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同人文集》明沧澜柯

7、终

　　他就这么跟着这只军队穿越了海峡，去到中州和另一支军汇合组成“野尘军”一路征战，看着一处处城被攻破，繁华的街道尸横遍野，华丽的梁宇上是鲜艳的血色，人命是那么脆弱，在铁骑下被踏成肉泥，无数的金银锦缎在军中堆积。他看着这支军队越来越强大，直到最后分裂。就像一棵树，结的果实越来越多时，树枝会不堪重负。他也早有预测，吕统领是位仁慈善良的人，他的刀为所爱之人挥，但是姬野确是野心勃勃之人。当他们攻破羽人的防御时，树屋腾起亮眼的火光，无数羽人从天空坠落，在地面摔成血糊。他看到姬野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场屠杀，仿佛在欣赏绝世舞女的舞蹈。那一刻，他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他止不住反胃。

　　后来他跟着吕归尘回了瀚州。这时他已经人到而立，几乎是十年未归家了。当他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他心里很激动又害怕，因为战乱，他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他那些兄长们也归属了不同的人，他很久未见他们。但是他不能归家，吕统领还未成功。

　　又是几年厮杀，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血色，双手已经麻木，身上那些伤口也早已成疤痕。后来，吕统领当上了大君。他也被嘉奖封王，当他带着荣誉回家时。阿父早已不在，阿姆也不在了，但他的几个阿姊们都有了孩子，叽叽喳喳的围在阿姊们身边。阿青也嫁人了，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现在又有了身孕，对方是个牧民，高大老实。

　　他挑了一些首饰，准备去给阿青作贺礼。他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只是觉得遗憾，他觉得阿青应该嫁个更好的人，觉得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心里被鲜血浸透，灵魂也麻木了。不知道阿青嫁人之前，他还有一丝妄想，也许阿青会留一个位子给他，他想他一定也是喜欢过阿青的。

　　但是当他见到阿青的那一刻，他的那些想法就没了。阿青和她的儿子在给一只羊挤奶。小腹隆起，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他被什么刺痛了，脚步慢了下来。

　　他竟然没有开口说话的勇气。还是阿青先看到了他。阿青愣了很久，可能没有认出他来。

　　“阿青。”

　　“少主。”阿青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他。眉眼明媚，一笑璀璨。

　　“阿青，我......来看......我来祝贺你，我给你买了好多珠钗玉环。”他有些吞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阿青放下木盆，站起来，给我行礼。

　　“不用......”

　　“亲王，这礼物就不收了，夫人在我出嫁时就给了我很好的嫁妆。我没有理由再收。”

　　“这是我要给你的，和阿姆不一样的。”他把盒子给了阿青的儿子，看着她又低低地说：“我很开心再见到你。

　　阿青愣了愣，嘴角露出笑意，只是带着酸涩。“阿青，也很高兴。”

　　“在外面的这些年，我心里总是担忧，在刀口舔血的人总会想自己的死期，我每一次挥刀，那些鲜血就像是恶鬼总缠着在我身上，我觉得这样不是我的最终，你说我眼里有渴望，可那些渴望，让我的手上沾了很多人的血，很多人，军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想着衣锦还乡，在凶恶的战场上我们这些人都是在欲望中活了下来。”商博良突然惊恐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拳头握紧发出清脆的骨骼声。

　　阿青很着急，第一次向他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他把头靠在阿青肩上，不受控制的痛哭。阿青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的安抚他。

　　“少主，你没有错，这天下群雄纷争，你只是跟着大君而已，这朝代的改变，那一次不是血流成河。我之前只是觉得少主你的志向是九州大地，你应该去看更好的世界，而不是在这儿放羊。所以我才劝你去追寻你的渴望，你的渴望不是这瑰丽的世界嘛，但现在只是遇到了战争罢了，没有人能独善其身的。你做的只是每一个乱世男儿会去做的。”

　　是啊，从军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渴望着外面的世界，渴望热血成为英雄，这也是他之前一心想出门游历的原因。只是他不知道，成长为英雄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些年少相识的伙伴，现在也为了权利而分道扬镳，成立英雄，了结了这乱世，却也失去了一生所爱，一生所求的东西。

　　那天，他就跟大君吕归尘请求离开，把亲王的荣誉去掉，只想离开。大君看着这个年轻人，很坚毅的脸上露出痛哭，他自己的心也被刺痛。他已经失去很多了，这个年轻人也是嘛。于是他把影月送给了商博良，一把刀而已，早就旧了，也不再需要他这个主人了。

　　商博良又骑上马，离开了，和家中保持着书信来往。他就在外面流浪者着，看着这时间慢慢流逝。

　　第二年的春天，他收到了阿青病逝的消息，阿青在生了一个女儿后，因出血太多，身子就落下了病根，今年的冬天太冷了，阿青受了寒，病根难除，卧病了很久，在不久前离开了。

　　大雪阻塞了消息，阿青已经病逝三月有余。他一下子难以接受，立刻回去了草原。

　　他跪在阿青坟前，一言不发，却泪流不止。跪了一日，他失魂落魄的准备回去。走前，阿青的丈夫把一个盒子给了他，他打开看到是那个小玉瓶，青色比之前更加广润，他轻轻摩挲着，仿佛那里有什么。里面确实有东西，是一副耳环，也是青色的，刚好卡在瓶底出不来。

　　是阿青的耳环，原本流干的泪忽的又涌上来。

　　“这是阿青让我给你的。她说希望你能好好的。”

　　阿青的丈夫虽然嫉妒，但是他明白，那个青玉般纯净的女孩怎么会属于他这种头发里都有这羊粪的男人。但是当他看到商博良那深沉的眼，他也知道阿青也不会属于商博良。阿青是明媚如阳光的人啊，怎么会属于那幽暗的山谷呢。

　　商博良离开了，走之前他没跟族里人告别。之前从来没有过，族人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精心计划的出行才有归期，而漫不经心的离开才没有归期。因为他们没有了回来的念头，就想把□□留在路途中，把灵魂抛向大海。

　　我看着这位年老的牧民，听完了他的故事。“为什么要问他的故事呢？”

　　“因为想念吧。”我回答他。然后告别了他。

　　后来的商博良一直在找归墟，想去那里再回顾一下他的年少，想去辽阔的冰原，想在那里听来自九州的风声，幻想会不会有一缕风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