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一起躺平》一只呆盒

15、第十五章

　　柏之禾捏了一个术诀，隔开扑面而来的朔风，回头看了看我，道：“我们先去昆吾城。”
　　昆吾城是十年一度开启的秘境魇墟相邻的城郭，传说千百年前一位化神境后期大能在渡劫飞升的关键时刻，旧伤复发灵力无以为继，不敌雷霆天劫，最终陨落，血肉精血融于魇山。魇山常年栖息没有神智喜好吞噬神魂的魇魔，大能陨落后，魇山已化为废墟，境内剧震，空间混乱，逐渐侵占周边的城镇，一时误入的人或妖极容易迷失，亦有可能遭了魇魔的毒手。因此万道门耗费巨力将魇山封印，是为魇墟，如此才阻止魇山影响周边百姓休养生息。但大能陨落后无数珍奇异宝藏于魇墟，即便皮毛依然是于修行之路大有裨益的宝贝，因此仍得万千修士心向往之。如此诱惑，修道界多方斡旋下，最终万道门与御剑宗、圣月宫联手，每十年开一次魇墟封印。魇墟只开一个月，封印关闭后便只能再等十年，且魇墟内空间混乱，封印开启的地点飘忽不定，因此错过魇墟的关闭时限，便有可能永远回不来。
　　向来是富贵险中求，修道之人一心所求大道，无非“强”字而已，因此迷失在魇墟里的修士不知凡几，却并不影响他们对珍宝的渴望。是以，魇墟开放之际，与之相邻的人界城池昆吾城便人满为患。
　　柏之禾同我介绍完昆吾城的背景，又盯了我一眼，神情里满是“怎么不是毛团不能摸摸”的遗憾。我斜着眼睛看他：“这与取凌烽心头血有何干系？”
　　柏之禾翘着嘴角：“这可是万道门、御剑宗和圣月宫十年一次的大事，你猜凌烽会不会去？”
　　肯定会。
　　凌烽那家伙最喜欢热闹，又是个极爱惹事的。虽然他爹去世了，凌家少主之位悬而未决，多半还是要他来当——盖因凌墨言不近女色久矣，凌烽又是个有天分的。故而凌烽在凌家没谁愿意主动招惹他，如若他想来，便必然能到场。
　　我一巴掌糊上柏之禾凑近的大脸，推远了些：“你个登徒子，离我远点！”
　　柏之禾一脸的甘之如饴，令人不忍直视：“小颢天这是在恃宠而骄，小小情趣，我懂我懂。”
　　我白了他一眼：“料想你是个喜爱毛团动物的痴子，因此对我另眼看待，总不能是看上我现在这副人形皮囊，想要同我结为修侣。我警告你，人妖殊途，我们没可能的。”
　　毕竟我做狐狸时娇憨可爱，做人时帅气逼人，难免遭人惦记，须得将丑话说在前头。
　　柏之禾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小颢天不论是毛团还是人类都各有韵味，令人心折，实在是很得我喜欢，管那些世俗规矩作甚。”
　　这家伙没一句在调上，我懒得理他。
　　不知道柏之禾想让我入那无苦岛做什么，也不知道无苦岛什么来历。我一介刚开天智的小狐狸，修为微末，实在没什么渠道能知道更多消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算柏之禾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也算好相处，许了我的诺确实对我没什么害处，景阳舅舅又对他印象很好，只要不提让我当宠物的话，还是可以略微愉快地做一会朋友。
　　我出了会神，才发现柏之禾停在了一处荒无人烟的草坡上。我迷茫地走了几步打了个转，拿眼睛瞅他。柏之禾颇有章法地踱了几步，回头冲我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此地甚好。”
　　难道还是什么洞天福地不成？我谨慎地左右看看，向他问询的声音都变小了：“怎么说？”
　　柏之禾笑眯眯道：“我刚刚看到几处兔子洞，这时节正是兔肉肥美的时候，待我猎几只给你打打牙祭。”
　　我才不要同这样无聊的人做朋友！
　　我愤愤上前习惯性地伸手挠他，才反应过来现下化形没有爪子，柏之禾轻易地捉住我的手腕，向旁边偏了偏头：“去，捡点树枝生火，给你来一顿烟熏小兔子。”
　　这家伙不是喜欢毛团么，兔兔如此可爱他怎么下得了手。
　　我嘀嘀咕咕地白了他一眼，回想到他之前料理的几尾美味的肥鱼，不争气地跑去捡树枝，抱了一怀便往回走：“这些够不够？”
　　没有人回答。那荒坡上没有柏之禾的人影。
　　我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便一屁股坐在坡上抬头看云。四周静悄悄的，风里带了微微的血气。没过多久，柏之禾提着两只犹在滴血的兔子靠了过来。我坐着没动，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眼，确认他没事以后若无其事地指了指树枝：“够不够？”
　　柏之禾便笑眯眯地指使我给他打下手。
　　那兔子经过炮制，滋滋冒油，肥而不腻，有股淡淡的烟熏味，配上柏之禾自制的佐料，香得掉舌头。也不知道柏之禾从哪学来的好厨艺，我大快朵颐，两只兔子下肚仍有些意犹未尽。
　　柏之禾料理完之后便一直笑着看我吃，此时掏出一方巾帕，伸手擦了擦我的嘴角，我垂下眼，瞥见那巾帕上绣着一朵似曾相识的蓝色小花。我愣了一下，瞪着眼质问他：“这巾帕垫过鱼又被我踩了一脚，你拿来给我擦嘴！”
　　柏之禾哭笑不得：“你竟然还记得，已被我施了术法清洁过了，放心用吧。”
　　我便取笑他：“可惜了，佳人所赠的定情信物被你如此糟蹋，送礼的姑娘知道了必要吐血三升。”
　　柏之禾眼神黯了一瞬，转而调笑道：“我只心悦小颢天你一个，因此只得让姑娘们伤心了。”
　　难道竟被我说中，确是姑娘的定情信物？没想到还真有人喜欢他。
　　我又多看了他几眼，心道长得倒是挺好看，可能人家只看上了他的外表，并不知道内里是个老不正经的江湖骗子。
　　江湖骗子慢条斯理地掩盖了行迹，向我道：“该学习了。”
　　？？？
　　我震惊了，却见柏之禾悠悠地拿出一卷书来，同我招招手：“先识字，这本心法的字认全了，我再教你如何修炼。”
　　我听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立刻转身要跑，柏之禾眼疾手快地掐住我的后颈拎了回来，因他身量高，拎我仿佛拎一只小鸡仔。我蔫答答地蹲在他身边，听他给我认字，感觉自己随时都要睡过去。
　　老猴子怪猿古是个活了五六百岁的老妖，于修道一途没甚天资，年轻的时候喜欢到人界闯荡，后来在静缘山安了家，带一群小崽子开蒙，从修炼教习到人界文化不一而足。自从收留我以后，我便成了猿古开蒙班的反面典型，修炼百年无法化形不说，大字不识几个，惯会躲懒，一开课便睡觉。
　　此刻我又回想起被猿古拐杖敲打的恐惧，诚然柏之禾讲课要比猿古生动得多，但学习二字已足以使我兴致全无。柏之禾看我小鸡啄米，好笑地一指头点在我额头：“小懒虫，就这样还想当大妖。”
　　我打着哈欠反驳他：“做大妖又不需要满腹经纶。”
　　柏之禾道：“大字不识几个，做了大妖也会被人笑话。”
　　我呲了呲牙：“我都是大妖了，敢笑我我便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