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卑微受有了自尊以后》听山晚

21、黄昏。

　　他们并没有聊什么，时不时地会说句话，但两人好似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一般地沉默。
　　草莓蛋糕最终也被李厌一口一口地吃完了，即使胃里已经翻天覆地，但他活了这么些年，也懂得了如何做到面无表情。
　　祁欢不明白，从前的那些轻松的氛围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尴尬。他或许不会明白，到底发什么了什么才让曾经的种种逐渐恶劣。
　　看着草莓蛋糕渐渐没入李厌的肚子，祁欢自我安慰地想：失忆的他没拒绝，还有余地挽回。
　　这么想着，祁欢仿佛活了起来，他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绅士又恰到好处。“好吃吗？”嗓音低沉悦耳，是男人成熟的模样，已不似曾经。
　　李厌看着走了神，忽地想起自己过去那十几年，经历过的心跳——
　　是下课时的一脚踩空，却被少年紧紧握住的肩膀，站稳后回头一看，少年担忧地问：“没事吧？”
　　是上课时被点名，蠢笨的自己，悄悄说答案的少年，“这道题选c，你快说啊！”
　　是在黑暗里自卑的自己，融入人群却依旧耀眼的他。他泛着星星的眼看过来，眼眸弯弯，笑容灿烂，嗓音清澈：“我们做朋友吧。”
　　这才是祁欢啊——青春，温暖，干净。
　　李厌眨了下眼，从那段温馨却不长的回忆中脱离出，见对面的男人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模样，这才温吞地开口说道：“很好吃，谢谢。”
　　他顿了下，“抱歉，刚刚不小心走神了。”
　　祁欢松开眉头，笑道：“没事，我不在意。”其实他在意的要死，因为李厌的模样属实像在思//春。
　　很烦躁，不知道李厌明明在跟自己约会却想着别人。
　　祁欢下意识地开始审视李厌。
　　看着对面的男人明明有一米七，看起来却格外的瘦，外露的手指骨节分明，白得透明，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白，指尖被冻得发红。
　　已经是入秋的时间了，他穿着单薄的毛衣和一件很宽大的外套，面容依旧清秀阴郁，那双深黑的眼眸总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如同大海般平静。
　　明明人就在眼前，可祁欢却总感觉李厌仿佛快要变得透明，要远去了。
　　这种躁动不安太过强烈，以至于祁欢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发红的双眼充斥着危险的警示，他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青筋暴起，这副模样看起来像是要暴起打人一般，让人害怕。
　　李厌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没有作出动作，也没有害怕，他只是很冷很默地看着祁欢如同小丑般的姿态，一直无言。
　　这样诡异的场面直到祁欢放在桌上的手机作响，屏幕亮起，有人来电话了。
　　祁欢看了眼就有些慌乱地关掉了手机，紧张地看向李厌，却见李厌低着头正看着自己的手机，手指敲打屏幕，似乎是在跟谁打字。
　　祁欢愣了一下，内心又开始变得躁动，他狠狠地盯着李厌，冷笑一声报复性地拿起手机拨打出了那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祁欢只说了两个字：“林林。”
　　李厌滑动的手一顿，很快便如无其事地继续打字。
　　本来就在之前祁欢响起的那一刻，李厌就已经看到了那部手机上的名字——是林小猪。如此熟悉又让人痛心的名字，李厌的心和胃都在痛，痛到他快要麻木了。
　　而那时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李厌很艰难地拿出来看，是陈云起发来的消息，于是就直接回复了。
　　陈云起：你现在怎么样？
　　李厌：没事，你不用担心。
　　陈云起：真没事吗？
　　李厌听见祁欢故意放大说话的声音，听着他开着扩音器里那边男人的娇声，听着他们之间的甜言蜜语，李厌很认真地回答陈云起：我真的没事。
　　李厌垂着眼，气质温吞。
　　他想，早就没事了，从前的自己已经死在了飞机事故当中，那些卑微的爱意也被废墟淹没，现在又怎会感到难过。
　　但是……他还想妄想一下。
　　等待着祁欢的电话结束，时间也不早了，李厌在分开前问了他一句话：“还记得我们曾经去看过的黄昏吗？”
　　祁欢怔愣住了，他第一反应是——“你没失忆？”
　　李厌却摇摇头：“不，我失忆了，只是我的心想这么问。”
　　“我们以前……看过黄昏吗？”李厌问。
　　祁欢思索了几秒，没从记忆里找出什么来。许是知道李厌不记得，他也很诚实：“没有。”
　　李厌看着祁欢那双深黑得如同夜空的双眼，从那双眼中看到了苍白的自己。
　　于是李厌难得笑了笑，浅浅的。
　　“我知道了。再见。”
　　祁欢因为那抹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挥手告别。
　　李厌转过身离开，身弱的身影融入人群之中，杂乱得看不见了。
　　李厌边走边仰头看天。
　　只觉得星星耀眼。
　　嘴里小声嘟嚷着几句话。
　　“也许我们不会相爱，但也请在黄昏爆炸前对我心动。”
　　那是祁欢说过的，在黄昏之下。