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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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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后,金钟铉倒没急着去那些武林人士聚集的地方,反倒在山脚下的小城镇晃了几日。
倒不是他不愿去,又或者多么远离世俗,不愿尽快的融进江湖里去。只是做事向来随性惯了,金钟铉从没想过什么明确的目的。称霸武林,名冠天下之类的,都未曾考虑。叹口气,拿起桌上的杯子慢慢啜饮,金钟铉突然开始思忖,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太随性过了头。正思量着,便听得旁边一桌低低的交谈声。
“……十几里之外的莘乡不是正在举行什么讨伐大会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是针对朔望宫那个魔教的吧,听说那个教派中人都邪的很呢,武林正派为了此事而聚集,要为江湖除害啊!”
“不过,没听说过朔望宫的宫主是谁啊,就是要讨伐,也不知道上哪找人不是……”
放下杯子,金钟铉挑起嘴角,老天爷也看他太闲了吧,让他去找点事做。将银子放在桌上,金钟铉起身离开酒馆,跨上他的纨血,扬长而去。
你若问纨血是谁,在这种打人也只能用用刀剑的年代,纨血自然只能是匹马。不过纨血绝对是匹日行千里,外表英俊的好马。本是枣红色的马种,不过纨血不知是变种还是用毛色来突显自身的非比寻常,接近鲜血一般红的颜色,几乎可说是绝无仅有只此一匹。那是在金钟铉十四岁那年,世清子不知从哪拐回来送给小鬼的。明明是性子很烈的马,世清子却笃定金钟铉能够搞定,于是早上牵了马出门的金钟铉终于在傍晚阳光最后一束落下时,一身狼狈的骑着纨血回了木屋。只是那时的纨血还是匹小马,如今,也同着金钟铉一起长大了。
又说到朔望宫,如今的江湖依旧是那副光景,正邪永不两立,只是“邪”的定义,也许却是有偏差的。最大的门派便是人数庞大,势力稳定的义派,而坐镇武林第一宝座的,即是义派掌门李永义。义派的四周环绕着数不清的大小门派,有些投靠归入,有些则同义派中人做了暗门交易,为自身的立足找寻出路。这以上的,大概便被武林中人统称为正派。而朔望宫,不过是对义派不屑一顾自起门户的众多门派之一,却因为近两年来名声渐起,成了“正派”的眼中刺肉中钉。
不过朔望宫的行踪不定,却是事实,门派所成大概也有了三四年,近两年也有不少门人在江湖上行走,一宫之主却始终不曾现于世。
人总是好奇的,对于神秘的事物便也是流言与蜚语飞街遍巷。一说这宫主形容可怖,不可出门;一说宫主爱好游玩,行踪诡秘;一说朔望并无宫主,制度奇特。
关于这点,同样与义派两路的门派之主们也众说纷纭。
遥月楼的楼主金希澈颇为深沉地说:“哎……那小子,又去哪里玩的乐不思蜀了吧,他什么时候能跟弘基小子那么讨人喜欢就好了啊……”一副的悲痛心绪。
桃花堡的堡主朴有天怀抱美人,思索许久,终于抬头顶着一脸复杂的神色感慨了句:“啊……朔望啊……”就再无后音,吊足了胃口。
落剑山庄的剑宗李秀满则带着崇敬的情绪激动地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至于这种种传言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江湖中人是始终不得而知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那金钟铉也是不知道的。就算他这几年始终作为旁观者俯视武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还是有不知道的事情的,太过神秘的,或者太过久远的,他都不知道,因为师父是决计不会说与他的。
而金钟铉也是普通人,所以他也好奇。
于是他现在奔往莘乡才不是为了什么讨伐,他就是想去看看,究竟那些所谓正派是以何种理由去声讨朔望宫的。说白了,便是去看一场戏,一场蒙蔽世人自编自唱的戏。
××××××
马跑的再快,总还是得休息的,所以金钟铉到达莘乡已是转天的上午。
路过莘乡外一条溪水的时候,金钟铉下马拉着纨血去喝水,顺道洗个脸,去去暑意。六月初的天气并不十分炎热,但若是骑马赶路就不一样了,金钟铉只觉起了一层薄汗。
洗漱完毕起身,金钟铉就听得身后的声响,回身看去,却是纨血正顺着溪水往上游溜达。纨血向来听话,也不轻易自行走动,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金钟铉疑惑着,便一路跟着纨血,并不阻拦。
在纨血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金钟铉失笑。
前方几个身长处便是一匹浑身雪白,上散落些许黑色斑迹的马,而且是母马,金钟铉很确定,因为纨血跟他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轻小伙子。
看着两头开始轻触对方互相交流的马,金钟铉只得无奈的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打量着那匹母马。鬃毛柔顺,体态均匀却不失力度,也是匹好马啊,就不知是哪个主人,这般的好马也忍心不管不顾晾在此处。
这么想着,就发觉距此处不远的溪水有隐约水声,许就是马的主人吧,便上前查看。
转过溪边的树木,金钟铉不禁为眼前的景色微怔。
若说眼前此景多么惊艳,也谈不上,只是潭水里看来正在洗浴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如此独特,让人感到些许的窒息。金钟铉此刻便是如此,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就好像怕惊扰了水里的男子。
即使这样,水中人还是察觉了有人靠近,向这个方向看过来。于是金钟铉在看清了那人的脸后,又在心里自发的感叹了,真是清秀灵巧的相貌。
水里那人看到站在岸边的金钟铉后,清泠的双眸只是直直的回视着,也不闪躲。半晌,见金钟铉没有开口的意思,才轻笑起来:“你杵在那里做什么。”
金钟铉回过神来,收回了一直逡巡在对方乌黑长发与白皙脖颈间的视线,也回以微笑答道:“是我的马,把我带过来的。”
“哦?”男子一脸笑意,“这样看来,我家墨梅终于有意中人了。”边说着边从潭水中央向岸边走来。
金钟铉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往对方身上溜去,刚刚那人的微笑给他一种混合着温暖、明亮与甜美的感觉,这冲击让自己的心突地浮躁了起来。而现下那人又裸着身向这边走来,金钟铉为了不让自己太过纠结,只好转身向树林里走去。
“诶,你别走啊,把我衣服拿过来。”身后声音又响起来,却让金钟铉觉得这人着实有趣,分明是才见面的人,命令却下的如此自然,平时大概是个有人伺候的公子吧。俯身将脚边石头上的衣服拿起,转身递给身后已经站在岸边水里的人,又扭回身去。
明明是他没穿衣服,我不好意思什么……金钟铉望天。
等身后窸窸窣窣穿衣声终于停止,金钟铉才转身,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
“那个,帮忙……头发……”哪知那人正两手挣扎着去束微湿的头发,没在理会他在说话。
有些哭笑不得的上前,帮他束起了长发,打好与衣服相配的红色发带上的金丝结,金钟铉顺手的拍了拍那人的头,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做什么。
还好那人也没在意,只是对着水照了照,然后回头对着金钟铉微笑:“谢谢,你束的比在真好看呢!”
金钟铉挠头,那是谁,哎算了,大概是丫鬟之类的吧,然后他突然又想起来他刚才想说的话:“对了,我们的马……”
对方一脸的惊醒,好像刚刚忘得一干二净了:“哎呀我要去看看,谁能配得上我家墨梅啊!”说着便向马的方向跑去。
望着那个欢快的背影,金钟铉叹气,跟了上去,真是遇到了有意思的人啊。
“呀,真是匹好马呢……”男子爱不释手般摸着纨血的皮毛,看似对这个墨梅的新“情人”很满意。
“对了,名字……”仍然注目着纨血的男子突然对身后跟着的人说道。
“呃……它叫纨血。”
“噗!”笑趴在纨血的背上,男子偏头对着金钟铉道:“我问你!”
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金钟铉腹诽你问我看着纨血干嘛,还是给出回答:“我叫金钟铉。”
“哦,我们姓氏一样呢,你会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啊。”问的一脸纯真。
嘴角抽搐的内心曰,我哪知道……金钟铉只好再次感慨,这人的思路好跳跃,好活泼。
“好吧,我想你可能也不太清楚呵呵……”
“我呢,叫金基范。”
××××××
经过两人的一番交涉,发现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一致,都是要去莘乡看那个什么讨伐大会。这叫两人很是松了一口气,因为纨血和墨梅显然迅速的坠落爱河,如胶似漆的不肯分开。于是顺其自然的,金钟铉和金基范结伴同行。
路途不怎么长,两人也就断断续续的聊了一些,但都不是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所以在到达莘乡的镇上时,金钟铉还是不知道这个金基范到底是做什么的。只是一开始认为是哪家公子的想法被推翻了,谁家公子不在家熟读诗书,跑去看什么劳什子的武林邪魔讨伐大会啊。可这看起来有些柔弱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武林人士,但是人不可貌相这点金钟铉还是清楚地知道的,在他当年见识过金希澈之后。
到了镇上正是晌午,两人找了家客栈,进去填自己的五脏庙,顺便也能听听消息,看讨伐大会在哪举行。
进了客栈,金基范挑了个角落坐下,金钟铉只好跟过去坐在他对面,两人随意点了些吃食,便开始注意四周人的谈话。
金基范始终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金钟铉见状也不好再开口。菜上了桌,两人也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的,没有交流,直到金基范终于听到了他想要的。
轻敲了下桌子,金基范对着对面的人笑起来,因为他看见金钟铉也抬头看向自己,便是他也听到了吧。
金钟铉则有些诧异对面这人的变脸速度,探听消息的时候沉静的毫无声息,连表情也冷漠的判若两人,却在消息到手后迅速的绽开了笑容,融掉了刚才筑起来的冰层。果然是有意思的人,让人摸不透,却不能不满怀好奇。
已经得知了一会要去的地方,金基范终于开始说话,金钟铉却觉得他还是维持刚才的样子比较好。边吃边说已经是桌上不礼,对面这相貌清秀身形柔弱的男子,还要加上一堆眼花缭乱的比划动作,其实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无聊事,他却讲的眉飞色舞。金钟铉只好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一边注视着金基范一边不时回应,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也渐渐带着淡淡的微笑。
吃过饭,两人放弃正沉浸爱河的马情侣,步行前往。金钟铉打得算盘是,纨血毕竟太过引人注目,自己已出师下山的消息目前为止还无人知晓。之后也打算一直低调行事的金钟铉,不想碰到曾见过自己与纨血的熟识之人。
而身边听金钟铉说要步行前往马上应声附和的金基范,却不知是做何打算。金钟铉凭着以往的经验已察觉此人也许并不简单,也就没再做什么复杂的猜测。不管怎样,应是与自己无关,又何必管那许多闲事。
客栈距讨伐大会所在地点并不怎么远,两人看似闲散的走了一阵,便到了客栈里那人口中的香拓寺。
“怎么会挑在这种地方,”金基范抬头仰视着香拓寺的院墙,“想用清静之地来衬托魔教的邪气么?”语气中满是不屑。
金钟铉抬眼看看他,没回答,只是考虑着两人该怎么进去,正门进入似乎太显眼了些。金基范像是知道了金钟铉心里的想法,拉着人便顺着院墙向着后院走去。
“你要翻进去?”金钟铉疑问的看着对着后院院墙跃跃欲试的金基范。
“如何,不可以么?”金基范仍盯着寺院内向外延伸的几颗参天古木,选择着落脚点。
“不……”金钟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想直白的问对方是否有能力翻过寺院远高于普通院墙的高度。不过话音未落,身边的人已身形极轻的飘向了最为粗壮的一颗古松。那人站在树枝上,偏头挑眉轻笑:“你不上来我可自己走了。”
哑然,看来自己是瞎操心了。也运用着技巧的轻功翻身站上金基范踩着的那根粗枝,金钟铉看向寺院内的情况。
他们正站着的古松确是个不错的地理位置,高度能清楚地看到正聚集一起的正派武林人士,而距离也远的足够让那些人不发现他们。
见金钟铉跟了过来,金基范跳到了旁边更高一些的树枝上,直接坐在上面。金钟铉则是就着树枝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两人进入看戏状态。
正进行的讨伐大会情绪太过热烈,以致完全没人注意到院子里何时多出了两个人来。
只见苍鹰帮帮主正站在一个高台上,对着下面的各帮派激情游说着:“各位英雄们,这讨伐大会已举行了两日,相信各位都已有了自己的判断。这邪魔的朔望宫已然是江湖中的大毒瘤,他们恶意残杀了多少我们的兄弟,多少无辜的江湖中人!”赢得下面一片呼喝声。
“他们修习旁门左道的武功,招数阴险毒辣,这对于我们这些正统修习武功的人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这是一个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的门派!我们势必要为江湖除害,将他们彻底铲除!”下面依旧是震天的回应声。
“今天,我们还有幸的邀请来义派的掌门——李永义大侠!请李永义大侠为我们武林主持公道!”
在更加高涨的呼声中,李永义出现在了涌动的人群中。
金基范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金钟铉却没错过。那其中满含的鄙夷情绪更加的让他止不住的好奇,李永义代表的“正派”虽有些地方会让人质疑,但在江湖中也算口碑尚佳,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豪杰愿意追随。眼前这深藏不露的小人儿,究竟和他有什么仇怨,会抱有如此的不满情绪呢。
也许其实他与朔望宫有关……?摇摇头,金钟铉命令自己停止猜测,继续去听下面的说话。
“……各位英雄豪杰,其实这武林也并非容不下异类,只是若伤害了我们所珍惜的人们,那便是大大的罪过了。我也不想将任何门派帮族视为必灭之流,但是为了我们武林的平静与安定,这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我李永义愿扛这不义之罪,平定魔教,只为武林!”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表示了自己的立场,又让自己保留了仁义的形象。
“……老狐狸。”金基范轻声哼道,起身踏着树枝离开了香拓寺。
金钟铉原本想去追,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便留了下来继续听。
后面李永义也没说什么有用的,无非还是些煽动群众的话,巩固自己的势力,让人们听服于他。关于铲除朔望的具体行动,李永义也说并不知宫主为谁,无法从头下手,便说今后在江湖上若遇朔望中人,必不轻饶。
颇觉无聊,金钟铉也轻巧离开,向着来时的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