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今天做梦了吗》一碗鹿茶

25、意大利之夏番外

　　我认识罗伦斯·罗西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但那时他就已经有点不一样了。

　　当我们在泥地里为了一个破皮球争得你死我活时，他会在场边看书。就算如此，他踢的还是比许多人漂亮的多。

　　1990年，我加盟尤文图斯，带着创纪录的转会费。而他带着一只叫苏格拉底的黑猫和一箱哲学书等着我。

　　他成名比我早。尤文图斯早早的发现了这颗星星。有着中场囤积癖的AC米兰也想把他买走。但没能抢过尤文图斯。

　　我始终觉得，尤文图斯能签下罗伦斯·罗西的原因是合同里肯定藏着什么秘密条款，比如必须容忍他的猫在更衣室散步，或者允许他在战术板上写哲学笔记。

　　第一次见他带着苏格拉底来训练时，教练的脸色比我们的客场队服还黑。

　　罗伦斯一脸平静：“这是来监督我的。”

　　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的尤文生涯不会无聊。

　　训练场上，他是天才。他的传球像有GPS导航，总能找到最不可思议的路线。他很少庆祝，更多的时候只是微微点头，仿佛那只是理所应当。

　　结束后，我们都去泡吧，他回家泡茶看书。我曾强行把他拖去一次派对，他坐在角落用酒吧餐巾折纸，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夜店保安请了出去。

　　“生活不只有足球，罗伯特。”有一次他对我说，当时我们正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还有对存在的追问。”

　　我骂他装腔作势，把一瓶冰水浇在他头上。他居然笑了。

　　疯子。无可救药。

　　然后就是那个爆炸性消息。早餐时，他喝着咖啡宣布要考比萨高师哲学系。整张桌子的人都笑疯了，除了我。因为我看见他眼神里的东西，和他在球场上决定过掉整条防线时一模一样。

　　“你认真的？”训练后我堵住他。

　　“海德格尔说，人应当向死而生。”他系着鞋带，头也不抬。

　　“说人话！”

　　“我要去考试。就在世界杯前。”

　　我差点把他扔进游泳池。但我们马上就要去国家队集训了，为意大利之夏备战。

　　在国家队，他更离谱了。更衣室里人人都在研究对手录像，他研究尼采，因为他还有场复试。维奇尼教练气得冒烟，但没人敢动他。

　　因为只要上场，他就是最好的中场大脑。

　　半决赛前夜，我紧张得睡不着，发现他在庭院里看星星。

　　“如果明天点球大战，你会想什么？”我问他。

　　“我会想加缪。他说真正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他顿了顿，“但足球告诉我们，永远有下一脚射门。”

　　那一刻，我忽然有点理解他了。

　　决赛对德国，那脚助攻。当我跑向他时，他居然说：“看，康德说的先验综合判断！”

　　去他妈的康德，我只要胜利！

　　但我们赢了。整个世界都在为我们疯狂，记者像蝗虫一样扑来。而我的朋友，罗伦斯·罗西，脖子上挂着金牌，手里攥着哲学笔记，正试图溜去火车站。

　　“庆功宴怎么办？”我抓住他。

　　“复试要迟到了。”他一脸平静，仿佛刚踢了场友谊赛。

　　我看着他跑向出租车的背影，金牌在他胸前晃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们都为足球疯狂，但罗伦斯·罗西为思考而活。

　　后来他通过了考试，当然。我给他发了条“疯子！！！”，这是唯一能形容他的词。

　　现在有时我去他家，苏格拉底那只黑猫还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而罗伦斯会给我泡茶，然后解释为什么足球是一种现象学实践。

　　我依然听不懂。但我知道，这就是罗伦斯·罗西，带着哲学书和猫踢球，我最特别的朋友。

　　有时我甚至觉得，也许他才是真正自由的那一个。毕竟，有多少人能同时拥有世界杯金牌和比萨高师的录取通知书？还有一只叫苏格拉底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