,对文书产生了莫大兴趣。
自认为威严无比的帝君一口茶没咽下去呛着:“噗——”
蔚曲星君依旧手不停笔头也不抬,伸手一挥天女撒花一样的茶水凭空消失,一滴也没撒在奏折书卷上。
帝君:“……”
蔚曲星君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是给帝君打起工来,那可是兢兢业业呕心沥血。
天庭第一内卷大师·蔚曲星君和天庭第一摆烂战神·烈炁妙逸真君并排而坐,那场面一度极致焦灼。
···
和上课睡的觉最香是一个道理,烈炁妙逸真君往那一趴立刻睡着。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因为他看到了日思夜想千年不见的那人。
小十三飘在半空中,看见那人还很小,只有豆芽菜那么大,一掐就死了的样子。
地上那个上君不知道如何是好,面对一个不愿意吃饭的小孩十分发愁。
“吃一口。”
小孩脸扭到左边。
“吃一口!”
小孩脸扭到右边。
上君哐叽一声把木碗摔了,粒粒分明的白米饭和虾仁雪白雪白的,撒了一地。
小孩哇地一声吓哭了,上君觉得有只发了疯的娃娃鱼扒开他的脑壳朝里面乱叫。
上君崩溃地捂住耳朵:“饿死拉倒!谁也别活!”
上君气呼呼地翻身上床睡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孽,干脆一块儿炸了算了。
飘在半空中的小十三一不小心笑出声——随即他收起上扬的嘴角——他许久没有如此开怀地大笑过了。
他看在哭累了就趴地上睡着的小孩,突然想穿越回当时,把那小孩从地上捡起来,好好哄一哄。
窗外的焦桐在一瞬间被白雪堆积,压断一两根枝桠,屋内的两人消失,破窗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投入又卖力地打着雪仗。
两个人都冻得鼻梁红肿,小的那个却一个猛扎把大的那个扑倒,两人一齐栽进雪里,怎么也起不来。
小十三忽然觉得他们的笑声太错刺耳,一时间想上前,一只手掐一个脖子,求求他们不要再笑了。
按理来说,在梦境中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应当不顾一切地走上前去,可真君偏不,他转身离开,甚至希望自己快些醒来,眼前的画面如同毒药,而他就像是一个想戒掉烟霞癖的佝偻者。
却在转身的瞬间,一道黑纱从眼前落成层层帷帐,小十三前踏一步,脚下的场景陡转,破旧的小屋和雪景迅速向后退去,映入眼帘的是阴暗的地下石室,湿冷的墙壁上挂满了阴森森的头骨,上面缠着深色的棉布。
那颜色是血干了放久了才会有的颜色。
小十三莫名觉得眼前的场景万分熟悉,却不知在何时来过这个逼仄的石室。
“拾叁,我的宝贝你一定帮我保管好。”
听到自己的名字和熟悉的嗓音,小十三的瞳孔猛然收缩,他嗓子发紧,心脏跳上喉咙。
适才对梦境万分抗拒的真君,在霎那间,撩开帏幔,扑向言者。
那模样是已经成年的顾南休。
不知道是哪一世的魔君。
但他的眉目永远深刻,脸色泛着一种病态的、不见光的白皙,眼尾处像是用朱砂勾折的印子,额心那抹象征着入魔的阴骘文,看上去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小鬼?”小十三一时间有些颤抖,他走上前,蹲下,仰头看着顾南休偏执阴翳的脸,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子。
“小鬼!”
却无人听到,无人应答。
魔君哼着不成调的歌,专心致志地研究他那块玉,从心里酿造的温柔浮现在魔君眼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他阔别千年的情人。
不过,这些小十三都看不出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不是顾南休的嗓音好听,他现在能在梦中幻出真身把他头敲碎。
只见魔君随手从杂乱的匣子里跳出一把刻刀,晃了晃上面的粉尘,想也不想就在那块名叫“拾叁”的玉上雕刻起来。
小十三凑上去,就看到顾南休行云流水地在冰透油润的玉石上勾勒出一朵诡谲繁复的牡丹花。
一时间,小十三不会呼吸了。
他忘记了如何进行这项最基本的本能,就像魔君手中的那块玉。
一种莫大的恐慌感将小十三席卷,他觉得在几千年的光阴中,他丢了什么,也被什么给丢了。
但只要一想这些,他就会头疼欲裂。
魔君吹掉玉屑,把它靠近烛光前,细细打量,却不小心燎到了上面的穗子。
“嘶!”
魔君深不见底的眼珠瞬间赤红,他一摔刻刀,那暴戾的模样小十三从未见过。
只见魔尊大吼大叫着一掀帏幔,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鬼!小鬼!”
小十三也喊叫着要追上去,却被无形的梦境制住手脚,飞速将它向后拉去!
“小鬼——”
小十三猛地睁开双眼,却看到顾南休垂着眼眸刚好从他面前移开。
小十三微微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向稍微有些青涩的顾南休。
只见他耳尖飞上一抹异样的潮红,梗着脖子道:“师父,你又在树下睡觉,小心又发热!前两天刚好的……”
顾南休眼神清澈中夹杂着愚蠢,肤色健康活泼,眼梢欣长微微上挑,他揉着脑袋徐徐叨叨,像是什么小心思被发现了那样,十分不自在地走远了,
山间清风徐徐过,撩起小十三墨发和衣袍。
上君嘴唇微起,不受小十三控制,道:“你管我呢我死了都不用你给我收尸……”
顾南休转身,眉毛锁得很紧,他一直很忌讳他师父把生啊死啊挂在嘴边:“就扯吧你,除了你徒弟我给你收尸,谁还管你!”
小十三欲辩,竟见顾南休的身影愈发模糊,声音像是泡在水中一样,遥远而空洞。
小十三没有来由地感受到惧怕着急,这是他在往往鬼哭的战场上都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小十三觉得他的那颗心被悲凄反复烹煎,却在迈步那一刻世界颓然崩塌!
烈炁妙逸真君猛地惊起,案台上的文书笔墨掉了一地。
仙乐梵音戛然而止,连缠绵盘旋的熏香都断了线。
帝君:?
蔚曲星君:?
满殿文武仙官:?
只见烈炁妙逸真君十分淡定地一抹口水,眼尾流金的牡丹纹红得妖冶,他一挥衣袖文书奏折笔墨纸砚就整整齐齐排在案桌上。
在帝君狐疑地眼神和蔚曲星君满脸满手朱砂地质问下,烈炁妙逸真君清了清嗓子,二话不说又趴下睡着了。
只留下帝君和蔚曲星君面面相觑。
从那天起,日理万机的灵霄殿多了一个自觉踩点睡大觉的身影。
而这样的日子,还有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