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糯羔

93、第 93 章

　　彭沂川的状态一直不见得好，彭家与蒋执都不是拿不出钱财的人，一个是亏欠，另一个是因为感情，同样也有亏钱，所以他们对彭沂川的事情上心万分，多少钱都愿意砸下去，一时间不少外聘的医生在这间病房进进出出，甚是热闹，不过彭沂川的病情好转了些，也紧紧是这么一点点，他最多认得清人，仅限于此，他的喜怒哀乐没了，别人怎么样他都没事，以前不爱吃苦瓜，现在有人喂给他他也是没有知觉一般的咀嚼咽下，动作很机械。

　　蒋执有时间就会亲自操办彭沂川的事情，喂饭洗手擦拭身子，他都干过，每件事情都做的十分有耐心，可与彭沂川待得越久，他越是觉得彭沂川不像是一个真正的人，反而像一个有呼吸的物件，冷冰冰的。

　　“小川，今天带了你爱吃的糕点，以前那家，你要不要尝一尝？”这家店一直开着，大概是开了十几年了，“瞧瞧它有没有变了味。”

　　床上的彭沂川还是没有表情，他愣愣地看向前方。

　　“你还是想吃的吧，我帮你拿出来。”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蒋执看了下电话，又看了下彭沂川，才说道，“我去接个电话，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等一会。”

　　虽然知道彭沂川发不出声音，可是他还是想这么说一声，关门前他看了一眼里面的彭沂川才转身接电话，另一端嚷嚷的声音传了过来，“蒋执，陈澜婳被人救走了。”

　　那边的声音很焦急，而蒋执的注意更多注意在彭沂川这边，所以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就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yv？当初他有问陈澜婳需不需要减轻刑罚，并且示意检查一下精神，可是她拒绝了，拒绝的很果断，如今这越yv是怎么想的？

　　彭沂川在蒋执出去之时目光闪烁了一下，他身边的人不断地喊着他去找阿澜，又有好些声音叫他去找阿眠，两道声音不断的纠缠着。

　　阿澜，阿澜？

　　很快他的精神又熄了下去，变得呆板，只不过耳边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减去，不断撺掇着他。

　　蒋执从外面进来看着彭沂川的状态便是呆滞的，好像比之前还要糟糕，这不断冲击着他的心脏，如果小川知道得到陈澜婳越yv了这么样？会有波澜吗？小川很在乎陈澜婳，要是陈澜婳被抓了，只怕判刑也是往严重的判，到时候小川能受得了吗？当然既然逃了出去，自然是不可能轻易的被抓到，那就基本上不可能再见面了。

　　相识不能相认，这也是一种悲哀啊！

　　但是蒋执没想更坏的消息在后头，隔了两天陈澜婳死亡的消息传了过来，听闻了是投了湖，所以逃走就是为了投湖？听到这个消息他愣住了，小川失去了林风眠，失了魂，要是再失去陈澜婳该要他怎么办。只是他不理解陈澜婳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还是为了zisha？

　　听到消息后他安排好陈澜婳便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地方去看陈澜婳，这姑娘长得好看，五官都很标准，整体气质十分典雅，如今闭着眼睛，显得更加沉静端庄。

　　倒也是怪好看的姑娘，只是前两日还好端端的在他面前说这话，如今没了气息，难免让人难过可惜。

　　看了陈澜婳的shi体后他回到小川的病房内，看着小川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有一股子的无力感觉浮上了心头，他总觉得小川知道什么，也不知道这念想是哪来的，而他真得不知道怎么调整小川的状态。

　　而陈澜婳的死也不能够告诉小川，这件事情小川不知道好歹能好好的，况且现在小川现在的状况本就不稳定，医生说他经历了惊骇的变故后才让他变成了这样，这是需要细养着。

　　过了几日江成秉等人也过来了，身后也跟了不少人，这些来的人有些是真心与彭沂川交好的，有些人则是为了巴结蒋执，蒋执也放任他们进去，热闹热闹总归好的。

　　彭沂川僵硬地看着这些进来的人，他生出了一丝迷惑，这些人他有不认识的，而有些人见过，那些见过的人之前就在病房里看着他，现在他们愤恨地告诉他进来的人是假的，幻觉。

　　他看着好多张相同的脸，分辨不出到底什么是真的。

　　江成秉在他人离开后停留了一会，他看了彭沂川好一会，“小川，好久不见。”

　　彭沂川看着电视边旁的江成秉，又转头看向床边的那个江成秉，可是他还是辨认不出个假的，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的表情，清清淡淡地看着说话的那个，看着他要做什么说什么。

　　“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成了这样。”

　　床边的江成秉轻轻的叹息，他这些年一直有与彭沂川与陈澜婳联系，彭沂川曾经说在国内最信任的是他，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还没跟他说过分毫，连生了这病也没有告诉他，只是他还是原谅了，因为彭沂川的状态看着很不妙。

　　“当初将你从那吃人xue的地方救出是对了，可没想到救出来后会发生这么的事情。”

　　江成秉心情十分的复杂，当初要是不救他，他会死在戒同所，救他，却发生了这样的事，错与对难说，或许从关进戒同所的时候就错了，不，应当说是从小川父母去世就错了，那时候的错纠正不了，结局像是注定一般。

　　彭沂川眼中的光凝聚在眼底，神志也恢复了几分，‘一直没有和你说谢谢！’他清醒的时间不多，没想到这次刚好在江成秉在的时候清醒过来，‘谢谢啊。’

　　在他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人很多，大多数分不清到底是真人还是幻觉，有时候连清醒过来都很难分清到底哪个人是真人，唯一不同的是清醒过来的思绪清晰了，对于过往的事情也想的通了，而在犯病的时候，脑子里的记忆是混乱的，有时候连谁是谁都记错了。

　　以前他会害怕，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反正都这样了，还能够更差吗？

　　‘你有意识？’

　　江成秉对于彭沂川的清醒很惊讶，之前不少人说彭沂川得了精神病，整个人的意识不对，脑子总糊着，没想到居然有清醒的时候。

　　‘偶尔吧，时间很少。’

　　江成秉赶紧打起精神，今天本来是有要紧的事情，陈澜婳曾经打电话给他让他去他住的地方找手机给彭沂川，不管怎么样只要交到彭沂川手上就行了，今日等人走了就是要做这件事情，没想到居然碰巧彭沂川的清醒了过来，运气倒是不错。

　　给了东西江成秉便离开了，离开前说了一句，‘我明年正月要结婚，到时候让蒋执带你过来吧！’

　　正月，明年正月？

　　彭沂川缓慢的询问，‘还有几个月？’

　　这几个月他神志不清，过得浑浑噩噩，时间在他心中没有定义，快慢也成了无意义，突然清醒，竟不知道过了多久。

　　江成秉笑着回答，“两个月半，很快的。”

　　彭沂川在江成秉离开后就握着陈澜婳留下来的手机失神，两个月半啊！时间太久了，现在他一个月都等不了。

　　他看着手机的的消息，双手不断的揣摩着。

　　某一日他发现腿脚终于不是软绵绵，于是他掀开了被子往外走，身上连衣服都没有穿上，就穿一件打底，此刻他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混乱的，但是这两个状态的目的相通，并不妨碍‘他们’合作完成目标。

　　他没有车钥匙，只能够靠双腿走，这个地方他生活了很多年，虽然这些年没有生活在这里，可以前的生活并没有让他忘记以前的路，他按着记忆的路线往卢江桥去，每一步都走得又急又快，但是脚步没有走的稳，甚至两三步直接摔在了地上，可他不在乎，继续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卢江桥，他要去卢江桥去，他要去找阿澜，他要去找阿眠，他要找爸妈去！

　　彭沂川临近卢江桥时，原本暗淡的眼睛慢慢亮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意思笑容，停滞住，‘我来了，你们等等我。’

　　这一幕落在了从蒋执眼中十分的诡异，从他的角度看到的是小川对着虚空诡异地笑着，还对空气比划说话，之前不了解，可前段时间与陈澜婳聊过后，他知道彭沂川是与幻觉中的人说话。

　　而在刚刚，他几乎是急疯了，与相熟的人打声招呼的时间，彭沂川人就跑没了，紧忙叫人在四周寻找，在找不到的那段时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念想，连小川zisha的情况都想了，这让他的恐惧慢慢滋生，一点点蔓延。

　　不能，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秉着这个执念，他开车四处找，找了个把小时都没有找到人，直到十分钟前脑子里突然想到了陈澜婳的zisha的位置，心漏了一拍。

　　“小川！”他看懂了小川比划什么，紧张地叫住，“小川，别乱动，我过来。”

　　彭沂川转头看到蒋执，站在原地往后退了一步，此时他的路在边缘，看了一眼底下的湖，又看了一眼蒋执，往后又退了一步。

　　“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去，我们回去。”蒋执见他这样情绪更紧张了，他与彭沂川是有些距离的，如果冲了上去将对方一把给按住，只怕还没到对方就往桥下翻去，这点赌不起，他只能够一点点往小川这里去。

　　彭沂川的目光留恋在他的脚上，叱喝道，‘你别来。’比划的速度很快，腿也慢慢地往边缘走，‘我清醒的很。’

　　“好好你清醒的很。”蒋执的脚步不敢往前走了，“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他的语气中包含着祈求，可是彭沂川并不理会，很淡漠的看着他。

　　‘谈什么？’彭沂川看着一旁不断催促他的人，浅浅一笑，很快又收敛了笑容，‘他们都在下面等着我。’

　　他指了指湖，眼底万般留恋。

　　“小川，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除了你的陈澜婳、阿眠等人以外，还有很多人希望你好好的，爷爷奶奶，我，阿曦，张仪都等着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彭沂川不为所动，因为那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早就破了，后来自己成立了家，也算是温馨，可这一丝温暖最后还是打破，从阿眠死亡开始，他的家，他的信仰就破碎了，后来他听到了阿澜说她结婚了，就猜到了后续的事情。

　　阿澜喜欢的人要结婚了，那对阿澜来说无一是杀人诛心，毕竟阿澜那样在乎那个人，那人结婚了，她活着也没意思了，那日江成秉给他的手机里面，有一封没有发出去的短信，那是是告别，那些告别中最让他动容的是那句，‘我已觉得毫无留恋，很累了，我想休息’

　　他又有什么留恋呢？好像也没有了，以前心中的执念是阿眠，一直支撑着他的都是阿眠，后来阿眠没了，执念破了，爱他的彭爷爷奶奶也不爱他了，对他的关心都是愧疚了，连蒋执都是愧疚，活在这样的愧疚中，他很累。

　　蒋执激动，他想上前拦住人，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按压住躁动。

　　彭沂川又一点往后退了一步，只是他出门的时候是光着脚的，走了好长的路，脚都磨破了，他却像是没有感觉，用脚一点点地磨蹭着地，让xueye更加肆无忌惮地往外流，于他而言，这些都不重要，脚上的伤不重要，甚至连蒋执到底在干什么都不太重要，只要蒋执不过来就行，可是蒋执就是想过来，一遍遍的劝他，对此他不愿意听也不愿意动，当然对方的动作他也收在眼底，要是对方上前，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往下走。

　　这一刻他是无比的理智，也是无比的悲哀，自己在意的人都一个个都消失了，如今他也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当然蒋执也说过喜欢他，可这份喜欢怎么不能够早一些呢？要是早一些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成这样，可一切都晚了。

　　也许他是喜欢着蒋执的，也是很喜欢很喜欢，可是这些慢慢地变成了自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将蒋执带坏了，如今更是一样，蒋执是个很正直的人，可是他已经满身的污垢，手上都脏了，这么配得上呢！不能玷污蒋执。

　　彭沂川一直觉得自己挺悲哀的，本来阿眠没离世，他可能为了阿眠这么过一生，阿眠不在，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样好好地活着。

　　桥底下的浪水拍打的声音十分响亮，彭沂川看了一眼并没觉得多害怕，没有栏杆的桥对他来说很便利，他不需要攀爬，秩序要倒身往下桥下坠，倒下前他听到了蒋执的惊呼声与刚赶来的彭家人的惊呼声，他只是闭上眼睛，任由身子往下坠。

　　他的一生从亲生父母离世后就开始了不幸，快乐的时光也变得稀少，如今也是该结束这不幸了。

　　着落在湖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凉意与窒息感，水流不断的将他的身体包裹，像是怀抱一般，似是要给他温暖，可还是抵不过凉意。

　　眼睛闭上前他暗暗地想，蒋执会难过吗？应该会吧！又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允许同性相爱，也许他的生活，阿澜的生活不一样。

　　可惜没有可惜！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